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

    逯弘邈不给林修回应的机会,说完就掐掉了电话。

    林修握着手机在冷风中吹了很久。

    理智告诉他,他更愿意相信俞诗年对他的感情,也知道逯弘邈不会伤害她,但不亲眼确认她到底好不好,总觉得不安心。

    林修连夜去了D市,守在俞诗年村口等。

    俞诗年睡到半夜被胃疼醒。

    去急诊打完针天都没亮。

    离开医院,逯弘邈给她去取药,俞诗年蹲在门口望着昏暗的天色,眼眸不由得湿润起来。

    她又想林修了,好像只有林修会说一不二地管着她,总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每天都要逼她按时吃饭,生冷和辛辣刺激的东西也不让沾。

    她记得有次偷吃了何乐怡一根辣条,他闻出来后,脸色变得又冷又臭,还狠狠敲了她一个脑瓜嘣。

    她最怕他生气了,怕他不理她,根本不敢不听他的话。

    在他变态的管束下,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胃痛了,没想到分开第一天就又犯病了,她可真没出息。

    俞诗年努力想要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眼泪却像是倾泻的雨滴一样,一滴滴从眼里滑落,砸在地上变成了一圈圈水渍。

    原来喜不喜欢,真的明显。

    那些说喜欢她的人,为哄她开心,总是要什么给什么,林修却一点也不怕惹她不开心,他总是让她遵守他的规矩,她做错,他就生她气,他果然不喜欢她。

    逯弘邈拿药过来,看她哭得伤心,安慰道:“别哭,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嗯。”俞诗年抹掉眼泪和他一起回去。

    病恹恹地趟了一天,第二天才觉得好受些。

    逯弘邈每天夜里都要盯场子,总是凌晨才睡。

    中午他房间还关着门,俞诗年实在饿得不行,自己出门吃饭去了。

    路过商场,给逯弘邈选了瓶香水,是她喜欢的柑橘调。

    等她回酒吧,逯弘邈才哈欠连天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上去极其疲惫。

    俞诗年叮嘱:“邈哥你平时少喝点酒,尽量早点睡,别这么不注意身体。”

    “小年年真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哥哥了?”逯弘邈龇牙笑,“放心吧,哥有数。”

    俞诗年没再多言,让逯弘邈把她送回了家。

    回家陪姥姥姥爷,俞诗年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林修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三天,才看到她。

    她坐在姥爷的三轮车上,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两只眼。

    她打扮得像个大狗熊,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

    林修紧绷的神色松了几分,悄悄跟上。

    等到集上,俞诗年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把围巾摘了,抱怨道:“明明一点不冷,姥姥非把我包成个大狗熊,差点闷死我。”

    姥爷把她的围巾夹在腋下,笑道:“我看你姥姥包得挺好的,等回去的时候再试试姥爷的手艺。”

    俞诗年被逗得哈哈大笑,挽着姥爷的胳膊开开心心地去买东西。

    每当快过年的时候,集上都很热闹,置办年货的仪式感刻在每个庄户人骨子里,不管吃不吃得完,买就完了。

    俞诗年跟姥爷一起买了一堆吃的用的,还买了很多花。

    北方的天气真的很冷,但养在大棚里的杜鹃花,这个时候开得格外艳。姥爷爱花,看到好看的花就拔不动腿,非要跟摊主交流养花心得。

    俞诗年豪气地把姥爷问过的花全买了,觍着脸凑到姥爷面前求表扬:“姥爷,我赚钱给你买花,你开不开心?”

    “开心。”姥爷捂着嘴逗她,“差点给我把假牙乐掉了。”

    卖花的人也嘴甜:“老爷子有这么漂亮懂事的小孙女,可真幸福啊。”

    “谁说不是,这丫头可厉害了。”姥爷自豪地把手放在腰侧,比划着,“她这么点大的时候就说长大要给我买飞机,还要带我去环游世界,我就指望着跟她享福了。”

    围观的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讨喜的话说了一大堆。

    林修隐匿在人群,贪恋地望着她含笑的脸,脸色如冬雪初霁般,漾起一抹宠溺的笑。

    小时候吹得牛,长大再听,真觉得丢人!俞诗年被打趣得红了脸,借着往车上搬花掩饰尴尬。

    回去的时候,俞诗年再次被包成了大狗熊。

    她伸手帮花挡着风,似乎怕它们冻着,一举一动都透着可爱。林修远远地跟了一路,跟到村口,放心掉头离开。

    她这样没心没肺的性格挺好的,不喜欢他了也挺好的,只要她开心就挺好的。

    除夕那天,张静秀回了家。

    俞诗年的轻松生活告罄,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像只夹着尾巴的猫。

    张静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等包完饺子,姥姥姥爷去厨房准备饭菜的时候,张静秀嫌弃地开口:“俞诗年你应该知道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让我跟你姥姥姥爷待会儿。”

    逯弘邈赶紧给张静秀倒茶,试图缓和气氛:“秀姨,年年知道错了,大过年的,你别生她气了。”

    “你当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从小就像小混混,长大也没长进,俞诗年的坏毛病都是跟你学的,你也滚。”张静秀的怒火波及了逯弘邈,逐客令下的一点都不顾及情面。

    俞诗年受不了张静秀这牵连无辜的态度:“你要骂我就骂,邈哥没惹你,你不愿意看到我们,我们还不愿意看到你呢。”

    拉着逯弘邈走出屋,对厨房喊了句,“姥姥姥爷我跟邈哥出去玩了。”

    姥姥说:“饭快好了,吃了饭再出去玩。”

    俞诗年扯谎:“梦梦让我们去她家吃。”

    “行,那你们年轻人凑一起玩去吧。”姥姥姥爷没起疑。

    等到逯弘邈家,俞诗年再也憋不住眼里的泪水,蹲在地上小声抽泣:“我真像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胡说什么,你还有我呢,咱们俩相依为命。”逯弘邈把她扶进屋里坐下,“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俞诗年瘪嘴,指着屋子比划了一圈:“家徒四壁,哪里像是有东西吃的样子。”

    逯弘邈尴尬地挠头:“这不是习惯了跟你们一起过年,没准备。”蹲下身去橱子里翻找,“好像还有几包挂面,吃吗?”

    挂面,好像是最简单好做的食物,俞诗年盯着袋子看了很久。

    “大过年吃挂面,是不像回事。”逯弘邈把面塞进橱子里,“我去梦梦家给你拿点吃的。”

    “我想吃挂面,你给我做西红柿鸡蛋面好不好?”

    她垂眼盯着橱子,神色认真的可怕。

    逯弘邈一口应下:“行,那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安排。”

    俞诗年靠在椅子里,没再说话。

    逯弘邈不知道去哪里弄来的西红柿和鸡蛋,真打算帮她做面。

    他弯腰切着西红柿,挺拔的身影和记忆中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重叠了。

    俞诗年走上前,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

    逯弘邈停下所有动作,僵硬地侧头望她:“怎么了?”

    “没事,我就看看你在切什么。”俞诗年松开他,重新坐进椅子里。

    逯弘邈和林修的身高体形真的很像,但抱着的感觉完全不同。

    逯弘邈用了她送的香水,身上弥漫着一股柑橘味的香,味道也很像,但她还是闻到了其中夹杂的烟味。

    俞诗年吃到逯弘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酸涩,眼泪一滴滴落入碗中。

    怎么就连面,做得味道也不一样呢!

    “怎么哭了?我做的面就那么难吃吗?”逯弘邈给她擦泪。

    俞诗年摇头,放下碗筷,趴在桌上小声抽泣。

    她真的没出息,即使林修轻易放弃了她,她还是忘不了他。

    “年年你怎么了?”

    “我想林修了,我可能真的没救了。”

    俞诗年哭着念叨:“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大男子主义的男生,讨厌爱出汗的男生,讨厌穿高领毛衣的男生…”

    “可换成林修,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俞诗年越哭越伤心,“我觉得他大男子主义的行为很帅,觉得他流汗的味道很特殊,就连丑唧唧的高领毛衣穿到他身上都格外迷人…无论他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呢。”

    逯弘邈望着吃了一口的面,苦笑道:“就连面,也是他做的好吃吧。”

    俞诗年歉意道:“对不起,我就是有点伤心。” 拿起筷子,就着眼泪把面都扒进嘴里,“你做的面很好吃,吃完觉得好暖和。”

    逯弘邈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吃饱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给爷爷奶奶拜年呢。”

    俞诗年平复好情绪,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只有逯弘邈的房间还能住人,叹气道:“你怎么过年也不把家里收拾一下呢?”

    “我平时又不回来,回来也是去你家,懒得收拾。”

    “也不供暖。” 俞诗年脱下外套,甩掉鞋子上床,“被窝里冷得都不敢伸腿。”

    “我给你开电热毯。”逯弘邈开完又跑出去搬了个小太阳进来,“这样有没有暖和点?”

    俞诗年蜷缩着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他:“给我把电充满,明天不想看俞诗岚那张脸,我得打游戏。”

    逯弘邈给她把手机插床头柜上充好电,坐到旁边的椅子里。

    俞诗年唤他:“你也赶紧睡吧,明天不还要去给兄弟们拜年。”让出一半被子,往床里挪了挪,“挤是挤了点,不过暖和。”

    她望向他的眼眸里写满认真,逯弘邈顿了顿,强撑着平静躺到她身边。

    “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俞诗年笑着感慨,“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在你家玩累到睡着?”

    逯弘邈喉结滚动,侧过身凝视着她,笑道:“记得,我奶奶那时候还常跟你姥姥打趣,说年年这么喜欢和弘邈一起睡,干脆把你直接养这里给她当孙媳妇得了。”

    “我那时候还当真了,整天吵着要给你当媳妇,估计你奶奶都没想到我们会比亲兄妹还亲。”俞诗年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牵你的手跟自己摸自己没区别。”

    逯弘邈眼里的笑意敛下,抽出被她牵起的手背过身去,疲惫说了句:“快睡觉吧。”

    “你家太冷了,睡不着。”俞诗年戳着他的背,絮叨,“你有空找人把家里收拾一下,别弄得像个仓库一样,一点家的温暖都没有。”

    逯弘邈回过头,盯着她的眼睛,气闷地问:“你也嫌弃我了?”

    “我肯定不嫌弃你,我是觉得要是以后嫂子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可能会不高兴。”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他好,每句话又伤了他的心。

    逯弘邈沉默良久,不确定地问:“年年你说实话,如果换作是你,会愿意嫁给像我这种居无定所的男人吗?”

    “必须愿意啊,邈哥可是最最最靠谱的人。”俞诗年笑着安慰,“你别听我妈妈瞎说,她看谁都不顺眼,你也别有太大压力,零花钱我都给你存着呢,我也会努力赚钱给你娶媳妇的。”

    逯弘邈听乐了:“你还努力赚钱给我娶媳妇?”

    “对啊!谁让你只有我一个亲人呢。”俞诗年大包大揽地说,“等你要买房的时候,告诉我,我把钱都转你。”

    逯弘邈把她揽进怀里抱住:“费那劲干什么,你给我当媳妇得了,反正你从小就吵着要嫁给我。”

    “哈哈哈,哥,你别闹。”俞诗年笑着挣脱,“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你以后肯定也会遇到喜欢的人。”

    俞诗年说完背过身去:“跟你闹了会儿,感觉暖和了,咱们赶紧睡觉吧。”

    他想娶她,不是玩笑。

    逯弘邈把玩着她身后的长发,直到跨年的鞭炮声响起也没有阖眼。

    俞诗年被吵得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

    她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被小太阳的暖光一照,漂亮得不像话。

    这张脸他从小看到大,却觉得永远都看不够,无论看多少次,都心跳怦然。

    逯弘邈一点点靠近她,蜻蜓点水地吻了她的唇:“年年你是我的,你答应过让我护你一辈子的,等你毕业回来,咱们就定下来。”

    ——

    林修回学校后一直待在实验室。

    经过上次的争吵,老太太把他的卡都停了。

    停不停卡于他而言并没什么区别,他就没什么消费欲,跟老师干私活赚的钱足以满足开销,早就不需要靠家里养活了。

    只是觉得老太太挺可笑的,培养了他这么多年,却一点也不了解他。

    林修关掉手机,和外边断绝联系,专心做研究。

    他不想一直给人调设备,打算将PLC更精简的指令运用到单片机上,想试着做属于自己的技术。

    许梦柔时不时来给他送饭。

    搬走了他的靠椅,给他运了张折叠床,连微波炉、小冰箱这些小家电都给他置办上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从她答应让老太太把他带去老宅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生疏了。

    除夕那天,林修在寂静无声的实验室,听着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格外想念俞诗年。

    出门不知不觉就走到巷子里的小酒馆,紧闭的店门告诉他过年期间不营业。

    林修站了一会儿,去超市买了几瓶酒。

    回实验室,忍不住看她的社交账号,想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

    没想到她的朋友圈从离开那天就停更了,只有之前的一条条动态在记录着她有多喜欢他。

    凌晨的烟花升起,林修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疯狂滋长的思念,借着酒意拨了俞诗年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却陷入冗长的沉默。

    林修鼓起勇气说了句:“年年,新年快乐。”

    逯弘邈轻笑:“年年已经睡了,我跟你说过别再找她了,她想起你不会觉得快乐的。”

    电话被无情掐断,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亮光。

    “她睡了。”

    “别再找她了。”

    “她想起你不会觉得快乐的。”

    逯弘邈简短的一句话,却字字诛心,偏偏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他连喊痛的资格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给她打这个电话,明明不知道说什么,却偏偏想听听她的声音,他大概真喝多了吧。

    林修缓缓靠在椅子里,仰头望着前方,暗淡无神的双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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