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霍伯伯妙算,不枉我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一间暖阁内,叔侄二人对面而坐。苏予初亲自泡了一壶茶,放在了霍同光身侧。

    这茶叶为宫中上好,只是少女泡茶的手法有些生疏,不过霍同光却未曾在意这些,只是有些无奈的看向眼前的少女。

    “这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吗,怎的如今想将这功劳皆算在我头上。”

    这些日子宫内并不太平,他们几人反倒清闲起来,就算如今在这暖阁当中躲懒也不会有任何人置喙。

    只因自那日李贺那道密令传至西北后,满朝哗然。静台坍塌之事被有意封锁,因而朝中官员完全不知圣上这突然的举动为何意,且这次召回的还是争议最多的西北军。

    当朝老臣谁人不知西北军当初为何人统帅,李贺登基之初对着西北军中的血洗仍历历在目,说他忌惮也好,厌恶也罢,这十余年来除了几位主要将军回京述职,西北军还从未有过这么多人同时还朝之景。

    “发现三皇子与侯府勾连,李贺定然会对宇光军生出忌惮,那么西北军便是他如今的首选。因寒冬之际不仅是西北边境最安逸之时,且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内心对于这支‘一手栽培’的队伍,实际是格外信任的。”

    毕竟当年那些祸患,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他亲手铲除了不是吗。

    可惜李贺本人听不见他们二人的这番对话,否则他一定会频频点头,因他内心的确与他们说的分毫不差。而他哪里知道,这两万大军,竟是他亲手给自己做的催命符。

    与此同时,皇城军中的何欢也收到了苏予初的消息,多年夙愿即将达成,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滚烫起来。于是两日之后,一向作为京都最后一道防线的皇城军竟然从内部乱了起来,其中几位将领在有人恶意挑拨下大打出手,统领刘启知道后慌忙以军令镇压,却发现只是徒劳,因军心早已涣散。

    不动声色间这权势鼎力十余年的京都早已暗潮涌动,而那位仍在做着美梦的肃王殿下似乎还没能看清眼前局势,而作为从小便相识的“兄弟”,陆祁渊自然将李贺改调西北军还朝一事尽数告知,并且还在他目眦欲裂中,面色淡然的添上最后一句。

    “殿下还是安心在此幽居吧,哦对了,忘了告诉您了,眼下不仅宇光将军回不来,听说陛下还将明德将军派去了东南,想来您那位舅舅,如今可能自顾不暇了。”说完便于李勉绝望的神情中安然离去。

    几间风云变幻,那冬日暖阳始终照不进心底。

    李贺最近愈发力不从心,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终于在一日午后,他骤然呕出一口鲜血,连惊讶都未来得及便不省人事。

    “陛下?!陛下!来人,快传太医!”

    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了,这些年他万事小心根本没生过大病,更别提到了虚弱昏倒的地步。这种感觉令他十分恐慌,好像回到了做皇子之时每每都被李程压制的那刻,令他感觉喘不过气来。在不知第几次察觉到有针尖刺入自己的体内后,他终于强行睁开双眼。

    “陛下您醒了?!”

    李贺睁眼后最先见到的便是双目通红的皇后。这位长相只能算得上温婉的皇后见他醒来像是十分开心,随即便起身让跪在一旁的太医上前为他诊治。

    “回陛下娘娘,此刻陛下所中的毒已经清了不少,已并无大碍,只是陛下仍需好好修养,万不可大喜大悲再促进毒发!”

    并未完全清醒的意识瞬间捕捉到了什么,李贺瞬间不可置信的朝着太医看过去。

    中毒?!何人下毒?下在了何处?为何他半分没有察觉?!

    皇后像是感觉到他此时的疑惑,随即便挥手让太医和其他宫人退下,自己跪在身前,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尽数告知。

    “陛下,那日您吐血昏迷后,便有人寻来臣妾主持大局,可臣妾刚到,便看着您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被几个太医几番诊治,后来竟是在您体内发现了让人神志不清的迷药!”

    怪不得他最近觉得身子不爽,还以为……可他仍觉得不对,为何自己这些日子让太医把脉却皆未发现什么。

    “这毒下在了何处?!”

    “太医说前些日子您脉象并无异常,只是这些日子身子损耗过大才至体内毒性被激发出来。那毒并不是下在别处,而是下在了那紫金殿的香炉中!您平日在那处的时辰最多,这才着了那贼人的道!”

    李贺其实跟这位皇后的感情不深,只是见她此刻一脸后怕的说完这些不免也有几分动容,只是紫金殿每日巡防密切,他一时想不到究竟是何人所为,他起身将皇后扶起,竭力压制知道真相的怒气朝她开口。

    “抓到谁人下毒了吗?”

    “此事事关皇室尊严,臣妾不敢大肆彻查,如今紫金殿侍候的奴才都被关了起来,此事,只暂时有了一些眉目——那下在香炉中的毒香可跟另一种香料产生反应,让人目眩神迷。”

    刑房内,原本在圣上面前得脸的太监宫女都被人用刑审了好几日,如今便是连一句“冤枉”都无力喊出。

    “奴才参见陛下。”

    天子在恢复力气后,竟是亲身至此。他步伐稳健,像是早已有了此行的终点,半晌,明黄身影停在了一个尚能看出模样的太监面前。

    “朕倒是看走眼了,竟把一个会咬人的狗放在了眼前,差点咬了半条命去。”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眼前下毒,除了每日跟随自己身侧的连盛,他想不到还有旁人。因而此时李贺恨极了,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可却仍是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他是连喜死后才被提拔到掌事公公的位置,可他却也是从自己少时便侍候在他左右之人!

    圣体有损,紫金殿内所有的下人都被用了刑,连盛也不例外,只是看着李贺竟被自己一个阉人气成如今这番模样,他竟是连身上的痛都察觉不到了,竟然快活的笑了起来。

    “我的陛下啊,看来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莫不是对曾经做过的事没半分印象了吧。”

    连盛这副模样除了让李贺觉得厌恶外,并没其他表情,连盛一看便知他当真不记得当年一事。

    “二十年前,三皇子李贺乘坐马车纵车夫踩伤一路边做生意的摊主,随后非但没停下表示半分歉意,甚至如同看死物一般看了那人一眼,对,就是现在这个眼神而后扬长而去了。这事,您可还有半分印象?”

    “那人是你?”

    “我?当然不是,那人家中贫穷,哪里拿的出钱来治腿,因而他那双腿根本没保住,家中新妇见此也与他和离,而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不久后便双双离世。而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目中无人,毁了一个原本和美的家!”

    连盛说着说着也满目恨意的看过去,“你以为我是甘愿入宫的吗?!我那时候太小了,母亲与兄长一朝逝去我连吃饭的本事都没有,为着不饿死,才甘愿进宫做了这任人打骂的阉人!哈哈,您说巧不巧,恰好我便被分在了你这宫里,这一待便是二十年。”

    李贺的确记不起还有这样一桩事,而就算他当时知道也不觉得死了两个身份低微的普通百姓对他而言有什么关系。而眼下最令他生怒的,便是竟被这等杂碎骗了二十年。

    “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上,那朕便送你与他们团聚,来人,拖出去杖毙。”

    被人拖走的时候,连盛并未有半分恐惧,甚至有一种释然。他知晓只凭自己无法为亲人报仇,但李贺天性多疑,今日之事只有他一人担下,才会让他不把怀疑的目光放在苏予初等人身上。

    他没放任自己死于乱棍之下,而是直接咬断舌头,带着笑意闭上双眼回想起当年场景。

    那年他无力安葬母兄,是尚未出阁的苏湘外出时见他可怜让苏府的人帮忙安葬,并且对他说若是无处可去可到将军府中。

    是他拒绝了。这些年他拼命爬上了这个位置,并且暗中给他下了迷惑心神的迷香,只盼着有昭一日可为那些逝去之人报仇,可心中却仍有遗憾。直到那日初见苏予初之时便隐约看见故人现世,如今,他终于得以偿还这份恩情。

    苏予初并不知晓连盛已死之事,甚至便连他是那个在暗中相助之人也未曾确认过,此刻他们已在收拾行囊,准备趁着夜色离开宫去。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让李贺对于他们起了怀疑,是以几人便打算趁着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脱离险境。其实苏予初并不怕接下来之事的凶险,可她却怕成了亲人的负累。

    霍同光早就和侯府交代过,今夜子时三刻,便于宫禁松散之处离开。

    可在外接应的陆祁渊等到天光大亮却也不见有人出来,他便知道,宫内出事了。

    “几位仙师,这是要去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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