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柳州张员外嫁女,托人找到爹爹,出高价定制嫁衣,派了车马接他过府,娘亲不放心爹爹一人出远门,且考虑到嫁衣坠珠的细节繁琐,需有人在旁帮忙,于是便收拾行装一同前往。

    二老不过动身半日,姐姐姐夫接到请柬,说是要去邬县喝书友的喜酒。

    一来二去,这家里便只剩下我和小乐儿了。

    乐儿白日里在书院上课,我和铃儿去铺子里招呼生意,顺便做一做近日来的订制单子。

    总归是也没见到宁韫来寻我,我便更是不想回宁家。

    黄昏时分,我和铃儿在铺子里打点完毕,顺路还切了只烧鸭带回来,厨房里做了四菜一汤,炖了排骨。

    西边霞光满天,夕阳挂枝未落,而东边水洗一般的蓝色早就有月勾跳上了半空,暑热余温差不多要消散了,晚风阵阵吹得人倍感惬意,我站在大门口朝书院的方向张望,接乐儿回家。

    宁韫若是没有公事缠身,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回家,思及此我不免下意识往门口的大石狮子后面躲了躲。

    不远处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小孩跑过来,我探头去看还没来得及从里面辨认出乐儿的身影,忽听得一声甜甜的呼唤,“干娘!”

    我低下头细瞧,这才看到跑过来的是吴笙。

    “笙儿?”我蹲下身来,揉揉她的脑袋,“放学了吗?怎么没回家啊?娘亲今天给你买了糯米藕,方才在铺子里还跟我说呢……”

    “等一下就回。”笙儿手里提着用油纸包好的一袋东西,塞进我手里。

    “这什么啊?”我打开油纸,看到里面包着些枣泥酥,样式和香气都让人十分熟悉,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不禁心下了然,拉着笙儿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吴笙捂着嘴偷笑,“干爹不让我说。”

    这掩耳盗铃的说辞,怕不是也是宁韫教的吧?

    “干娘,笙儿回去了。”吴笙说着扭头就跑。

    “留下来吃饭,笙儿。”

    我没来得及拉住她,朝着她跑开的背影喊道,哪知道小丫头脚步飞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铃儿闻声从门里走出来,看到我手里的糕点,奇怪道,“这不是宁府后厨师傅做的糕点吗?是姑爷派人送来的吗?”

    我没好气地将糕点塞进铃儿手里,“你家姑爷不让说。”

    没等到乐儿,我让铃儿去书院接,谁知不大一会儿,铃儿没回,倒是乐儿一蹦一跳地跑回来,着急忙慌地将一大捧的牵牛花塞进我怀里。

    牵牛花上还有夜幕降临后气温骤降而沾染上的露珠,颜色却依旧鲜艳夺目,香气扑鼻,我轻点一下乐儿的鼻尖,以为她是贪玩采花忘了时辰,宠溺地笑骂道,“小乐儿回来这么晚,就是去做采花盗了啊?”

    乐儿爬上餐桌,抓起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小姨夫不让我说这花是哪儿来的……”

    又是宁韫。

    我简直是被他这连番的操作给气笑了。

    还没等我捉着小丫头去净了手再吃饭,扭过头又瞧见铃儿带着一个挑着两担新鲜葡萄的挑夫从门口进来,指挥着他讲两篮子葡萄送到后厨。

    “二小姐!”

    铃儿欣喜唤我,还没等她开口解释,我就抢答道,“该不会,这又是你家姑爷嘱咐你一定告诉我,他并不让你告诉我这是他准备的吧?”

    说这绕口的话真是和宁韫那南辕北辙的绕圈办法如出一辙,我都被绕得差点咬着舌头。

    “不是。”铃儿摇头。

    我觉得奇怪,“那是哪里来的?”

    “城南葡萄园的老板准备的。”

    “我不认识他啊!”

    “据说是夏初的时候,姑爷跟人家预定的,今日刚好送过来。”铃儿忍笑道。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铃儿,只身拉着乐儿去洗手。

    吃罢了饭,铃儿早早就带乐儿回房哄睡,整个府邸一片寂静,我在房里剪绒条,想打开窗子透透气,谁知有人突然站在正对着二楼窗户的后墙外面,吓我一跳。

    那人冽着一口白牙冲我一边招手一边讨好地嘻笑,我瞥他一眼,毫无感情干脆利落地啪嗒关上了窗户。

    真是不知道宁韫这都是跟谁学的市井无赖的招数。

    我还没想原谅他呢,就托人一趟一趟地来,完了还亲自跑来烦人。

    “阿曦!”

    他隔着院墙朝二楼喊,我拿手塞住了耳朵,不想听他呼唤。

    独自在房里坐了一会儿,闷气也生得差不多了,没听到他继续再喊,我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偷偷地开窗,想要透过门缝看一眼他是不是还在。

    谁知后墙外空荡荡一片,只有那棵杨树的枝叶在夜风里摇晃,哗啦啦作响。

    如此我便更气了,咚咚踩着楼梯下楼,想要吩咐铃儿将大门关紧,不许任何人进来。

    夜深人静,想起铃儿在姐姐房里陪乐儿睡觉,我只好自己去关门。

    插上那宽宽的插销,又上了大锁,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打道回房,走到与宁府共用的那一面墙壁时,忽听得墙头上面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以为是什么蛇虫鼠蚁趁黑出来觅食,于是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究竟,不曾想只看到一个笨拙的身影在墙头上一闪而过,扑通一声掉进了墙边的灌木丛里。

    紧接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呼痛声响起。

    我随手在墙边抄起一根木棍,扒拉开灌木乱糟糟的枝条,戳了戳这大半夜翻墙而过的小贼后背,“现在做贼得门槛都这般低了吗?就这身手还好意思当贼?”

    那背影极度受伤地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阿曦……”

    我原本仗着跟舅舅学过些功夫,自信可以应付这种小毛贼,却不想这贼人竟是半夜爬岳丈家高墙的监察御史宁大人?

    “先送糕点,再送花,再加两担葡萄担回家!”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地丢下木棍吼道,“宁为玉!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宁韫狼狈地从灌木从里抽出身来,不顾脚下磕绊,一把抱住我不放,“我把自己打包送过来,给我家娘子斟茶倒水,磕头认错,再加夜里暖被窝……”

    “谁要你这种半夜爬墙的登徒子暖被窝……”我挣开他的怀抱,往屋子里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死乞白赖地非要从我半掩的门缝里挤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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