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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百足之虫    痴怡红柯梦空合璧    

    周瑞家的来到王夫人院中,一进门,茶房里丫头都站起来,笑让:“刚烹好的茶,大娘吃一杯?”

    周瑞家的道了谢,因问:“二姑奶奶在屋里?”彩云笑指司棋道:“金刚护法在此,龙女娘娘自然过来了。”

    周瑞家的骂声“小鬼头”,一面打量司棋,笑道:“你这月份,比姑奶奶还大呢?”司棋点头称是,道:“约莫早两个月。”

    周瑞家的便问:“姑奶奶身子好?我们都想去请个安,又怕她厌烦。”司棋笑道:“奶奶吃了王太医的药,比先康复好些,胎也大稳了。”

    正说间,忽有小丫头来传:“太太叫周大娘”。周瑞家的忙丢了茶,过来这边,见王夫人拉住迎春,正细细说体己。周瑞家的见过礼,静侍一旁。

    那王夫人絮絮叨叨,道:“....表状不如里状,你把持得家定,他才翻不起天。”

    迎春扶着腰,强笑道:婶娘放心,经过这一遭儿,他必不敢了。”

    王夫人又说了许多衷肠话儿,最后道:“蝌儿媳妇请客摆宴席,你吃过便家去罢。那日我就不送了,免得彼此不舍,还伤心。”迎春含泪拜谢,辞去不提。

    王夫人看她走远,低低叹口气,道:“前儿孙家小子来,大太太竟没事人一般,也不劝他收敛脾气,也不叫他好好待迎儿.....”

    周瑞家的赔笑道:“太太说的是。我们这样门第,岂能同那些酸儒穷官,隔层肚皮就往死作践,脸面也不顾,体统也不讲,成个什么样子。

    不是我当面奉承,真真儿的,太太待三姑娘那般,才是公侯主母的气度呢。”

    王夫人含笑不语,过会子才道:“肠里出来肠里热,也难怪她——这话咱们说说罢了,可别外头招摇。”周瑞家的满口应承,一面扶她炕上坐下,又捧过香炉与木鱼数珠儿来。

    王夫人焚过香,道:“宝玉出门,都安排妥了罢?”周瑞家的见问,忙将派几辆车,几匹马,几个小幺儿亲随,预备什么衣服,什么吃食,事无巨细,统统回禀一遍。

    王夫人道:“这也罢了,宝玉说了什么没有?”

    周瑞家的摇头,道:“我去时,三姑娘史姑娘也在呢,各自拿了钱,要托二爷买东西。”见王夫人皱眉,又道:“不过市卖的小物件,姑娘家常玩的,没甚打紧。”

    口中说,心里却自叹息。回思方才在鹊栖堂,正碰见探春湘云来望宝玉。

    湘云因查抄大观园后,被宝钗撇在稻香村。李纹李琦虽已家去,却仍不时回来小住,再有贾兰半大不小一个少年人,多少有些不自在。况湘云脾性与李家姐妹不投,只被拘得火星乱迸,度日如年。

    其时岫烟处有宝琴,惜春处地方狭小,缀锦楼又早空关,探春处赵姨娘母子常去啰唣,没奈何,只得小心忍耐。

    再到后来,贾珍假托习射,私设赌局。贾政不明所以,只令宝玉贾环每日同去,“比较比较式样力气”。

    赵姨娘却自欢喜,鼓动贾环道:“...做酸诗宝玉拿手,武艺你却在行,在老爷前拔个头筹,也给你娘挣挣脸。”如此计量着,倒没闲心啰嗦探春。探春见湘云不上不下地,实在尴尬,便趁这个空儿,邀她往秋爽斋同住。

    这日姐妹俩来探宝玉,说起廊庙上添了许多新巧玩意儿,宝玉道:“明儿我去冯将军府,再给你们带半车——还是要柳编篮子、竹子根香盒儿,草皮织的团扇,并石头小花盆么?”

    湘云悄推探春,吐舌做鬼脸儿道:“我们只爱篮子与香盒儿,不要团扇花盆,二哥哥不必费事。”

    宝玉瞧她们笑作一团儿,忙道:“前几回买东西,你们还特特儿拿去潇湘馆分,岂不知那两样是她最爱?这会子偏来呕我。”

    湘云笑道:“谁呕你了?我们给你当邮差,可得多少赏钱?”

    宝玉正要说话,周瑞家的已进来了,探春忙道:“什么赏不赏的。二哥哥,你去冯家,代我们问好呀。还有冯四妹妹,上回她要的字帖儿,我已寻得了,托你一齐转交罢。”

    宝玉答应一声儿,兀作呆语道:“....好妹妹,你们常去潇湘馆,替她释烦解闷,我感激得很....字帖儿只管交给我,我也替你们当一回邮差,如何?”

    又道:“芸儿孝敬我几盆芍药,过会子一人给你们送两盆。林妹妹倒不用了,左右人要过来,还免得挪来搬去。”

    探春胡乱应和着,心下苦笑不已。自思那回在王夫人房中,谈及黛玉吃药之事,宝玉还能兼中调停,凤姐也插科打诨,哄得王夫人转瞋回喜。

    偏宝钗,一会一句“陪林妹妹走一趟,她打紧不痛快呢”,又是“叫他吃了饭快瞧林妹妹去,在这里胡闹什么”,复搅起王夫人火来。当着宝玉不好发作,待他走了,终究捏个由头,数落众人几句方罢。

    如今宝玉言辞亲密,语态挚昵,落在周家的眼中,便如瞧在王夫人眼里。不但于黛玉无益,就连自己同湘云,怕也要吃瓜落。

    但这会大家都在,也不好多说什么,探春便寒暄两句,携了湘云,二人告辞而去。

    这里宝玉仍让坐让茶,周瑞家的却胸中越来越凉,再细思王夫人交待之事,几乎坐也坐不住了。慌忙告辞,寻凤姐领了对牌,便匆匆来禀王夫人。

    因又听王夫人道:道:“这也罢了,就是那件事,你可探明了?”

    周瑞家的一激灵,忙道:“给好几个大夫看了药方,都说火动肺痰,肺属金,且是娇脏,畏火惧寒,最易受邪。千万静养心神,切忌大喜大悲。”

    王夫人闭了眼,复又敲那木鱼,半日道:“大喜大悲,便如何?”周瑞家的弯下腰去,声若蚊蝇:“脾肺劳损吐血,恐....难假天年。”

    王夫人“嗯”了声,不再开口,良久,方长叹一声,道:“那个丫头呢?到底怎么个来历?”

    周瑞家的大气也不敢出,低声道:“她姓祝,爹妈原在老太太外院做净活儿。两岁上发烧,烧坏了,从此呆呆傻傻的。因她小名儿叫‘洒儿’,众人便顺口叫个傻大姐儿,或唤痴丫头。”

    王夫人笑一笑,道:“名儿倒起着了,她哥哥叫什么,扫儿还是擦儿?”

    周瑞家的赔笑道:“真叫太太说中了,她哥哥命唤祝扫,两口儿管着达摩庵至凹晶馆两个茅厕,一个掏粪,一个备厕纸燃香。”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那样蠢婆娘,能成什么事?别再抖搂出去,给我添乱。”

    周瑞家的忙道:“太太有所不知。那傻大姐虽憨,她爹妈却爱如珍宝。如今老两个死了,她便成了兄嫂的眼中钉,要不是她在老太太院里,每月能拿几个钱,怕不早被弄死了。

    那祝扫儿是个闷葫芦,每日只管吃酒憨睡,佯佯痴痴,他说话没人肯信的。这半年,祝家的为换差使,四处求告....”

    王夫人听到这里,颔首道:“就是这样才好。下月寻个事由,将内外圊厕的人打发几个,添补几个,做得有升有降。再趁机调祝家的来,在小耳房换纸焚香罢。”

    周瑞家的点头弯腰,连连称是。王夫人想了想,自言自语道:“罢了,一个傻子,闯下祸,打死就完了。只可怜老太太,惹事的偏是她的人,伤心恸肠,却又怪谁去呢!”

    周瑞家的听这惊天之语,抖搂楼半个字也不敢出。王夫人又问:“蝌儿媳妇回门,怎么不借她姑妈园子?”

    周瑞家思量片刻,方小心应道:“想必上回闹得难看,大太太再不敢轻易摆酒了。”

    王夫人冷笑道:“便宜她!”又道:“宝玉不在家,林姑娘也不用避嫌,正好姐妹们一起,大家园里玩玩。”

    周瑞家的腹诽道:“就算在家,你也不肯放他进园,还避什么嫌呢。不过怕他碍事,要支使出去罢了。”心里想,却只垂手肃立。

    王夫人斜睨她一眼,又道:“你从小儿服侍我,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儿?譬如押古董罢,我名下也有庄子铺子,家里相公还有个程日兴,他也在古董行贸易,我做什么不寻他,偏寻你那女婿呢?”

    周瑞家的肃手打躬,赶忙道:“主子提携奴才,还有什么好说呢。唯有忠心勤谨,答报一二罢了。”

    王夫人瞟着她,忽而笑道:“我们自己人,很不用说这个。我使他,不过为他聪明,识人意儿,大事小情都听我一个的——我最不耐烦被人拘着,自己做不得主。

    说起来,娘娘诞育前,还需再送笔银子去。姨太太不中用了,只得再拿两样没处撩的古董家货,叫他淘几个钱来。”说着把四个指头一伸,道:“就是这个数儿罢。”

    周瑞家的叫苦不迭,面上还只管赔笑,唯唯诺诺道:“太太看得起我们,照顾他小子发财,敢不经心哩! ”

    王夫人嗯了一声,点头道:“放心,好好当差,我自不亏待他。你先去罢,等吃了晚饭再来。”

    周瑞家的汗流披面,忙低低应几个“是”,恭敬退出。行至院外,先发一回呆,然后叹口气,寻路往大观园来。

    顺着溪畔走不远,忽见沁芳亭那头过来个丫头,水红衫子,竹青绫子裙儿,腰里又束条月白绉绸汗巾。周瑞家的笑道:“这么闷热天儿,还满园里跑什么?”

    紫鹃看见她,忙笑着叫“周大娘”,道:“才往栊翠庵走一趟,正要家去。”

    周瑞家的指她手中纸包道:“又去老太太那里取燕窝了,还是一日一两么?”见紫鹃点头儿,又道:“如今燕窝也难得,也只林姑娘,可以这么吃——姑娘身子可大安了?”

    紫鹃笑道:“有劳大娘动问,比先强多了。大娘急忙忙的,要往哪里去?”

    周瑞家的伸手一指,道:“我去凹晶馆,蝌二奶奶和老太太借了那处,要设宴款待姑娘们。太太让先除除尘,再把帘子簟子都换新的。”一边说,早穿亭渡溪而去。

    这里紫鹃拎了燕窝,一路回到潇湘馆。如何熬,如何吃,倒也不必细究。

    谁知用过晚饭,穿竹滴蕉,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黛玉洗漱毕,卸了残妆,见紫鹃还在灯下做针线,因道:“什么要紧的,白天再做罢,当心坏了眼睛。”

    紫鹃笑道:“姑娘不是给蝌二奶奶做了个香囊么,我挑挑线,明儿好打穗子。”

    黛玉道:“我早打好了,你穿上便是。说起邢妹妹,不知她如今什么形容。”

    紫鹃道:“不过梳妇人头,带些大花儿大钗环,还能怎样呢——倒是世上又少个清静人。”黛玉笑道:“你如今说话,越来越得宝玉真昧了。”

    紫鹃道:“不是得其真昧,这就是他的原话!人还问他,将来宝二奶奶进门,也不得清净么?他说,凡女孩儿嫁了汉子,都不会再清净的。姑娘听,可真呆了不是?”

    黛玉苦笑道:“女孩儿家,除却做姑子,少有不嫁人的,无非嫁好嫁坏罢咧。我瞧邢妹妹就很好,至于我,尚不知有没有那天.....”

    紫鹃笑道:“又来了!姑娘的婚事已是千真万真,再无更改的,何苦劳神伤心,作践坏身子。”

    黛玉这些时总睡不安稳,梦里听人唤“宝二奶奶”,才要答应时,那人却绕过她,往别处去了。每每梦中惊醒,无不大汗淋漓,再难入眠。

    又听紫鹃道:“我这两次拿燕窝,碰见鸳鸯姐姐从库房拿东西。我稍眼瞅过,俱是喜庆吉利成双成对的,姑娘想,这是做什么的呢?”

    黛玉不禁羞红了脸,赧然道:“下定要等中秋,哪能这样早....”话吐一半,方醒悟造次了,啐道:“呸!没羞的小蹄子....”

    紫鹃握住嘴,笑个不停,见黛玉仍颦眉坐着,因道:“姑娘还不放心,不如问问老太太。”一句话勾起黛玉愁肠,闷声道:“老太太与先也不大相同。以前姐妹一处时,她总提着我说这说那。现今只瞅着我发怔,话却不多。”

    实则紫鹃在园内,曾听婆子丫头私下叽咕,有猜林姑老爷不喜宝玉,不愿他做女婿,所以借占卜拖延日期;还传言二太太相中张道爷提亲的那位小姐,却碍着老太太不得不点头儿,心中愤闷,故而推挨。

    但这话万不能告诉黛玉,遂笑道:“皆因老太太怕姑娘臊,人多时才少搭话儿。蝌二奶奶定亲后,是怎么打趣她的,姑娘就忘了。”一边说,服侍黛玉躺下,自己也钻进被窝。

    黛玉睁着眼,听那夜雨一阵紧过一阵,密密敲在窗上。远远地似闻犬吠,又似小孩子哭声,烦乱间,忽撇见烛旁簸箩里,是送给岫烟的香囊。由人及己,不禁疑窦又生,思一回,怕一回,只翻身到四更,方渐渐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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