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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雪初遇神仙出

    子时,孤月高悬。

    优昙镇,昔日名闻天下的优昙花故乡,毁于大火。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两夜,待到四大氏族发觉,急忙遣人下山查看,所见之处,无不是断壁残垣,所经之处,无不是尸首遍地。

    可称之:鲜血流不尽,尸首数不尽。

    *

    三日前。

    幽昙,一身白衣,手执长剑,戾气不散。

    她独身一人,立于祭神台,神色冷淡,面对优昙镇百人,形成了一人对百人的割裂场面。

    “幽昙!速速滚下祭神台!”

    幽昙抬眸望去,那人穿华服,腰白玉,五官冷峻,是优昙镇镇长,一个伪善之辈。

    见伪善者开口,他身后的乌合之众纷纷附和道:“一介妖魔,妄想成神?速速滚下祭神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幽昙冷笑,一群自视清高,不肯修炼,实则掩盖己身无灵根的废物,也配与她提不客气?

    “聒噪。”

    幽昙眼眸一闭,把手中的剑抛至半空,在空中划过一瞬流光,直直朝伪善者而去。

    流光亮彻黑夜,他不闪不避,取出一把赤堇山之锡制成的长剑,横剑护在身前。

    两剑对撞,迸发巨大的火光。

    这一刻,伪善者露出笑容,此剑乃是世间顶顶好的兵器。不管是兵器的优劣,还是修为的高低,他不信打不赢一个丫头片子!

    然而,一股疼痛从下肢传来。伪善者低头一看,是一个小人死死咬住他的大腿,伤口已经溢出鲜血,浸透履面纹样。

    幽昙趁他低头的瞬间,跃至半空,双手结昙花印,四周风起,墨发散乱,半张脸幻化出繁复的花纹,娇艳欲滴,又极速衰败,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紫微第一式,刹那!”

    剑挟烈火而来,所经之地,枯树生长,靡草萌芽,这剑式不该叫刹那,应该叫枯木逢春!

    “这一剑,是杀你无情无义!”

    伪善者一愣,烈火剑贯穿他的右腿!他半跪于地,目光死死盯着幽昙:“你没忘?”

    幽昙未答,重炽烈焰,又是一剑,来势更加猛烈!

    伪善者无力持剑,只能阖上双目,静待死亡来临。这一剑贯穿他的左腿,不看也明白,他双腿已废,就算留下一命,以后也只是一个残废。

    “这一剑,杀你卑鄙无耻!”

    伪善者终是愤懑开口:“你的爹娘享我十年功力,优昙镇万民供奉,死后荣华无尽!是他们自己抽中的死签!以身奉神是他们的命!他们就得认命!”

    “我不认!什么天命!十年功力?万民供奉?荣华无尽?你告诉我,我爹娘埋在何处?你们又是如何对待他们唯一的女儿?告诉我!告诉我!”幽昙厉喝,身子发颤。

    幽昙举剑,拼尽全力,带着她十八年的痛苦,排山倒海的恨,历历在目的屈辱,尽数发泄!

    一剑封喉!

    伪善者脖颈一凉,鲜血喷出,血流不止,眼眸瞪着幽昙,手指着她,想说些什么,血噎咽喉,只能发出啊声,便重重倒在地上,彻底失了生息。

    幽昙冷眼看着,一脚踏裂伪善者的剑。

    “这天命,我不认!生也不认!死也不认!”

    “我,幽昙,在此,求天道杀我!”

    一见幽昙杀人,乌合之众先是寂静片刻,随即化作鸟兽奔走,叫喊:“杀人了!妖魔杀人了!”

    人多路窄,转身即是互撞。幼童被人流拥挤,与母失联;失子的母,泣声唤子;慌忙逃命的人,死死挤着幼童。

    从前的幽昙,会惋惜、会悲恸。

    现在的幽昙,只会觉得他们,

    该死。

    幽昙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只是站在原地,用白衣擦净长剑沾染的污血,自言自语道:“如此腌臜的血怎配脏我的剑?”

    她走下神台,一步步至伪善者尸体边上,蹲下细细打量他的死状,用剑划开他的嘴角,尸体竟露出笑容,真是惊悚。

    “你既死,那么我告诉你。我的爹娘埋在乱葬岗,尸骨无存,连墓碑都没有!每年祭亲,我只能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堆堆白骨旁。那时,我就发誓,待我长成,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幽昙站起身来,心中打算:优昙镇已死一人,余三百五十六人。

    “爹!”撕心裂肺的叫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朝她飞奔而来,跑得太急,掉了一只鞋也不知。

    在幽昙的记忆里,那少年是镇长的独子,素爱读书,志向科举,为黎民谋福。不同于其他孩童,他自矜清贵,从未欺辱过她。

    但是,没用。

    优昙镇所有人,需为她死了十八年的爹娘偿命!

    幽昙见他跪倒尸首边上,痛哭流涕,不若往日高高在上,心头涌起名为高兴的情绪。

    真奇怪,妖魔也会有情绪啊。

    为什么哭泣呢?她的爹娘登台赴死,优昙镇民不允她哭泣,否则弄死她,令她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见不着爹娘!

    少年哭一个时辰,她就看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幽昙一点也不怕优昙镇民逃命。千年前的优昙镇镇长,惧怕外人混淆纯正仙血,布下灵阵——优昙镇,许出,不许进!

    黑夜至黎明,少年哭了一夜,双眼肿似溺鬼。幽昙看着,突然大笑起来,他方知这个杀了他爹的女魔头,站在他身边,看他哭了一夜。

    少年又怕又怒,终是狠下心来,趁着幽昙大笑,从袖中迅速掏出一把匕首,银光衬着他的玉容,倒映在幽昙眼中。

    “去死吧!”少年举起手中兵刃,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眸发红,语气阴狠,倒是比幽昙更像魔。

    幽昙静静站着,不退不避,手中的剑亦不防御,像是甘愿做少年刀下亡魂。

    优昙镇内突然安静了,没有乌合之众的叫喊,没有伪善之辈的指责,更没有讨厌的人与物。

    胸口传来密密的疼。

    幽昙低头,少年匕首,正中心脏。

    少年见她不躲,嘴角含笑看着他的动作,像是欣赏小狗搞乱,不烦不恼,一时心头犹豫:这女魔头难不成留有后招?

    想起惨死的爹,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为人需方正的至亲,什么犹豫?痛快才是!止不住的痛快!就是下地狱也值了!

    少年坚定地捅了她十八刀,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恨,道:“杀我至亲,夺我天真,你活了十八年,应受十八刀!生生世世永坠阎罗,受妖魔啃噬之苦,享无边孤寂!”

    幽昙还是笑着,胸口流血不尽,直把白衣染红裙。她把匕首拔出,鲜血溅到少年衣裳与脸上。这方天地,两人浑身浴血,像夺命刹罗一般。

    匕首落地,发出轻响。

    少年的恨,像声势浩大的海溢,卷起的层层巨浪让人窒息。

    水无形,恨有痕。

    可是幽昙早已沉海,何来窒息一说?

    “对不住啊。妖魔可没有心脏。”幽昙一改平静,一只脚踩在尸体上,眼底满是玩味,优雅又轻佻。

    她将剑架在少年脖颈,寒玉制成的剑,已取少年父命。纵少年不惧死,但寒气血味,他也不由战栗。

    “三千年前,优昙镇出了一位神之伴仙,与优昙镇镇长三击为誓,许诺此后伴仙皆出优昙镇。此誓传天下,纵是四大氏族,也不敢冒犯优昙镇。”

    “短短千年,光阴如瞬,优昙镇再无伴仙出现。他们害怕神明抛弃,以人命为贡品,求伴仙再现优昙镇!”说至如此,幽昙面向祭神台,仿佛看见爹娘被压神台,放血于池,活活疼死。

    “这群愚者哪会知道,神明从未抛弃优昙镇!伴仙早已降生!他们将伴仙至亲祭神,欺辱伴仙十八年!”幽昙语气愈发激动,以剑指天,天地刹那变色,狂风暴雨骤来。

    只此一瞬,天若深渊,她若恶鬼。

    少年见此景,心中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优昙镇人人不喜女魔头,从不与她接触,更有甚者咒她、骂她、辱她、打她,十八年无一日安稳。

    是否前因后果,才有今日的下场?

    “神明怜惜优昙镇,怜惜苍生,为何不肯怜惜幽昙?为何祭我爹娘?为何辱我尊严?为何命我为仙?为何!为何!为何?!”

    金光乍现,狂风骤雨,鲜血染裙,少女质问,振聋发聩:“我是幽昙,集万古灵气,修炼三千年的真仙!为何优昙花只是神诞的预兆?为何我生来是神的附属?为何我不能成为自由自在的幽昙?”

    “连今日的测灵大会,我测出了极品火灵根,人人自危,怕我日后有了成就,向优昙镇报仇,想要趁我尚未长成,早日斩杀!”

    幽昙面前浮现那群乌合之众的丑恶嘴脸,为了一己私欲,站在她面前,想要像当年杀她爹娘一样,杀了她!

    “我恨天道不公,我恨命运无常,我恨己身无力,护不住爹娘,更护不住我命!”

    十个为何,百个无奈,千个愤恨悲恸。

    少女泪如珠落,身子因悲泣而颤抖不已,仍然不忘攥紧手中剑。身后少年不忍,杀父十八刀已报,是优昙镇愧对于她,令她出生失怙,令她背负血海深仇。

    从今以后,是优昙镇失仙,不是仙弃优昙镇。

    少年朝她三跪,是优昙镇之悔,是代表亡父之悔,是十八刀之悔。

    待他抬头,额破血流,少年缓缓道:“裴寻代优昙镇三百五十七人,向幽昙仙子告罪。我愿替优昙镇赎罪,死,或是签下奴契,不入仕,不从商,不修炼,撇姓氏,弃往事,生生世世为奴,成为仙子之影。”

    幽昙回头,方才一身傲骨,捅了她十八刀的少年,如今跪在地上,低垂双眸,向她请罪。

    裴寻,裴寻……

    何其讽刺!自由之人受天缚,沦为神之下属,永失自由;爱书之人受家罪,沦为仇人奴仆,永不入仕。

    幽昙任由泪水滑落,用剑挑起裴寻的脸,迫使他仰头,不由一笑:“你一条命换我爹娘之仇?换我十八年的苦难?换优昙镇三百五十七人的命?这桩买卖,可不划算。”

    冰冷的剑鞘,冷笑的杀仙,裴寻那双漂亮潋滟的眼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仙子……”

    不待裴颂书说完,有老妇从屋中走出,一跪三磕,嘴里念着:“幽昙仙子千年万岁,岁岁无忧。”

    一步三磕头,一步一祈祷。

    三十跪,九十磕,幽昙漠视,裴寻闭眼。

    老妇跪至幽昙面前,将脸贴地,虔诚道:“仙子之苦,贱民惶恐;仙子之难,贱民同感;仙子之怒,贱民以身平息!”

    裴寻意识到老妇要以命息怒,不等他出手阻拦,老妇捡起地上的匕首,朝脖颈用力一划,鲜血喷溅,阵阵涌出,像永不干涸的地下泉眼。

    只听裴寻一声惊破天际;“祖母!”

    裴寻跌跌撞撞奔向老妇,跪在她身边,撕下衣袖,双手颤抖地死死堵着流血处,鲜血染红白袖,他不断撕下自己的衣袖,喃喃:“祖母,阿寻在这呢。您别怕,别怕……”

    老妇勉强一笑,轻拍着裴寻的手:“止不住的。是我们对不住仙子。你要好好陪在仙子身边,替我们赎罪……”

    她已经没有力气睁眼,最后一次看看这个视为裴氏骄傲的孙儿,她最最疼爱的孙儿阿寻。

    她再也听不到一声声哭喊,再也看不到孙儿成亲,再也感受不到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了。

    气若游丝,魂魄消散。

    下雪了,晴天白雪,雪上红血,冰凉尸骨。

    修真一万六千年,优昙镇的清贵骄子永失至亲。他爱书,爱优昙镇,爱人间万物,却不想一夜失亲,成为孤家寡人……

    幽昙闭眼,不看祖孙分别之景。

    十八年前的幽昙,十八年后的裴寻,何其相似。

    裴寻愣愣跪在地上,漂亮潋滟的眼睛,仿佛再也流不出泪。

    他这一生的泪,就此终结。

    幽昙静静地看着裴寻,无声无息流下了一滴泪。此泪尽,她还是杀仙。

    优昙镇三百五十七人,必死。

    却不想老妇死后,优昙镇所有人都回到了祭神台。他们学着老妇的样子,向幽昙的方向一步三磕,嘴里同样念着:“仙子无忧,护佑优昙!”

    三百五十四人,百步,三百磕。

    三刻钟,幽昙觉得漫长:贬我为妖,杀我爹娘,予我苦难,让我绝处逢生。如今奉我成仙,求我无忧,护佑优昙,人心啊,难测……

    幽昙不语,裴寻呆愣。

    一个人,举起匕首,重重自剔;一个人,举起匕首,刺向胸口;又一个人,举起匕首,捅向咽喉;一个接一个的人,赴死。

    苍天漫雪,血流成河,尸首成堆。

    半个时辰,四刻钟,优昙镇三百五十六人亡。

    幽昙在今日,看了一场漫天红雪。

    她走到最后一位亡者身边,那是一个女婴,身旁是女婴生母,许是怕女儿痛苦,亲手捂死了她。死后母女依偎,再大的雪也不冷了。

    幽昙有些迷茫,才诞生的女婴,有什么罪?十八年欺辱与她无关,爹娘祭神与她无关,为何杀她?她强迫自己压制善念,将匕首拔出,扔到裴寻怀里,在他的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幽昙平静道:“优昙镇三百五十六人已死,你走吧,我放过你了。”

    裴寻终于抬头,眼里无恨无怨,手里攥紧匕首。这把匕首,是十五岁弱冠礼,父亲赠予他的礼物。如今,这把匕首,捅了幽昙十八刀,优昙镇三百五十五人用它自尽。

    幽昙转身离开,裴寻拽住了她的裙摆:“仙子!我没有家了,阿寻愿意跟随您!刀山火海,生死摒弃,裴寻在所不辞!”

    “求您……”

    幽昙心思浮动,把一纸递给他:“签。”

    裴寻接过,纸上赫然四字:生死与共。

    裴寻呆滞地放下匕首,看着面前的少女,上一秒屠尽优昙镇,下一秒与他签订生死契:“仙子……”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我要逆天斩神,以后仇家无数,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砍死了,但我死了,你也别想逃。”幽昙看出了他的疑惑,冷冷解释道。

    “这是灵契,以血为誓。一旦签下,天地为证,即刻生效。若违此契,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失轮回。怎样?你敢签吗?”

    裴寻一听此言,立刻割破手心,以血写名,确认无碍,双手奉上,神情珍重:“优昙镇长之子,裴氏阿寻,年方十八,从此以后,我就是幽昙仙子的人了。”

    幽昙挑眉:“爱惜你的小命,否则遭人追杀不敌,还连累我一起死。”

    “裴寻决不拖累仙子!”

    幽昙转身欲走,裴寻急问:“仙子,您去哪?”

    “别叫我仙子,幽昙即可。”

    幽昙停顿片刻,调高声调,背着他招手,示意裴寻跟上:“带你上山斩神!”

    上山之前,幽昙放火烧镇。此后,再无优昙镇,再无伴仙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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