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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茫茫大地    论家业仲子承母训    

    这日,贾政与贾母请安毕,贾母屏去众人,问他:“你头起儿给黛玉置的陪嫁,这会子收在哪里?”

    贾政忙答:“还在外库房封着。提起这个,正要请老太太示下:您那一万五千两,依旧归返原账。余者大小家什,不若分成两份子,一份送去苏州,给黛玉修坟茔,购买祀田祭器;一份再细分,给三丫头添妆,环儿兰小子做聘礼,再送一些与珠儿媳妇并宝玉媳妇。”

    一面说,见贾母又笑又摇头,便住了口,问:“老太太打量钱少,不够他们分么?”贾母笑指他道:“难为你,几十年脾气儿不改——银子扎手怎地?定要散尽才心安。那些东西,有好围屏留下一架,其他的换了钱,还算你的私房。”

    贾政道:“老太太说得我太也小气,我攒这些,不都为了儿女?再者毛皮子和药材难得,一时卖了,过后没地方买。”寻思着又道:“围屏有架玻璃的,还有一架螺钿的,不知用在何处?”

    贾母道:“下月北静王太妃寿诞,我原备下一面十二扇大红缎子缂丝‘满床笏’、一面泥金‘百寿图’的大围屏做寿礼。谁知理国公长孙娶亲,没奈何,送了那缂丝的去。如今只剩‘百寿图’,就有些压不住。”

    贾政闻言,心里大不畅快。想人家孩子成婚,又不是长辈做生日,送个“满床笏”的屏风,太也不应景儿。但东西已抬过去了,追回不能。闷闷吃口茶,因道:“听说娶的是南安王爷的小妹子?比柳芳还大两岁。”

    贾母点头道:“你哪里知道,那小县主是南安太妃四十岁上生的,自小多病,不大出来见人。上回听戏,说起儿女婚姻,太妃愁得了不得,谁知才过三四个月,县主就寻好人家儿,出嫁了。”

    贾政听见“寻人家儿”,心思不由转到黛玉身上:那样好的孩子,若也顺利出阁,今日必当另一番光景儿。这般叹惋着,垂头坐了片时,方道:“我有一句话儿:黛玉虽没了,人情不能断。北静太妃的礼么...仍按侧妃娘家的例才好。”

    贾母道:“正是这话。所以我吩咐你太太,比旧年再添一半子。偏大屏风都送出去了,虽有些古董家伙,又没有这个体面。”贾政忙道:“不若拿银子买,也还来得及。”

    贾母冷笑道:“我只说我不管事,原来你更不管。这几年开销多,进项少,何曾落下闲钱了?比如家庙的年例香例,以往都是年底总关了去。现今一进十月,便各处开始打饥荒。

    只好把月供减少一半儿,年例随供银当月领迄。这样每月只派一笔钱,月银、年例都妥了,总好过年关债多,钱不凑手。且年例香例均摊,每月到手的钱反比先多些,人就不会抱怨。除此外,还有几项大宗儿,也都改作这个章程了....”

    贾政铁青了脸,一言不发。贾母复道:“外头的事我不知道。里面呢,这几年凤哥儿贴补着,才没闹出笑话。所以琏儿和鸳鸯借当,拿使不着的金银物件押钱,我也装不知道。去岁秋天搬了一箱子,昨儿我命将粗苯家伙再选两箱,实在紧急时,也可淘弄二三千两。”

    贾政满面羞红,躬身道:“全怪儿子疏忽,累老太太操心,受委屈。既这么,亏空我都补上。”贾母笑道:“你攒钱为儿女,难倒我就不是了?但只凤姐儿那里,需得给她点子,莫要寒了人心。”

    贾政唯唯应喏,心里却想:王夫人先时管家,多少也陪进银子钱。何况旧年请门客、寻购古籍珍砚,每每不称手了,都是向她拿银子。如今只给凤姐不给她,传扬出去,忒也失脸。

    有心私下陪补,又怕众人嘴松,吹到贾母耳中,又惹一场气,遂吞吞吐吐道:“还有王氏....撇下她,大面儿上说不过去。”

    贾母摇头苦笑,道:“你不说这话,我也不提。既提起....去年我做寿,怎么她没钱置礼,就当了后楼上的铜锡器呢。她打量为给我送礼,又白挂你的名儿,就大家囫囵过去了?”

    贾政听见这话,两腮颊涨得紫光桃儿一般——皆因家下女眷均备私库,王夫人再短钱,也穷不到那个地步。她当公中东西,换钱办二房名下的礼,分明就是假公济私。

    偏那尊嵌珊瑚碧桃梅寿盆景,自己还当众夸赞过,方才又替她讨银子....更恨者,此事还不能骂她,越骂,自己越成了当街耍戏的猴儿,掀尾巴叫人瞧屁股咧。

    正咬牙切齿,又听贾母道:“我说这个,不为责怪什么。细想想,一个娘娘,一个宝玉,陪进她多少私房....”贾政不待说完,忙道:“老太太不必替她遮掩,每逢年节,家里都送钱物进宫,哪用她....”

    贾母先是哂笑,道:“你们男人,哪懂得做娘的心?如今家道艰难,她行事先紧儿女,也算人之常情。”

    又正色道:“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凤姐儿拿嫁妆填公中,你太太恰反着行,拿公中东西充自家的用。若只管怕多事,或说那个是姑母,又是叔婆婆,不合纵着小辈逞她的强,且把假话儿支吾。时日久了,人见用心的人、不用心的人,咱们都一般看待,谁还肯再用心呢。

    贾政赔笑道:“到底是老太太,奖罚分明,再没人不服的。”贾母道:“也说不上服不服,往后珠儿媳妇、宝玉媳妇管家吃了亏,我一样赏她们。那钱你就给你太太,让她拿给凤姐儿。若叫琏儿转交,也到不了他媳妇手里。”

    贾政起身,答应“晓得”,因提起贾琏,想起上月他回禀的那事,笑道:“上回琏儿说,拣作耗的家人放几房去,里头清净,又省了月钱。我想这倒使得,就不知从何处下手好。”

    贾母皱眉道:“你太太先时裁过一遭,现今她姐妹身边,除一两个丫头像样儿,余者竟是小鬼。若再裁她们的人,断乎使不得,也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礼。

    那次压着成年家人结亲,就为他们多是家生子儿,一养下孩子,过几年,便可进院当差,比外头买的省钱。那些自愿脱籍的,也已走得差不多,年老低等的婆子,也打发到庄上去了。唉,这些刻薄寡恩损阴鸷的事,你们小辈儿不兴做,就由我代劳罢....”

    贾政弯腰打躬,赔笑道:“老祖宗菩萨似的人,何苦说这些打趣。且丫头们配小子,小厮们聘媳妇,他们只会感念您。”

    贾母摇摇手,笑道:“我的意思,这才过了多久,又要减人,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岂不抱怨?不如冷眼择选半年,有那赌博的,打架吃酒的,挑几个头儿,撵出去还罢....”

    正说着,就见鸳鸯领了一干人走来,到台阶下,那几个媳妇停住脚,独鸳鸯进屋问安。贾政见她们端着食盒,忙瞧自鸣钟时,比贾母午饭时辰已迟了一刻钟,因道:“就叫她们摆饭罢,还问什么。”

    鸳鸯笑道:“虽如此说,不敢惊扰主子。”贾政扶贾母坐到南炕,亲自捧菜,一一放至小桌上。虽盘盏森列,除二三色略带荤腥,余者皆为素食,因劝:“....儿子再无能些,几碗肉菜还孝敬得起,老祖宗何必节省至此。”

    贾母笑道:“哪里节省,人老了,吃不得油腻物,不如小菜儿香甜。”贾政又往桌上看看,只是摇头。鸳鸯笑道:“老爷说素净,却不知素得巧妙:这碗焙鲜笋,拿鸡汤煮熟煨干,爽嫩又不油腻,这是大太太的孝心;二太太吃斋呢,就送了这盘麻油荠菜;

    那瞧着像鸽子蛋的,是豆腐碎掺了虾蓉,捏团滚油炸成;这芋头挖空装肉,裹上黄泥煨一宿,才刚外头敲了泥壳儿,这会子香味正浓;还有那碗羹,里头鸭舌、火腿、笋尖儿,连同斑鱼肉丸子——这是三位少奶奶的孝敬。【注1】”

    贾母笑对贾政道:“我原不让再送菜,她们偏说祖宗旧例,改不得。横竖饭菜多,你就吃了再去,省得走到外头,饿劲儿过了。”贾政打躬领诺,一边挽了袖子,奉汤布菜。

    饭毕漱口,贾母道:“且说围屏呢,怎么绕到东山去了。明儿把屏风抬来,瞧瞧式样再说。”贾政笑道:“那架玻璃‘贺岁平安’的,又大又有文彩,双鱼戏莲的也好,只图样不合用。”

    贾母摇头道:“图样不拘,送得巧就好。前儿柳小子成亲,原不该送‘满床笏’的,因他爷爷故事儿,这个反倒恰当了。”

    贾政经她一提,方记起柳家军中发迹,当年老公爷屡建奇功,太皇曾亲为卸甲,御口笑唤“柳汾阳”。那柳芳人材俊秀,文武俱佳,又袭着一等子的爵,将来立功树业,必定也是个小汾阳。

    因大笑道:“果然老祖宗不俗,我就没想到这上头”。贾母笑道:“都是宝玉媳妇的主意。我先还不大信,听她说得在理,她婆婆又做保山,试一试,果然好。”

    贾政点头道:“她原有几分聪明。”说一句,又道:“老祖宗歇午,屏风下晌瞧罢,我先出去,吩咐他们预备着。”说着出后院至夹道,负手向东徐行。

    一时来到西角门前,忽撇见北墙树桠间一片绿蝶翩跹,不由吃惊道:“天寒地冻,哪里来的蝴蝶?”门外等候的随从听见,笑道:“老爷瞧花眼了,那是盘槐冠顶上新生的嫩枝叶,风里乱抖呢。”贾政细辨片时,唤过夹道里扫雪的婆子,问:“你们可曾留意,这树几时长出新叶子了?”

    婆子回道:“只因宝二奶奶说,这叠胜青砖地干净,不用日日清理,隔一天扫一回罢。故而奴才们昨个儿没来,前儿来时,还瞧它光秃秃的,没一点绿色。”

    贾政以手攀枝,上下又瞧一回。因思谋,此树经年繁茂,不比怡红院那株海棠,是死后又复生的,故云不祥。这老槐临冬吐翠,焉知不为宝玉兰儿明秋下场,草木有灵,先报“踏槐登鼎”的喜讯哩。

    心中畅快,便含笑举步,欲往东小院消遣。转过身,就望见贾琏进了东角门,行一步,嗐一声,没情没绪地往这边走。

    贾政只当他两口儿别扭,或者挨了贾赦的骂,随口唤住道:“不晌不午地,你做什么去?”贾琏因夏守忠遣人借钱,自己略露难色,那小内监就变了脸,说歪话道:“夏爷爷说,兑三百两凑个整儿,年下新账旧账,三千两银子一笔抹平了,舅爷尽管放心。”

    旧年宽裕时,此等大沾油水之事,贾琏自然抢着应承。现今不但没好处,还平白得罪人。好在凤姐离任,“宝二奶奶”接掌,这刺球儿正好抛给她。

    命人带太监去见宝钗,谁知一盏茶未完,便被王夫人叫去,吩咐:“你兄弟媳妇新管家,多少大事尚不顺,这般小事,你自料理了罢。”

    贾琏无法,只得唤过林之孝,做好做歹,借出裁衣的银子三百两,打发那人去了。又命林之孝设法补空儿,林之孝道:“爷看做衣服的银子满了,其实‘拆东墙,补西墙’,各处挪用支借,先紧着这笔钱凑齐的。如今非但没处补,还要求爷,今日一定填平了账,不然耽误新衣,难收场.....”

    贾琏听此言合情入理,且怕冬衣迟了,惊动贾母,小罪酿成大罪。只好垂头丧气来寻凤姐,或哄她拿私房银子,或大家计议,再从鸳鸯手中趁钱。又想凤姐护钱得紧,即便如愿,一场口角难免。

    赶巧遇着贾政,不如告诉他,再加两句堂皇话,讨个巧儿也是好的。腹内拟个稿子,即将借银之事一一回明。贾政拈须不语,半日道:“宫中气候如此,并不独咱们受盘剥,这也无可奈何——倒是你,急急慌慌地,全不成体统。”

    贾琏陪笑道:“可不是呢。去年珍大哥替蔷儿捐官,求到戴权,话没说两句,先讨一千两银子。末后事没办成,钱也不退,还说要买房子,反朝大哥又借五百。

    倒是我们这边,蒙娘娘福庇,每回只借二百三百。今儿为账房催得紧,我怕拿媳妇首饰出去,又同前几回一样,押不上高价儿,这才着急的。”

    贾政听这话恰与贾母之言相对,想一想,温言道:“回去告诉你媳妇,也不用当什么东西。就说我的话,以后但凡这样的事,就从.....房租地租上扣罢。”

    贾琏闻听,不由喜出望外,就道:“可惜租子收到,立时发往各处使用了,挤不出丁点....”话到半截,方觉察说急躁了,赶忙掩住口。贾政早已听见,怫然道:“春秋租子七八万两,怎么挤不出来?”

    贾琏悔得肠子发焦,却不敢据实以告。贾政见他支吾,便以为他怠懒,不究钱账底细,以致途听讹传,过甚其辞,因命:“管租的是谁?传到书房问话。”贾琏因这是自己经管事项,避无可避的,只好提心吊胆,一起随到前头。

    谁知相公们正在那里商议,要把前儿婚礼盛景录于丹青,再题章镌句,歌以颂咏。见他叔侄来,各各打千儿问好,又取图册与他们看。

    贾政接在手里,垂头只管出神,想:“女孩儿们都没丫头用了,偏这里养着许多人,不如裁撤几个,也省下好些年俸。”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却都是身上有本领,肯出大力的,这会子打发了,将来用人没处寻。正为难,人回:“账上管事到了。”贾政放下心事,且命屋内听候。

    须臾进来两个人,贾政盘问一回,林之孝对有对答,错有错答,纵有一二分小纰漏处,大节上总合得来的。又翻近年支用簿子,仅膳食一例,每年花用便在万余,还有上下衣履月钱,亲故红白大礼,再算上宫中使费,一年何止三四万两。

    及问到地亩收入,那管租的也回了,贾政急得跺脚,道:“竟比祖宗手里时差了一小半子....”贾琏深怕贾政责难,也是明仗他不通庶务,耳语道:“当年修园子,许多钱款平到各年账上,所以多了许多。”贾政长叹一声,道:“即便如此,也是入不敷出。”

    众门客闻说,都赔笑道:“......今上推行退地还朝,就连亲王郡王,府中也减了许多田亩。再者人丁繁衍,花费自然水涨船高的,怎好比祖宗爷时节呢。”

    贾政见众人劝,也不好再说什么。因看那管租的左胳膊缚着木夹,布带兜肘,手臂悬在脖子下,心中奇怪,不由多瞧了两眼。身后随从悄道:“他叫周瑞,媳妇是太太陪房。他除管春秋地租外,还兼着小爷们出门的事,所以老爷不大见,不认得。”

    贾政道:“瞧着有些眼熟。”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周瑞忙道:“奴才骑马跌跤,情急撑在地下,骨头怼裂了。”贾政点点头,挥手叫他们出去,又命将屏风收拾干净,好生抬去上房,众人领命,各自散去不提。

    贾政进来书房,躺下要睡,哪里睡不着。合上眼,那些账页册簿只在跟前乱转,又听外头斗嘴,有人说“克扣我的钱”,有人说“侵了我的屋”,嘈嘈杂杂,闹个不休。发怒撵人时,随从道:“外面没人说话,想必老爷劳累伤着气了,梦里不安稳。”

    贾政出了会子神,叫取安神丸药来吃。家人去了半日,回来道:“王太医留得只剩一丸,吃完了,还要找人配。”又道:“方子还在魏琪手里,明儿我去他家,讨来就是。”

    贾政因此人素来得用,其妹子又跟了元春入了宫,故总另眼相待些儿,便道:“去总管房不近么,又白跑什么。”

    王福笑道:“老爷不知道,魏琪前儿个吃了亏,这几日怕不出门呢。”贾政问起缘故,王福却支吾起来,道:“奴才不敢说。” 见贾政冷下脸,鼻子里拖长“嗯”了一声,方赶着弓腰上前,附耳低语一通。

    贾政听得发呆,忽而起身,将手中茶碗一砸,怒道:“什么混账种子!竟这样做出没天理没王法的事?!” 王福爬在地下,道:“奴才不怕雷打了,敢欺瞒主子。实在他不愿调车马,还和里头姑娘吵架。周瑞听见了,大约说了他两句,魏琪仗着酒,骂他多管闲事。也怪周瑞嘴坏,说到魏家女儿身上——那孩子春天一场病,孵凤凰似养了半年,还总下不来床。

    魏琪急了,挥拳要打。恰逢周瑞小子走来,双手一通抓挠,老魏琪满脸就开了花。魏琪拿凳子打,他闪身躲了,反倒他老子,胳膊挨个正着,就断了。”

    贾政目瞪口呆,道:“这样沸反盈天的闹,就没人镇压他们?!”那王福一向死压着魏琪,魏琪去了总管房,他虽少个对头,心中却总不甘。如今得了机会,便想趁机将人告倒。因道:“总管房虽有留值的小厮,他们也拉不住。天晚,前面又热闹,哪有人去那边?奴才次日听说,还只不信,末后问了好些人,才把始末原由闹清....

    奴才还听说,他们两家有旧怨。周瑞媳妇和魏琪媳妇都姓杨,都想攀上赖嬷嬷,认人家做姑妈。赖嬷嬷原说认周家的,后来又推了,周瑞就怪魏琪捣鬼,那魏家的又说周瑞使坏,两下呛呛,只勉强撑着面子情儿。”

    贾政因王夫人赞过魏琪,恰值总管房空了个副管事的缺,就顺势派了他去。不想出任三月,酒也喝上了,架子摆上了。黛玉属纩之时,竟做出那样天理难容的事,又说出许多人神共愤的话。

    魏琪是王夫人荐头儿,周瑞家的又是王夫人陪房,再加上“变卖铜器”,数股怨气拧在一处,便如长鞭抽在心上。一气走到廊下,喝命左右道:“拿绳子,拿大棍!抓住魏琪,先打一个臭死!” 众小厮雷鸣般应诺,风卷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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