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

    辰国五年。

    大寒这天是新晋得宠娘娘的生辰,皇帝被她闹得招架不住,于是宣布大开城门三天三夜给她庆祝。

    这才第二天,给卖提灯的可忙坏了,前屋雇人卖着提灯,一家人全围坐在后屋扎灯笼,浆糊都是现熬的,也顾不上烫手了捞起一勺就往纸上铺。

    卫宁城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群熙熙攘攘由为热闹。

    连邻国的百姓都挤来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就为目睹一下里面到底是何等盛世。

    城门口人来人往,骤增的人气儿也带火了城外两公里远的栾庄。

    ...

    庄东头,裴府家的下人们正忙着置办自家小姐明日的生辰,又要打扫、装饰又要接待各家受邀而来的公子小姐。

    忙得不可开交,对外头的盛况只能隔着大门远远瞧上一眼,别说有多羡慕。

    眼下府邸每间屋子都点上了熏香,唯独后院的柴房此时大门紧闭着,无人敢靠近。

    楚苓就在这时恢复了意识,还没睁眼就挨踢了一脚。

    “把她给我泼醒!”

    “跟我装死是不是!要不是你这张脸,你以为我能让你活到现在?”

    刺耳的声音传进耳朵,楚苓蜷缩着趴在地上,方才那一脚踢到她肋骨了,痛的她不敢大口呼吸。

    她下意识想:“又是哪个乱臣贼子,把我绑到这来,还敢动用私刑,我看你是活腻...”

    等等...我不是死了吗。

    恍惚间,一盆凉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楚苓只觉得头疼的快炸了,耳朵亦是不得清净。

    刚才的声音又发话了:“你这贱人就这么想男人,怎么,在这柴房待的寂寞了?空虚了?上个月和送碳的跑了,抓回来三十个板子下去,屁股没好透又想着勾搭,这次又是哪个小厮,你最好老实交代,想清楚了再回答,你的命可握在我手里。”

    “小姐,送她走前可得问清了,有一人看过她的脸,小姐就多一分危险,小姐,咱可得保住名声啊,听说齐家的公子最看中这个。”

    “送碳的确定死透了吗?还有这次的,昨天抓她回来时,你看见那人是谁没有。”

    “上次的很确定,奴婢亲眼看着他断气的,昨天那人......跑太快,只看到个背影,阿武他们追上去跟丢了。”

    “你们是猪吗,一群人追不上一个人,裴府白养你们了,好了好了,别在我面前拧巴,看着心烦。”说着,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烂泥一样,“她怕疼的很,醒了之后拖到后院打上几鞭,必须给我问出来,听到没。”

    “是。”

    楚苓听的云里雾里,鼻腔里一阵血腥味,浑身一点力气使不出来,被人揪着胳膊才勉强坐正了。

    双手被反扣在身后,粗糙的麻绳足足系了三个死结。

    最后在腰上绕了一圈系紧才算完事。

    楚苓眯起眼睛,适应光线后终于看清了周围,两个女子围着她。

    面前身着华丽的女子,正恶狠狠瞪着她。

    你谁啊?

    楚苓想了一圈,还是没能在脑海里一众皇亲国戚找到符合她脸的人,连侍女都没有。

    长得倒不错,要是被哪个官爷看上,怎么说也能过的有滋有味。

    就是现在的样子,像个活阎王,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小姐,她醒了,现在就让人带走还是?”

    楚苓:哪家倒霉的养出你这种小姐。

    “赶紧带走,臭死了!”

    ...

    庄西头有个苏家茶楼,建于前朝,年久失修也没人管,直到去年才被人盘下来重新开张。

    平日里没啥人,挣不到银子修缮之事也就一直搁置,哪成想皇帝的一句话引来了这么多游人。

    老板急得直挠头,眼下人满为患,一拨人走一拨人又接上,根本没有停歇的时间,凳子一坐上就吱呀一声,来的人也不怕摔一跟头。

    台上的说书先生讲的口干舌燥,只在停顿时赶紧抿上一口茶水润喉。

    铛铛铛。

    “时辰到。”店小二敲着铜锣从后台出来,在台上走了一圈。

    “这么快?小二你该不会算错时辰了吧。”

    铜锣声一直响到台下,最后一声由为震耳。

    小二冲着方才问话的人弯腰抱拳:“这位公子,我哪敢算错啊,听客们都在这看着呢,我不能砸了自己招牌吧。”

    听客稀稀拉拉走了一半,剩下的人意犹未尽不肯走,挤到前面占着好位子就算不吃午饭也要等着看下午场。

    坐第一排中间的女子也想学他们占着位子,但中午与裴府的小姐还有约在先,急得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想了一会然后一拍桌子,喊住正擦桌子的小二,指着台上收拾东西的说书先生:“你让他把剩下的讲完,费用我出。”

    说罢,将丫鬟递来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放,冲着小二呐了一声。

    周围刚要走的听客闻声立马折回来:“要是能继续讲,我今天就不进城了,反正明儿还有一天热闹呢。”

    这...小二吊着张苦瓜脸,活像几天没拉出屎的样子,“店里的规矩不能破了啊,何况,我就是个打杂的,做不了主,掌柜的又不在。”

    小二话里话外都在婉拒,说完还朝台上的人看了眼,希望他能说点啥劝劝。

    “这位小姐。”

    说书先生人长得一副老头样儿,声音却似个俊朗书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店家靠茶水为生,请我来说书花了大价钱,为的就是能吸引多些人吃茶,老夫没看错的话,这位小姐是江老爷千金吧,江老爷做生意起家,生意上的事情想必小姐比老夫更明白。”

    “你认得我。”江小姐即惊讶又欢喜。

    说书先生朝她俯首作揖。

    她支着下巴喃喃:“一碗茶能在此坐一天,要是一天就把书听完了,店家岂不是亏死,确实不该在这砸茶楼饭碗,你说的没错。”

    “小姐能理解是鄙人的荣幸。”

    “那本小姐邀请你去裴府把结局说完,价钱另给,可同意?”

    不由得说书先生回话,江小姐手一挥,三四个仆人就上去把他连请带扶的搀走了。

    ...

    楚苓被黑布套住脑袋,本就晕头转向的,还让人死拽着往前走,走两步差点摔三个跟头。

    就在这时远处的声音传一道女声,“裴妍,裴妍快看,我给你带的生辰贺礼”,楚苓听着对方的脚步越来越近,好像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步子更轻一些。

    她拼命竖起耳朵,想捕捉更多信息,两只耳朵试了一圈才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听力下降这么多,好歹我也是晚夜白凤,不至于灵力降到这种......难不成重生到了拜师前,完了完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能打得过谁啊。

    正想着,迈步的脚猛地被人一绊,身侧还挨了一脚,刚跨出门槛半步,整个人又横摔回了屋内,在地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住。

    这一套动作下来,她浑身痛的只能低声呜喊。

    此时大门哐当一声,哗啦啦从外面落了锁。

    楚苓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确认都走远了才勉强坐起身,她在地上摸索到个碎瓦片,三下就把麻绳割断解放了双手。

    扯下头上的黑布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睛,周遭黑漆漆一片适应后才看清了环境。

    这是个不大的柴房,劈好的木柴和没劈的分开放着,摞的整整齐齐。

    柴垛旁边的一堆干草,有明显被人折腾过的的痕迹,整间屋子到处散落着杂乱的干草。

    “她们方才准备将我带到哪?想杀我还是谋财?”

    楚苓晃着脑袋,方才的对话在她脑海里断断续续的。

    头有点晕,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是吃下神魂散六个时辰后药效减退,人刚苏醒的状态。

    “神魂散副作用极大,严重了要么长睡不起,要么精神失常整日整夜睡不着,直到疯死,太狠了吧给我喂这种药。”

    她扭着酸疼的手腕站起身,幸好,身体状况没她想的那么差,她转念叹想:谋财应该是不可能,我那魏老爹穷得要死,裴妍...这名字没听说过啊?

    “也不知重生到了楚国哪年?被人拐到这来活受罪。”楚苓拍灰的手顿了顿:“魏老爹,父王母后,还有姚安。”

    “我好想你们。”

    楚苓扶着腰扭了两下,活动着筋骨药效便下的非常快,昏沉的脑袋比睁眼时清醒多了。

    她扭着身体突然意识到,想知道如今是几年,找面铜镜看看自己容貌不就知晓了,柴房附近应该有寝房,铜镜必然会有。

    确认了外面没人守者,楚苓摆好姿势,朝着门缝,起身就是一脚:“就这破门也想拦住我?”

    剧烈的晃动,连带着门外的锁链也叮当响。

    嘿,还挺结实。

    正想再来一脚,门窗处映出一道人影,吓得她立马收腿静声站在原地。

    来人靠着窗边抽泣两下,带着哭腔道:“二小姐,别费力气了,大小姐把门封死了,链子都上了三条,我知道二小姐想逃走,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奴婢斗胆劝您再忍几日,等嫁给了李公子,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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