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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马信贷

    第五天,时佳羽上午请了假,去医院蹲点,她怀疑泽安确实发生了重大事情,比如爷爷的遗嘱公开,影响了时闻钦在集团中的处境。

    时佳羽本以为她会在医院和时闻钦打照面,毕竟时闻钦每天上午都在,但来了以后,却看不到时闻钦,病房里只有时岳在,医疗团队和管家在病房外待着。

    时岳鼻青脸肿,不知被谁打了,扒着病床哭号,要时翰学给他还赌债。

    时翰学闭着眼不回应。

    时佳羽推门进来时,时岳尴尬一瞬,不好意思接着哭,于是哀嚎的声音就卡在嗓子里,直接断掉。

    时翰学睁眼,看到时佳羽,颤颤巍巍对时岳说:“你先出去,我和佳羽有话说。”

    时岳起来,麻溜儿跑出去了。

    一场病,时翰学苍老了十岁有余,指标仍在异常,病痛磨掉了他的精气神,脸色发黄,连眼球都浑浊了,“佳羽,坐。”

    时佳羽平时周六日在医院,周一到周五下班早会来看看,对时翰学的病情非常了解,因而没说关心病情的话,拿一柄小刀削水果。

    时翰学声音沙哑:“你哥呢?”

    时佳羽削皮的手顿住。

    时翰学说:“集团最近很忙?”

    看来时闻钦几天都没来医院了。

    时佳羽心缓缓下沉,必定发生什么事绊住手脚了。家里没事,时闻钦上个月才做了体检,报告一切正常,也不是身体的问题,联想到易蔓含糊提过一句集团有事,而霍思萌却说时闻钦的工作不多,大概率是时闻钦在集团又遇到难处了。

    时佳羽垂下眼睫,接着削皮。

    人人都说时翰学所有儿孙里最疼时闻钦,从小就带在身边,长大更是要把泽安交给他。只有时家自己人清楚,时翰学最疼的永远是他的赌鬼小儿子时岳。

    小儿子时岳才是他真正从小带到大的人,才是他殚精竭虑要安排好后半生的人。

    给时闻钦股份固然多,但其他财产分给了时岳和时悯,总值算起来其实大差不差。

    给时闻钦股份,是因为家里所有子孙里,只有时闻钦扛得起来。

    明知道时闻钦在集团的处境分外艰难,和华南区关系恶劣,华南区又背靠第二大股东,一直有把时闻钦赶出集团的心,时翰学却又在股份和财产上做安排,时闻钦只要还想坐稳位置,就得无条件为时岳这个赌鬼兜底。

    何况……

    即便时闻钦肯兜底,时岳也会是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利益或者别的东西被刺时闻钦。

    如果真的偏爱时闻钦,哪里舍得给他埋这么大的炸弹。

    时翰学睁着耳朵等了许久,没等到时佳羽的回话,以为自己刚刚说话声音太低,又抬高声音问了一遍,“集团最近忙?”

    时佳羽看着时翰学,突然觉得很搞笑,自时翰学住院以后,大儿子时承出差在外,只来了两天,小儿子时岳经常来,每次都是为了要时翰学给他还赌债,除此之外再说不出别的话,女儿时悯借口路途遥远,除了第一次打电话问了问身体状况,后面这段时间只打电话说看中一个酒庄来找时翰学要钱,再没别的表示。

    只有时闻钦,每天在这儿守着他。

    时闻钦守着他的时候,在想什么?他是最早知道遗嘱的人,他是怀着什么心情一直坐在这里的呢?

    时翰学想到时岳和时悯,又是什么心情呢?

    时翰学曾经也算叱咤风云,到了老年,子孙又是这幅情景,他会想些什么呢?

    时佳羽收回心绪,她得帮时闻钦一把:“忙工作吧。”

    年中大会已经结束,下半年战略已定,三季度平稳向好,四季度刚刚开始,时闻钦的工作理应告一段落,能休息几天。

    时翰学果然说:“这段时间,能忙什么?”

    时佳羽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一块小果肉,喂给时翰学,“啊,这样么?我哥最近五六点就出门,晚上十二点多才回来,问干妈,干妈说我哥在集团忙,还有些琐事。”

    在集团能忙什么?

    又没什么工作。

    可不得忙一些不属于工作的事,比如华南区又折腾了——时翰学在集团有许多心腹,自然会向他定期汇报集团的情况,华南区折不折腾时翰学心里有数,可谁能保证心腹一直是心腹呢?

    “你知道他忙什么吗?”时翰学半眯起眼睛。

    时佳羽笑:“爷爷,我也不清楚。我哥不跟我说这些事,我除了知道他最近忙疯了,什么都不清楚。您想他啦?我们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那他忙什么琐事呢?”时翰学问,以前时闻钦再忙都要来看看时翰学的,这已经几天没来了。

    时佳羽想了想,似乎在回忆,“我好像听我干爸干妈说了一耳朵,是钱的事吧。”

    “钱?”时翰学抓住关键词。

    “应该吧,”时佳羽又插了一块苹果果肉喂过去,“我就随便听了一耳朵,有个姓杜的人,找我哥要钱。”

    “杜马?”时翰学立刻问。

    “好像是。”时佳羽迟疑,“对,应该是这个名。”

    杜马信贷,今年上半年刚成立,借款门槛低,贷款额度高。最重要的是,这家信贷开在海外一家知名赌场附近。

    “杜马这个人,还挺有钱的。是哪的老板吗?以前没听我哥说过。”时佳羽随口评价。

    时翰学浑浊的目光沉下去,整个人又老了一点,时佳羽年纪小,又不关注这些事,还以为杜马是个人,杜马哪里是人,那是海外开在沙斯赌场旁的信贷公司。

    时闻钦怎么会和杜马有关系?

    他又不赌博。

    家里赌博的只有那一个。

    想必时岳和杜马那边说了什么,才让杜马找上了时闻钦。

    时岳五个亿的赌债可不是在沙斯赌场欠的,他怎么会欠沙斯赌场的信贷的钱?是在沙斯赌场也赌博了么?

    又欠了多少?

    时翰学看着时佳羽,时佳羽连杜马是人还是机构都说不清,她不在泽安任职,不参与泽安乱七八糟的事,被时承和易蔓两口子养得天真不知事,开口闭口都是追求自己的梦想,时佳羽是不会骗他的。

    时佳羽当作没看见,慢慢喂完一整个苹果,又喂他喝了一杯水,这才离开医院。

    她慢慢走出医院,身后是弥漫着消毒水味的楼道。

    时翰学很快就会去质问时岳,到底欠了多少钱?但时岳没在沙斯欠过钱,当然不会承认。

    可这些落在时翰学眼里,只会是时岳欠了钱瞒着不肯说。反正他次次如此,不被逼得无路可走,不会老实交代。他承认与否对时翰学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至于会不会去问时闻钦和易蔓,当然也只能得到否定的答案。但那只会加重他的怀疑,毕竟他了解时闻钦,时闻钦心软,就算恨死时岳赌博,也绝不会在这时候说这个事来刺激他。

    时闻钦越否定,在他心里越确定。

    至于杜马信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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