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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欢(六)

    “咚咚咚……咚咚咚……”

    月落星沉时,急急的敲门声昭示着门外的迫切。

    “师兄。”祝欢听到匆匆的脚步,喊了一声。

    祁谚看到她唇色发白,病气恹恹的样子,心疼道:“夭儿受罪了,这么些天窝在这个小院子里一定很闷,师兄带你回家,咱不受这个罪。 ”

    祝欢不愿:“宗门大比快要开始了,若我失了邀,岂不被人看笑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宗门大比呢?”祁谚从她榻边坐下来,“我已经让人告知承风门,这次比武我们清敛不参加。”

    如今的清敛宗非同往日,掌门闭关,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来。

    虞昌绪因摆阵法耗费过多灵力进入天演阁修养,殷隽不久前和祁谚大吵一架,独自下了山。

    七位长老,一个仙逝,两个重伤,两个不知所踪,杳无音讯。

    “如今清敛有你四师兄打理……这五日,发生太多事了。”祁谚眉眼间少露的疲惫。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像清敛遭遇的所有不幸,都是从她下山后开始的。

    祁谚摸摸她的头,道,“不关夭儿的事,夭儿莫要多想。”

    ……

    祁谚从房里出来,看见拿针线缝红布的沈烦。

    “大师叔。”

    他好奇望望:“这是何物?看起来像是一件衣裳。”

    红布上已用金丝银线添上几朵云纹,五瓣金桃还只有一个密密麻麻的轮廓。

    沈烦收起来,“确如师叔所言。”

    见他这么宝贵这件未绣成的衣裳,祁谚忍不住多嘴:“这是……送给你心上人的?”

    “不是,”沈烦道,“我不打算送。”

    “哦……你不送?!”祁谚震惊,“那你绣它干嘛?”

    总不能睹物思人吧?!

    “她不喜欢,所以我不送。”沈烦低眸。

    这这这……这什么魔幻世界?

    都说少年情窦初开时别扭又大胆,怎么到了沈烦这儿就内敛又胆小了?

    想当年他喜欢一小姑娘的时候,可是当众送了她九十九朵玫瑰,在雨夜嘶吼“我爱你”的。

    “你这不行啊,”祁谚干脆将以往他的情感技巧全教授给沈烦,“你喜欢一个人就勇敢去追,别怕被拒绝,咱男子汉大丈夫别的不说,在心爱之人面前,面子是可以不要的。”

    沈烦:“倘若她不愿见我呢?”

    “那就继续追啊!”祁谚无所谓,“时间一长,她总会见到你的好的。”

    “多谢师叔指点。”沈烦乖乖道谢。

    祁谚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跟师叔客气什么,待你日后与你心上人成亲了,可要记得请你师尊和我们喝喜酒。”

    沈烦:“嗯。”

    祁谚要走,沈烦忽叫住他。

    ……

    三人又到了承风门。

    祝欢:“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

    祁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祝欢:“……”

    远处,离人疏的声音响彻云霄。

    “好啊!祁谚你把我妹拐到哪去了?!”

    “你有病吧?她本来就我们清敛宗的人!”

    “……”

    其他人:不愧是大宗,感情真好呢。

    仙琼台。

    大大小小各宗门代表已落座,锦衣华服,五光十色。

    最为耀眼的,是清敛宗的绿袍红衣和承风门的紫袍红衣。

    是的,红配绿乃清敛宗的正统服色,不到正式场合不会穿出来的。

    令人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祝欢被祁谚一脸骄傲地拉到最上面的位置坐下,逢人便说这是他“天真可爱善良聪慧美丽大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的乖乖师妹”。

    尴尬的让祝欢要用脚趾抠出一座皇家别院。

    底下宗主正在讲话,声音通过扩音符传至仙琼台的每个角落。

    “此次宗门大比,各仙家都十分重视…… ”

    祁谚:“你道坐我旁边的是何人?嘿,正是小爷亲亲可爱的小师妹!”

    “每一位选手都是后辈或同辈中的佼佼者……”

    “我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瞧瞧这水灵灵的好模样,哪个男女老少见了不心动?”离人疏也插嘴。

    “同时我们对在场的每一位修仙者都寄予厚望,愿你们被神明祝福,天道庇佑……”

    “去去去!想同我清敛宗中联亲,门都没有!”

    “……那位联亲连门都没有的小友,请你闭嘴 。”

    被抓包了。

    祁谚被祝欢禁言,宗主仍友好对她笑笑,似乎并不在意。

    “大门宗主果然心胸开朗,实非我等能及 。”祝欢心中感叹,“宗主真不容易当啊 。”

    所以说,管孩子真的令人头大。

    “……”

    比武实行的是当众抽签制,抽到相同签号的即为对手。

    清敛宗由祝欢代抽。

    “十二。”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祝欢问祁谚:“小烦呢?”

    刚刚就没听到他的声音。

    祁谚:“夭小夭你不爱我了,你不关心我,你还禁我言,还问我别人的下落……”

    祝欢:“……”她不该问的。

    “咳,”祁谚终于恢复正常,“那个……不是有人要替你上场吗……”

    祝欢:“你可没跟我说是他。”

    “夭儿你先别急,小烦的实力放在整个仙门也是小辈中的顶尖,他定做好了准备,否则不会向我要这个名额。”

    “他早就想好了?”祝欢道,“你也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祁谚声音愈来愈小,“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怕我担心,你如今与我说才叫我担心。 ”

    “你眼疾未好,莫气了身子…… ”

    “那你们就别瞒着我,让我少担心 。”

    祁谚这下是真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祝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莫名的。

    她缓了语气,问道:“与沈烦对阵者是谁?”

    方才与他讲话,没有注意听。

    “是一位后起之秀。”离人疏插过来,道,“那人三年前也来过,一剑御仙台,闻名天下知。与我不分伯仲。”

    离人疏性子虽泼了点,但能受众人信服,其实力必定出类拔萃,遥遥领先一众同辈,很少有人与他并名之人。

    “……”

    祝欢没心思再听台上的战况,祁谚灵识的嗓子都要冒干了,她却在发呆。

    很快,鼓声长振。主持人上台念下一场比武之人的名单。

    “第十二场,清敛宗沈烦,对——苍州界贺玿!!!”

    当他报完名字,满场哗然。

    “沈烦是谁?”

    “清敛宗不是由扶欢长老上场吗?”

    有人砸了东西:“我来是看美人的,不是来看猪猡比赛的!”

    承风门和清敛宗的人脸色顿时冷下来,周围人的脸也变得不好看。

    扶欢长老是谁?清敛宗的掌上明珠,承风门大师兄之妹,明安国郡主,敢招惹她,岂不找死?

    何况他殃及池鱼,骂在场的人皆为猪猡。

    自己又高贵到哪去呢?

    有守卫压住他,把他扔出门界。自此,再不得入承风门半步。

    那弟子的宗门也被羞得满脸通红,私下找到承风门宗主,想退出比赛。

    被他拦下,才作罢。

    只对承风门的感激更甚。

    ……

    众人议论纷纷,祝欢道:“贺玿……是我所知的那个贺玿吗?”

    祁谚面色凝重:“是。”

    青衣红装,各占半边场。

    贺玿笑着,眉眼慵懒,有着不属于少年的狠毒藏在眼底:“又遇到了啊。”

    “看来,老师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呢。”

    沈烦祭出破声,冷冷道:“我师尊为何要听外人挑拨言语?”

    “挑拨?”贺玿的注意力不在“外人”上,“你师尊认为,还是你认为?”

    “我师尊心中所想,用不着告诉别人。”沈烦道,“速战速决。”

    贺玿却并无要对战的意思,而是慢慢向前,轻声笑道,“真是愚蠢啊。”

    “你师尊,无情无欲,不知喜悲,一生只为苍生而活。”

    他抬眼,“在她心里,你,算什么呢?”

    沈烦一剑刺入他的肩膀,贺玿依旧无动于衷。

    甚至又一步向前,剑锋深入,鲜血淋漓。

    “你是祸牵四方的灾星,你在,众生不得安宁。 ”

    “而她,众生在,她即活。”

    沈烦毫不犹豫:“那便以我一人亡,换世界永生 。”

    “好。”贺玿微笑,缓缓抓住破声剑锋利的剑刃。

    “他想干什么?!”有人惊呼。

    专门研究古术的修仙者大惊失色:“不好!他要开启尽渊!”

    尽渊界,古六界时恶魔纵生之地,唯有生存余孽,心无往生之人才能进入,甚至开启。

    “快护阵!”

    但已经晚了。

    黑气冲天而聚,从乌空之上,缓缓撕开一道形似竖眼的裂痕。

    背后是浓烈滚烫的狱火,灼烧人的罪孽。

    无数双死气沉沉,形状怪异的手争先恐后从裂痕中挣扎,闯出。逃窜出的魔气激发人们最大恶意的人性,他们互相争斗,自相残杀。

    尽渊现,苍生乱。

    此时此刻,人间即是无间。

    贺玿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

    “来享受这场极大的盛宴吧,诸位。”

    魔灵四起而攻之,发出怒吼。

    祝欢虽看不见,但与沈烦相通,当下判断他的方位,纵身跃去,挡在他身前,一剑斩断贺玿的手臂。

    血珠溅在她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白绸蒙眼,似不愿见到众生悲苦的神明。

    “贺玿,你做的过了。”

    贺玿仍旧是笑着的,笑声渐渐凄厉,和着满天的怨气与人们愤恨妒忌不甘的情绪,达到极点。

    然后,平息。

    他说:“你从来如此,从未变过。”

    尚有清明者苦苦支撑,远处,离人疏和祁谚各带着弟子守阵护法,要将尽渊出现的范围尽力缩小在承风门。

    祝欢听到有人迟疑,有人放弃,有人支撑不住应声倒地,被众魔吞食。

    “我断你手臂,是我不对,但你放肆恶魔为祸人间是你过错。”祝欢道,“我欠你,我用命来还,你欠人间的,拿命来抵 。”

    “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好一个两不相欠,可我偏偏要恩怨,仇恨,无止无尽。”

    生生世世,藕断丝连。

    贺玿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摊开手心,一朵冰晶白玉的花浮现。

    “此为我心,乃开启和封印尽渊的钥匙。”他轻声,眼睛一刻未离祝欢。“你若想要,便亲自杀了沈烦。”

    一个是你爱的人,一个是你爱的世界。

    杀或不杀,救和不救,你会如何抉择?

    祝欢沉默,贺玿放大笑容。

    下一瞬,一把冒着黑气的剑,直抵心过,穿胸膛。

    冰晶破碎,魔物消失。祝欢道:“杀了你,就不用二选一。”

    贺玿依然在笑,“快看呐,你的好徒儿沈烦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去看,忘记自己已经失明。

    “可惜了,真的好壮观的。”贺玿唉声,故作惋惜,“你应该亲眼见见,沈烦献祭的样子。”

    “献祭”二字犹如惊雷,在祝欢脑中炸开。

    贺玿“好心”道,“需要弟子为您描述一遍吗?”

    “就在刚刚我向您提出选择时,他啊,拿了剑,躲远远的,自刎了。”

    “他怕自己的血沾了老师的裙摆,可是特意开了个小结界,”贺玿笑眯眯的,“所以老师听不见他的声音哦!”

    原来贺玿刚刚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是吗?

    祝欢松手,心往下坠,盛在灼痛的火中 。

    尽渊被沈烦以身封印,贺玿目的达到,又被断鸣剑刺碎心脏,不复活矣。

    他俯身停在祝欢耳边,低低笑着说了句话。

    祝欢无力坐在地,终于崩溃。

    黑天已去,留下恶战后的硝烟与泥泞。

    祁谚第一时间找到祝欢,把她用御寒的狐氅紧紧裹住,安慰道:“夭儿,没事了。”

    祝欢一下子落下泪来。

    “师兄,沈烦死了。”

    “我没有我的乖乖徒儿了。”

    人间春日初暖,她的世界,从此仅有风雪。

    覆压心田三千念,枯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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