一次交锋

    从休战开始,司旗想要的一直都是岾州,或者更准备的说,他想要的一直都是磐石铜矿,可姚国却以银钱百万,秦晋之好坏了他的计划。

    如今交换的关键成了糊弄他们的假公主,他很期待她被治死后姚国的反应。

    司旗想得很好,可惜罗依依好像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天刚麻麻亮时,她就退了热,人也安静地睡了过去。

    “文太医,怎么样了?”

    陈嬷嬷一手扶腰,一手规律地捶着,为了罗依依能够尽快退热,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都没有合过眼,不停地用湿毛巾给她冷敷。

    现在她的手指因为一直碰水而发白发皱,腰更是累得直都直不起来了。

    “没事了,只要后面好好将养,定能恢复如初。”

    文名一神情严肃,心底却忍不住佩服起老孙来。

    他在姚国已算医术高超,可面对昨天的情况还是束手无策,世界之广,果然还是应该寻个机会游历天下,见一见不同的病症才对。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陈嬷嬷并不知道文名一心中所想,她双手合十,沉浸在自己的小庆幸里,脸上都是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魏强不方便进屋,听到陈嬷嬷的念叨不难发现里面的真情,只是这真情流露着实令他有些不理解,不过他也没想太多,权当她跟他一样都在为劫后余生感到高兴。

    如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他也有了心思关心其他事情了,陈嬷嬷被魏强喊出来时,脸上的喜悦顿时就下去了一半,心里也是一直打鼓似的砰砰跳。

    “魏统帅什么事?老奴一会儿还得进去伺候公主。”陈嬷嬷强装镇定,所以把自己的心虚藏在阴暗的角落。

    “陈嬷嬷,当时情况如何,银月姑娘又是怎么死的?”

    银月不过就是一个宫女,她的生死本来是无关紧要的,可坏就坏在她是小陈皇后的人,如今小陈皇后掌权,他们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来了!来了!陈嬷嬷只觉得心底咚咚地跳得厉害,她抬眸偷瞄魏强,深怕他已经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魏强本就一直盯着她,她刚准备偷瞄就被抓了现行,好在她毕竟在宫里待了那么些年,很快就把心底的恐慌掩饰了过去,正视魏强说道:“老奴按照魏统帅的要求到公主身前伺候,谁知老奴刚到就看见一个黑衣刺客……”

    按照罗依依最后的举动,陈嬷嬷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那名“刺客”,完了又说自己年纪大了,当时就被吓傻了过去,所以具体的情况也记不太清楚了。

    魏强握刀的手轻轻地婆娑刀柄,他对陈嬷嬷的说辞并没有反驳,显然对此早有猜测,或者说他只是需要一套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说辞罢了。

    “啊!啊啊啊啊……”激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嬷嬷这才注意到两名暗卫竟然也在这里,昨晚出手的那名暗卫正激动地比划着什么。

    陈嬷嬷看不懂他的手势,更听不懂他的哑语,她本不想理会,可想到日后这两人要归自己管,便主动打了询问,并礼貌道谢。

    暗一拉住暗二,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职责所在,陈嬷嬷不必道谢。”

    暗二一开始还较着劲,后来也跟妥协了似的安静下来,日子就这样进入了平和,言香醒来后得知罗依依昨夜的凶险,差点没哭晕在榻前。

    好在那里会儿罗依依已经醒了,她拿出小姐的架势喝止了她,这才避免了水漫驿站,泪淹木榻。

    午时司旗照例来接罗依依,走在烟熏的庭院里,他神情平静自若,就好像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过就是闲逛,而非迎接一国公主。

    行到后院,禁军自然而然地将他拦下,两人昨晚才被他打晕过,此刻他们神情戒备,绝不允许司旗靠近他们三步远的距离。

    司旗停下没说话,司达直接上前喊话,不知道他是不是习惯了阵前喊话,嗓门大得罗依依在屋里都能清楚听到。

    罗依依苍白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历经生死,脑子也变得灵活不少,她直接用一句话给把司达给堵回去。

    陈嬷嬷忐忑不安地站着,她能明显感觉到司旗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今儿个的天气一直都是湿热湿热的,闷得人心慌不已。

    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正在冰窖里泡着冰水喝冰镇酸梅汤,浑身都忍不住直哆嗦。

    “你再说一遍。”

    冰凉低沉地声音自头顶传来,陈嬷嬷下意识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公主说了,司将军这么着急是在催我父皇再生一个公主送来吗?”

    “呵!”

    司旗冷笑一声,抬脚就往院里走,这下不要说陈嬷嬷了,就连司达也跟着浑身一紧,边替他开道,边默默为罗依依祈祷。

    院内的魏强闻讯赶来,两边人马瞬间对峙,一副随时都可能会打起来的模样。

    “头儿,怎么办?”

    胥平压低了声音问魏强,不明白好好的迎亲送亲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魏强眉头紧锁,左手拇指又下意识的想要婆娑刀柄,却突然反应过来,此时刀柄已被右手握住。

    “让开。”

    司旗没了耐性,冷酷的话透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烦躁。

    就在这时,罗依依清灵的声音从禁闭的屋内传来,“司将军这般急于见到本宫,是想与本宫定亲不成?”

    此次和亲为了显示对公主的尊重,丰国并没有定下具体和亲人选,王孙贵胄皆在其列,司旗也不例外。

    只是这看似尊重,却也让她成了无浮之萍,任谁都可调戏一二,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促进和亲美谈。

    这下不要说司达了,在场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司旗。

    丰国早有谣传,司家功高震主,司旗桀骜不驯,意欲谋反,一个多月前司老将军病逝卫都,司旗刚班师回朝,铠甲未卸直逼王城,最后却只得卸甲守孝。

    两国交战姚国兵败,可姚国国力尚存,长乐公主又是新太子的双生姐姐,若司旗想到借此谋反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在丰国已无兵权。

    迎亲队里除了几个亲信,都是王上的人,几人听了罗依依的话,再稍加联想便两股颤颤,深怕司旗目的被揭穿后杀人灭口。

    “主子?”

    久久不见司旗回话,司达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

    屋里的罗依依听不到外面的动作,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想得没那么深远,只是司旗常年驻守边疆,肯定不希望同她这个异国公主有牵扯,是以她才敢说出这番大胆的话来。

    细汉从额角滑下,罗依依嫩白如雪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身下的被褥,她还不能离开岾州,太子真正的死因或许就是她日后活命的筹码,她必须调查清楚。

    腰侧的伤口因为紧张而拉扯,罗依依不自觉咬紧了下唇,苍白的脸上因此浮上薄红。

    “谣言果然不可信,长乐公园不仅胆色过人,心思也十分敏捷。”

    司旗周身的气息徒然变暖,虽然仍旧称不上和善,可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如至冰窟。

    罗依依闻言也是心底一松,但说话的声音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清灵婉转,“司将军谬赞,日后还需您多多照拂。”

    司旗平静地望了一眼罗依依的房门,转身往驿站外走,迎亲队的人远远跟着,还是有些不敢靠近。

    司达见别人离得远,就忍不住多嘴。“主子您何苦跑这一趟,磐石铜矿有了动静,我们本就需要在岾州多留几日。”

    “胆敢冒充和亲公主,所图必定不小,就是不知是为了她自己还是江京那群人了。”

    司达闻言又是一震,早先他们谁都没把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可现在她不仅凭一句话把司旗惹火了,还凭一句话把司旗逼退了。

    就这本事,别说是女人了,就是卫都的男人们,高高在上的王上都没办法做到。

    秋风扫落叶,一片枯黄从司达眼前飘过,令他一阵恍惚,不由得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驿站。

    在他身后,迎亲的众人面色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司达不由得呲笑一声,“还不如个女人。”

    枯黄的树叶在空中飘舞,迎亲的旗帜也随风而动,树叶在旗帜间飞窜,似嬉戏打闹,却又在顷刻间飞走。

    满地枯黄又厚了一层,呼啸的风声在廊道下肆虐,吹走了枝头仅余的几片叶子,也吹走了回不去的时间。

    窗棂处,罗依依凭窗而坐,纤细的身子半俯在窗台上,烟黑的脏污早已被擦去,娉婷婀娜的身姿如画中仙子。

    烟青色的纱衣襦裙随着身体的曲线缓缓垂下,如流水倾泻,在脚边汇聚成缕缕仙气。

    “哎哟~我的小祖宗耶,您怎么起来了?”

    自从共患难后,陈嬷嬷跟罗依依就亲近了起来,前些日子言香一直在养伤,平日里就多是她在照顾罗依依的起居。

    此刻见罗依依倚在窗边吹风,陈嬷嬷顿时就慌了手脚,赶忙上前将人扶到榻上躺下,转身又把窗户给关了起来。

    “嬷嬷这般紧张作甚?虽说已经入了秋,可这天却是一天比一天闷。”

    趁着陈嬷嬷关窗户的空档,罗依依又重新坐了起来,她伸手扯了扯领间的盘扣,拿过旁边的团扇轻轻地摇了起来。

    “哎哟,公主您可不能这样,万一受了凉,那该如何是好?”

    陈嬷嬷刚转身就见罗依依又拿起了团扇,顿时惊呼着小跑过去夺团扇。

    罗依依微微侧身躲开,抬头望向陈嬷嬷的眸子清亮淡然,“嬷嬷,我要用团扇。”

    陈嬷嬷先是一愣,随即讪讪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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