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们自己

    乔治娅同样露出疑惑的神色,“我说你怎么还在风暴中央呢,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给别的小姐夫人当家教啦。”

    “不是你叫我必须要来的吗?”露西亚提高音量。难道就连时钟神殿的使者也无法把控全局?

    乔治娅也露出明显的惊讶神色,随后清清嗓子说:“是阿斯兰让你来的,为什么?”

    露西亚难以置信,“你不知道吗?”

    乔治娅并不介意说起那些对人而言死后才会发生的事,解释道,“我去了塔尔塔洛斯。圣战过后,塔尔塔洛斯陷入无人看管的境地。阿斯兰对阴影的力量太过敏感,肯定不能让他去看守,所以我去了。在此之前,我安排好了余下千年该行的路,由阿斯兰把握和处理白树的生长。光耀星算是一个突发.情况,所以和他有关的事都是由我们实时调整,我看着现世阿斯兰看着白树。你是这之中的变数没错,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应该是格雷沙姆·所罗门才对。按我的设想,你不是应该在进入科特利克岛前就跑了吗?”

    “不是这样的,祂要我来!祂要我对抗女巫!”露西亚语无伦次地把从六芒星神殿到时钟神殿的经过全都一股脑摆出来,尤其强调了那句——和露西娅一样,却没她好命。

    好在乔治娅完全听懂了她毫无逻辑且跳跃飞速的话语,并在此之中抓住重点,“用爱感化?他真这么说了?”

    “是,他就是这个意思!”露西亚和时钟神殿真正的主人控诉起临时工的失误。

    “哈哈哈哈哈哈!”乔治娅狂笑,“精灵们总是强调爱的力量强调过了头,不明白除了爱还要考虑暴力与秩序。没有这些支撑的爱不过是精美的玻璃,一摔就碎了。”

    一摔就碎……露西亚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的火光都暗淡了。

    但乔治娅还在说:“当然,你如果并不愿意再和伊格内修斯·坎贝尔打照面的话,我不会强迫你去的。虽然我的计划并不是去找伊格内修斯·坎贝尔谈判,但也有见面可能。”

    露西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来没想过和伊格内修斯再碰面,只是想躲得远远的,当初和佩内洛普说F在加斯科涅,也不过是想着伊格内修斯能记得F可能在加斯科涅的任何一个地方,从而不参与这场侵略之战而已。但无论怎么样,现在,F必须在加斯科涅了,她不想因为撒谎牵连无辜的佩内洛普。

    “我不知道。”露西亚最后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我答应了佩内洛普,我不能回王都,我无处可去。”

    她像一片被旋风吹起,无处安定的落叶,就此失了魂。乔治娅忙抱住她做自己认为有用的安慰:“没关系,不要害怕,那家伙目前所做的还在管控范围内,我已经叫加斯科涅的魔法师建立好防线了,如果你去做信使的话,是不会和那家伙碰上面的,魔法师的职责就在于守护人民。”

    露西亚沉默了很久,久到乔治娅都要以为她睡着了,才冷不丁问一句:“为什么自杀的人也会跌进塔尔塔洛斯呢?明明该跌进塔尔塔洛斯的另有其人。”

    “是阿斯兰规定的。”乔治娅向来有问必答,也不管是否是该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刻,“作为生灵神殿的使者,他赋予万物生命的标签,让他们能够繁衍孕育,直到肉身死亡,力量回归神殿。因为生灵神殿的能量是守恒的,生命来之不易,他希望大家享受生命,所以极其讨厌不尊重生命的人。”

    “这样啊……”她躲开她的怀抱,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你又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命运,让我不能好好享受生命?”

    她还是无法承认命运之神不司掌命运的事实,冷冷地看着她。

    “命运取决于人们的选择,很多时候不是由我来干涉的。我只负责维系指针白树,也就是维系每个人的选择所造成的世界结局。”面对她的诘难,乔治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责任。

    露西亚感觉好了些,“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被命运所左右?”

    “是的。一旦踏入尘世就难免被左右。命运只是人的错觉。就像女巫保护协会一样,我本来想把它作为一个监督人类公正司法、维护秩序的组织,结果……”乔治娅摇摇头,又说,“是因为每个人的立场和做出的选择不同,才会出现命运之神喜怒无常的格言。”

    “还有科尔温·塞西尔。”人就是这样,越是自己过得不顺畅的时候,越喜欢揭别人的伤疤。

    乔治娅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耸肩说:“我本来想他成为森都尼亚大会的长老,结果他还是选择了去猎杀女巫。人类啊,明明说着理性至上,所做出的选择却大多无厘头,只是源于一时的冲动,净给我添麻烦。”她的表情慢慢变得像看做错事的小孩那样的母亲那样柔和。露西亚知道,她爱的正是人类的冲动。正是一时兴起且毫无道理的行动组成了或荒唐或温暖的故事,并从中产出文学戏剧哲学诗篇。

    她终于冷静下来,又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后悔,忙补救道:“我是不是也给你添麻烦了?”

    “是的。不过你还算个乖孩子,真正麻烦的是不听话的坏孩子。之前我规定了女巫不能猎杀女巫的。”乔治娅无奈地自嘲,“要是它还有效力的话,乖孩子们就不会受伤了。”

    “那个无缘无故杀害我的女巫就是坏人。”

    “罗兰·理查德啊……”乔治娅陷入往日的回忆里,“她本来也能成为她想成为的人的,只是她太过着急,于是迷失了方向,变成一个可悲的人。”

    “我觉得你把人类想得太简单了。”

    “对我来说,整个世界都是简单的。只是善与恶的碰撞,生与死的交流,秩序与混沌的交替。我不是全能的神,没法聚焦在每一个人身上,但我知道,只要白树还在继续生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很抱歉露西亚,我这番回答可能会让你失望。”

    露西亚摇摇头,艰涩地说:“但你不知道……不知道有人正在亵渎神。”

    “我知道,总是会有反对者,露西亚,你不用担心。我和阿斯兰所期望的,就是每个人在体会完生命的美好后,能够不再害怕死亡的阴影。而渎神者嘛,应该由审判庭和裁决处来处理。”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不能怀孕,或者不愿与其他人分享生命的人,通过戕害别人的生命,让别人替自己生出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是不是对生灵神殿的亵渎?”

    乔治娅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而是看向她的腹部,无奈地说:“你在焦虑这个吗?这点我也很抱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子宫已经被摘走了……”

    露西亚摇摇头,继续追问:“这是不是对生灵神殿的亵渎?”

    “当然是。”乔治娅这会到回答得干脆,“本就不适合养育孩子的人,生灵神殿不会赋予她生育的权力。当然,你是例外。”

    “噢。”露西亚感到疲惫正如海水席卷而来,对乔治娅说,“我知道了太多我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好像有点困了。”

    乔治娅于是站起来,拍拍睡裙,向她伸出手,说道:“那就去床上睡觉吧。明天还得承担我信使的责任呢。”

    看着她那张年轻漂亮的脸,露西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割裂感,她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如此清晰的看到老态与天真、年轻与苍白。她一直认为,智者必定是老的,但现在发现,在流浪者的眼睛里,左眼是孩童的好奇与天真,右眼是老人的经验。

    因为有时钟神殿的气息萦绕,露西亚久违的整晚安眠。她想起之前和乔治娅住在发霉的旅店里,也是伴着潮水涌动的声音入睡,与胸中的长河相拥。夜晚的梦境如此美好沉静,即使第二天时和黎明一同苏醒,也不觉得疲惫。

    是时候出发了。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到露西娅和戴斯脚下的土地,追寻他们的踪迹。

    乔治娅已经整理好了所要发出的内容,装在一个印着六芒星神殿羽花十字标识的信封里,并用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印出属于她自己的火漆印章,随意的把它放在桌子上。

    一起吃过早餐后,乔治娅才不急不缓地又把信检查一番,才交给露西亚,“你拿着它去诺伊斯堡找驻城的魔法师就行,既有六芒星神殿的印记,又有审判庭专项事务处理员的标记,一定会畅通无阻的。至于怎么去嘛,我这里还有一张传送法阵的卷轴。”

    乔治娅把信件和羊皮卷轴交给她,她打开卷轴,看见一个比伊格内修斯的传送法阵还要精密复杂的阵法,说道:“伊格内修斯也画过类似的,但是没有那么复杂。”

    乔治娅并不感到意外,“当然,他的老师可是所罗门。不过,这个法阵相当损耗精力,很难连续催动它,所以才要画在羊皮上。露西亚,现在你也可以做一回魔法师啦。”

    她拿着沾了龙血墨的羽毛笔替给露西亚,并用手指向阵法空缺的部分,“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行。”

    露西亚接过笔,签字时犹豫了一下,难为情地说:“我……有点想去戴斯大师的墓看看。”

    “那里已经沦陷了。”乔治娅向来有问必答。

    “好吧……”

    她正准备签名,乔治娅又说:“露西亚,到达诺伊斯堡后先不要急着去找魔法师,了解一下城内的状况,如果不符合你的预期就赶紧逃跑,这封信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露西亚似懂非懂地点头,乔治娅再次叮嘱道:“别想错了。我可不是伊格内修斯·坎贝尔那样的人,我从不赌博也不会往别人身上押注。我的能力和职责在于将百分之一的胜率转化为确定的结局。所以,我把信交给你,仅仅是给你另一个逃离科迪亚斯的理由。露西亚,加斯科涅的邻国是安迭鲁卡和瑞恩斯特,目前而言整是个大陆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放松下来,就当这只是一场旅行,就此离开也好,和伊格内修斯见面也好,完全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做任何干涉。”

    “我知道了。谢谢你。”露西亚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会在科迪亚斯帮助你的。你知道在哪里找我。”

    法阵最后的空缺被名字补上,蓝白色的光点像墨水一样覆盖龙血墨的轨迹,不断翻涌而出。在一片令人眩晕的光芒中,乔治娅温柔的蓝色眼睛也变得模糊。

    在即将消失之际,她问她:“露西亚,你相信玫瑰莓果茶加入星星后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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