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天色逐渐亮起,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露水扑面而来。金乌藏于云层后等待破晓,似金线的光芒从云朵里漏出。

    沈时湫深伸着懒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百年前豫州城清新的空气。很显然,她在这大魔头身边艰难度过了第一个夜晚,她的手也完好无损。眼下,正跟着在魔头进城,前往他家。

    百年前的豫州城倒是更加繁华一些,入了城门,街道两旁屋舍鳞次栉比,吃喝玩乐的场所修得俱全。天还未完全亮起,便有不少商贩搬出家伙,筹谋着一天的生计。这时还没有各种各样的妖魔侵扰人间,修士隐居世外显少与凡人接触。街道上没有来来往往巡视的修士,稀稀落落几个人影,都是凡人,面上带着朝气与希望。

    是一片与百年后完全不同的景象啊,沈时湫想道。

    裴安手执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墨发束在脑后,发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哪像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简直就是哪家乘兴出游的贵公子。

    右边突然飘来诱人的香气,沈时湫敏锐地移过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包子铺。

    那人掀开蒸笼,白气蒸蒸而上带着包子的诱人香味,沈时湫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似乎又饿了。

    她看得专注,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裴安突然停下了步伐。她怕撞上,猛地停下,却没站稳朝右边踉跄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刚出笼的包子。

    她几乎下意识地喊道:“抱歉。”

    包子上被压出了一道凹陷,在包子铺老板看来,就是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包子压出了一道手掌印。包子铺老板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惊恐。

    他刚想惊叫出声,抬头就看见了面前幽幽站立着的裴安,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将声音咽了回去。

    沈时湫没发现这些,只觉得是自己吓到了人,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忘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身体,即使她说话道歉老板也听不见,听见了恐怕也觉得是闹鬼了。

    “呵。”沈时湫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出裴安那欠打的嗤笑。她不理会,重新站好迈步朝前。

    “来一笼包子。”少年冷清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沈时湫顿住步伐,惊讶地朝后看去。

    那包子铺老板神色仍旧有些惊恐,眼神中还带着点嫌恶地望着裴安,他将蒸笼重新盖了回去,后退了几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东西:“不好意思,不卖。”

    裴安闻言神情不变,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那老板,无喜无怒,像是看死物一样。下一秒他手里的折扇“唰”得一声飞出去,狠狠钉入了桌子上。

    老板被吓得一抖,裴安眼底不耐,面上却春风和煦,微笑着重复道:“听清楚了吗?我要一笼包子。”

    那老板又是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打开蒸笼,将一笼包子用油纸包好,递给了裴安。

    他接过包子,笑意盈盈地拔出了钉在桌上的折扇,转身时几枚铜钱抛在了桌上,碰撞着发出脆响。

    在旁边观望地沈时湫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被殃及池鱼。

    她也万万没想到,少年时的裴安在凡间便已人嫌狗憎,买个包子还得被老板甩脸色。而且大魔头他买东西居然付钱,这传出去,荒川魔尊的威严不得掉一半。

    她心里吐槽得快乐,转头一看发现裴安已经走出很远了,她连忙跟了上去。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包子铺,只见那老板并未将铜钱收起,明明一早上都未收到几个钱,他却还是将裴安给的几枚铜钱随意丢在了地上。

    附近不远处就蹲着几个乞丐,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若有人掉了吃食钱财,便会立马捡起,可包子铺老板扔掉的这几枚铜钱却一直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真是奇怪,沈时湫心里不由浮上淡淡的疑惑。

    裴安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他头也不回就把那袋包子往后一抛。沈时湫当心掉地上浪费,慌张接了下来,也不敢多在手里停留,又连忙塞回到裴安手里。

    裴安疑惑挑眉:“时湫姑娘不吃?”

    沈时湫沉默了一会,答道:“回去再吃吧,我这个状态吃东西太容易吓到人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在街上吃包子,别人只能看见飘浮的包子和被她咬出的痕迹。

    “怕什么,他人的心情与你和干。”他神色淡淡,显然并不在意。

    沈时湫摇摇头,“我娘说......咳...”她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我觉得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所以你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挖坑套我话暗害我了,对人善良点吧。

    裴安没接她话,只是遥着折扇,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沈时湫听着笑声只觉得头疼,心知他可能又抓到自己马脚了,估摸着他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相信她编的所谓剑灵的故事。

    想来也是,她不过普通凡人,而裴安百年后可是让仙门百家束手无策的魔头,他见多识广又怎么会被自己糊弄。

    如今只是权宜之计,她还是得另想办法取信于裴安,以裴安的手段,想要杀她并不难。

    跟着裴安七绕八拐地走了几圈,金乌已经挣开云层,在沈时湫被绕晕前,他终于停下了步伐,声音悦耳动听:“到了。”

    闻言,沈时湫抬头朝前看去。

    是间有些年头的小院落,木质的大门已有些腐朽,墙皮斑驳地掉落下几个缺口。

    推门而入,里头只有一个正厅两间卧房,角落还有一个简陋的厨房。出人意料的是,这院落虽简陋,却格外干净整洁,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纤尘不染,门口甚至还有一颗桃树,树枝上挂着俩红灯笼,树下掉着一架小风车。

    很有生活的烟火气,和裴安格格不入。

    沈时湫压着一肚子的疑惑,跟着裴安进门,看他很自然地走到树下捡起小风车,又细心地收好。

    她沉默了片刻,难道大魔头在几百年前还有和睦的一家人?

    她有些好奇,不由委婉问道:“这是你的?”

    不料裴安闻言,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消失了,明眸里的冷光能把人冻死,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时湫姑娘若是闲得无事,不如回我佩剑里休养生息片刻。”

    这回轮到沈时湫脸色难看了,她哪敢进去,别被这狗魔头丢茅房里了。

    于是她收起了她的好奇心,安分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抱着早晨买的包子吃,看着裴安进进出出。他好像很久没回这里了,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打扫。

    此刻的裴安看上去温顺又无害,尤其是他抱着被褥进去铺床,像极了人间普通懂事的少年郎,这让沈时湫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咚咚咚”

    像是门上的铜环被扣响,沈时湫疑惑地朝门口看去。

    裴安还有朋友来看望他吗?

    裴安还在卧房里不知道干嘛,没有听见门口的动静,沈时湫也不知该不该去开门。

    只听见门外的人见没人开门,又扣了几下门,喊道:“裴安,你在吗?我进来了啊。”

    下一秒,门就被那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浮云的锦靴,那人一袭白衣,衣摆下也用金线绣着云纹,沈时湫看着这图案,觉得分外眼熟。

    视线上移,那人头戴玉冠,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他也手执一把玉扇,将玉扇打开遮住脸挡太阳,俨然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样子。

    裴安此时也出来了,他头发因为打扫而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少年慵懒的气息,见来人毫不惊讶,只是挑眉笑道:“你来何事?”

    “你这话问得我好生伤心,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那人见裴安这样说也不生气,折扇拿了下来,在胸前故作西子捧心伤心道。

    这样一来一往,也叫沈时湫看清楚了此人相貌。看清的那瞬间,她甚至吃惊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

    门口的人好似也听见了动静,望了过来,旋即做了一个狭促的表情,“裴安,有客人也不介绍一下?”

    闻言,裴安与沈时湫两人双双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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