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瑾瑜回答：“那我就喊人啊，周围也是有大人的，万一没有大人过来管管，我就去喊保安叔叔。”
方乃馨摸摸他：“嗯，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郝学继在一旁插嘴：“也不能老这么教他跑啊躲啊，该正面刚就该正面刚啊！”又跟郝瑾瑜吼：“你就不能被她们欺负，就得把她们打趴下！”
郝瑾瑜委屈巴巴：“可她们都是女生啊，妈妈不是老跟我说男生不能打女生吗？”
“那你就任由别人这么打你？都揪你头发要打你了你还这么怂？”郝学继怒道。
郝瑾瑜嘴一撇：“那我要是把她们打伤了我不是还得赔钱吗？”
郝学继道：“就算赔钱也不能这么没血性……”
方乃馨再次用眼神制止了郝学继，跟郝瑾瑜说：“那我教你一个方法。以后要是再有好几个女生这么揪你头发，你又觉得她们是女生你不能打回去的话，你就把她们揪你头发的手给打开，力道可以重一些，既不至于让她们受伤，又要让她们感觉到疼，这个举动既是保护了你自己，也会让她们意识到你是不好欺负的……”
郝瑾瑜眨巴着眼睛点点头，表示懂了。
从那以后，出现在方乃馨日记里的郝瑾瑜，渐渐成为了一个依然内向腼腆但还比较受欢迎的好孩子……
**************
安修关掉方乃馨的电脑，问许岩亮：“方乃馨的车祸你调查得怎么样了？我觉得，如果只是一场简单的车祸，虽然丧母之痛会让郝瑾瑜受到特别大的刺激，但还不至于把他性格里那些不好的特点全部完完全全地激发出来。”
许岩亮说：“只知道那会儿郝瑾瑜还踢足球，有一天晚上训练完，方乃馨去足球场接他的时候被车撞死了，肇事司机后来跟郝学继私了了。”
“郝瑾瑜亲眼看见方乃馨被撞死在自己面前？”安修问。
“应该是吧。”
“郝学继竟然同意私了？不应该啊，他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会被这点赔偿金收买了？”安修不解。
“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肇事方好像既有钱又有背景，而且后来还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都没多少人知道。”许岩亮说，“说不定对方赔得很多呢，多到让郝学继都无法拒绝的金额。”
安修道：“郝瑾瑜可能是知道车祸的真相的，而这个真相还被压下去了，而且自己父亲还接受了肇事者的私了，这是他完全无法接受的。”
许岩亮说：“换我我也得崩溃。安队您说郝瑾瑜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跟郝学继有了矛盾？”
“也许吧。”
他又跟留在太城的同事们开了个视频会议，叶斯语没有进入会议。
“叶医生呢？”安修问。
郑旗答道：“她请事假了。”
“哦，行，那我们开始吧。”安修道，“既然已经初步推断郝瑾瑜是先被镰刀砍伤再被人勒死或者捂死的，那么伤人的凶器镰刀以及带血的外套外裤大概率会在从山洞回郝启明家的半路上被处理掉。大家想想可能会在哪里处理掉？”
“也不一定是在下山的路上处理的，他们如果是先带回家，放到车上，第二天一早在从村里到省城的路上处理掉的呢？”郑旗道。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安修道，“但还是下山途中处理掉的可能性比较大，可以先把重点集中在这一段，来，你们想想。”
武成林道：“扔悬崖下面了？”
郑旗摇头：“不太可能，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上面还能查到指纹，或者通过血迹还能验DNA。”
安修点头：“对，我觉得郑队说的有道理，那他们应该会选择一种很难被发现的地方，或者即使被发现也查不出指纹或者血迹的地方。那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地方，既能隐藏凶器和衣服，又能破坏凶器和衣服上可能留下的证据呢？”
众人陷入了思考，视频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刘义明突然说：“化粪池？”
郑旗愣了一下，说：“可是从山洞到郝启明家，中途并没有化粪池啊。”
武成林欸了一声：“中途是没有，但是半山腰往东边拐一点好像是有一个废弃的旱厕。那天我在山上想上厕所，问村长最近的卫生间在哪里，村长说倒是有个旱厕挺近但早就没人用了，说挺臭的好多人都不愿意去那边，还说我可以就地解决，我忍了忍回去再上的，没去那边。”
“那就抽干那个旱厕的化粪池看看！”安修道。
这化粪池一抽，果然就出现了他们期待中的采草药的小镰刀和一件外套一条牛仔裤。此外，还有一件他们意想不到的东西——一把水果刀。
刘义明在视频里跟安修说：“我在山洞外不远处的草丛里其实看到过一个水果刀的塑料外壳，当时也收进证物袋了，今天一比对，这就是打捞出来的那把水果刀的外壳啊。”
“也就是说，这把水果刀也是凶手杀了郝瑾瑜之后一起扔到那个旱厕的。”安修道，“这可能是凶手携带的，也可能是郝瑾瑜自己携带的。”
刘义明道：“对，不排除这种可能，凶手把郝瑾瑜骗上山，郝瑾瑜自己也有预感会发生什么，所以自己也带了刀。可惜啊，在化粪池里这么久，想查镰刀和水果刀上的指纹，想查衣服上的血迹，都太难了……”
“还可惜没有在化粪池里发现郝瑾瑜的手机。”安修叹道，“手机也许真的是在从村里到省城的路上被处理了，那样的话，找起来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
即使没找到郝瑾瑜的手机，案情到此刻也渐渐开始明朗。
化粪池里找到的外套和牛仔裤，是符合死者郝瑾瑜的身高体型的，上面还能勉强看出血迹。
同样从化粪池里找到的小镰刀，刀尖大小形态和山洞里留下的那个印迹完全符合，说明那把小镰刀曾经插在山洞里的泥土上，而将那把小镰刀重新处理过后用来割点草药或者野草野菜，切口处的形态和郝启明家中那些干枯的草药切口形态也是吻合的。
就在安修想要布署下一步行动的时候，郑旗又汇报了新的情况。
“安队，郝启明投案自首了。”
“郝启明？他说他杀了郝瑾瑜？杀了自己的亲孙子？”
“对，他说是他一个人干的。”
安修不信：“怎么可能？就他这么瘦弱的样子，怎么能一个人干掉郝瑾瑜那个大个子？”
“他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当时郝启明跟郑旗交代了他的犯罪动机和犯罪过程。
郝启明说：“我没怎么跟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住在一起，所以那些年也不太了解孙子的情况，直到儿媳妇出车祸死了，我儿子公司又有忙不完的事儿，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管孩子，这才把我和老伴儿叫过去帮忙带带孩子，这一带，才发现孙子性格上有很大的问题啊。”
郑旗明知故问：“什么问题？”
“他就是个天生坏种啊！他现在只剩一堆白骨了，那他也是天生坏骨头！”郝启明一提起这个就有些捶胸顿足，“也是到那会儿我和老伴儿才知道，孙子是那种叫什么染色体异常，什么综合征的患者，就是天生就会比别人犯罪的可能性更高的。后来他在省城没有学校肯要他了，我们只好把他带回村里上学了。”
“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意识到他的问题了？”
郝启明道：“太多事儿了，警官你们这几天也调查了不少，应该都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儿了吧，我就不多说了。还有他对我做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
“嗯，听说他拿着刀满村子追着你跑。”
郝启明叹道：“那还只是被大家看到的一次，还有一次，我都不敢跟别人说。”
“怎么了？”
郝启明叹气连连：“那次也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儿，他跟我们吵起来了，他当时看我们的眼神就……唉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反正就还……挺可怕的。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就躺堂屋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看到他在往我的水杯里放东西，问他在干什么，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我说，给我们杯子里放了老鼠药想毒死我们，但既然我们发现了，那就算我们命大，说着就跟没事儿一样，把杯子里的水倒在垃圾桶里，就自己回房间睡觉去了……警官，你说我后不后怕？”
“那你验证过那真的是老鼠药吗？”郑旗问。
“没有，但我相信他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
“所以你就下定决心要杀掉他了？”
“我想过，但还是舍不得，也下不了手。”郝启明道，“而且儿子跟我们说过，会给他弄一个精神病的证明，把他关掉精神病院去。”
“那后来为什么你还是下手了呢？”郑旗问。
“就是儿子回来要带我们走的前一天晚上，孙子一听说郝林，就我们村那傻子，孙子一听说他要跟我们一起去省城，就各种不愿意，变着方的欺负郝林，就被我儿子骂了。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当时孙子看我儿子那个表情，那个眼神，就跟给我们下老鼠药之前那个眼神一模一样，我就很害怕，也就觉得，该是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郑旗问：“那你是怎么把他骗上山的呢？”
郝启明道：“我半夜去敲他的门，说我身上那个疹子又犯了，奇痒难忍，让他陪我上山再采点草药去。我采草药，他得给我打个手电照个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