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的养在外边？他奶奶还真是高看他。
林修眼神越来越暗，低笑一声：“首先我没有爷爷那么大本事，做不来养情妇的事。其次未婚妻是奶奶你一厢情愿定下来的，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放肆。”林奶奶气急，捞起桌上的镇尺砸向他。
林修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微微皱了皱眉，刚硬的五官绷紧，表情淡然又显矜贵。
“挺能忍，也不枉费我精心培养了你这么多年。”林奶奶闪烁着厉光的眼睛中充满嘲讽，“但没用，不联姻你对家族而言，毫无价值。”
林修笔挺地站在原地，目光冷若冰霜。
他心里其实清楚，无论他多努力、多优秀，都不会被看到，他在这个家只有联姻一种价值。
假装和睦地相处了这么多年，老太太终于亲口说出了他的价值，他自嘲是真的，同时觉得心里松快了也是真的。
他已经不期待被她认同了。毕竟林思远拒绝联姻后，被骂了二十多年逆子，如今即使担任集团CEO，仍旧没有实权，他得用一生去偿还老太太的养育之恩。
许梦柔一直背负着攀恋权贵的罪名。即便她学子遍天下，为学术界做出了杰出贡献，在这个家里，却只能用那个女人代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有。
他更不用提了，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工具人。老太太不甘心儿子被许梦柔抢，一定要从许梦柔身边把他抢走才满意，林思远忤逆过老太太的事，他必须顺从，否则就是许梦柔带坏了他。
这么可笑的家，他早就受够了，恨不能尽早脱离。
林修转身：“我毫无价值，就不在这里惹奶奶生气了。”
“站住。”林奶奶绕到他面前，撂下狠话，“你要知道林家是我说了算，你爸帮不了你，那个女人更帮不了你，你不联姻，会变得一无所有。”
林修点头：“我有手有脚，不用别人帮我。”
“你是有手有脚靠自己也能活下去，但你女朋友很漂亮，追求者不计其数，听说她很喜欢极限运动，对吧？”
“你调查她？”林修不悦蹙眉。
“不重要。”林奶奶满不在乎，“重要的是你若没有家世支撑，靠给人装程序的那点收入，可能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没办法带她出去玩一次，更别提给她买东西送礼物了，你确定到时候她还会愿意跟着你？”
林修宛若一条蛇，被这番话狠狠敲在了七寸，无力道：“我也不会一直没长进。”
走出书房，听到林奶奶嘲笑道：“年轻人总是那么天真。”
闻颜站在书房门口，勾着浅笑，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
林修着急离开，不欲多言，疾步下楼。
闻颜阻拦：“你和奶奶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其实你没有必要惹怒她，联姻于我们而言本就是最好的选择，婚后你可以继续和她在一起，我会装作不知道。”
林修停下，求解地问：“你们凭什么觉得她会愿意受这种侮辱？”
“凭你可以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啊！”闻颜耸肩，回应得漫不经心。
“不是每个人都稀罕这些东西，你现在这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像极了老太太指责我妈妈的样子。”林修克制着没把丑陋二字说出口，压下眼中的厌恶，平静道，“我和你永远都培养不出感情，你没必要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有没有感情我不在乎，我只要林氏媳妇的头衔，而你如果有了闻氏女婿的头衔，以后的路也会走得更顺畅。”闻颜别有深意地望着他，“林修你这么聪明的人，总归不至于被感情冲昏头脑吧？”
“倒也未必。”林修淡淡扫了她一眼，体面离开。
以前他确实觉得感情可以当做交易，任买任卖，只要利益得当，可以随便交换。
只是在见过炽热耀眼的人后，再也没办法把这些腌臜黑暗的想法代入到她的世界里去，他甚至觉得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一种情，无法用物质衡量，得能用心去守护。
林修坚定的内心，在读完俞诗年合同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利益和感情冲突时，他可以毫不犹豫选感情，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一辈子碌碌无为。
但他清楚她有多喜欢唱歌，清楚这份合同对她的人生意味着什么，他给不了她这样的前途，更没有资格让她放弃热爱选择他。
“林修，你肯定也舍不得和我分手对不对？”俞诗年揽着他的肩膀问。
肩头被她身体的重量压着，传来的刺痛感，这样的痛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林修垂下头，避开她炽热的目光：“年年，我觉得你妈妈说得对，这份合同，你该签。”
俞诗年傻了眼，晶莹的泪珠因双目瞪大而卡在了眼睑，莹润的杏眸中写满了不敢置信：“所以林修，你想和我分手？”
他不想，但他根本就没有开口留下她的资格，理智告诉他这份合同是她现在的最优选，他不值得她放弃前途，更不值得她为了他和家人争吵。
林修隐忍着满心的无力，沉默地低下了头。
俞诗年托起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追问：“林修，你喜欢我吗？”
林修回望着她，一言不发。
他眼眸含情，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她，却紧闭双唇，不肯回应。
俞诗年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笑容说不出是苦还是涩，踮起脚尖，伸手抚向他的眼睛，手指沿着眼角到眼尾的轮廓缓缓移动。
他狭长的瑞凤眼，深邃精致。笑起来时，眼里好像有星星，望人时，更是自带柔情。
原来他天生就长了双含情眼！
“林修，你的眼睛真好看。”俞诗年手指从他狭长的眼尾移开，戳了戳他的胸口，“可你的心，真冷。”
俞诗年失望地把他手中的合同抽出：“这份合同，为期十年，你竟然觉得我该签，你那么理智清醒的一个人，肯定不会相信有什么东西会十年如一日吧。”
俞诗年嘲讽道：“你可真聪明，明明轻易放弃了我，却好像是为了我着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要么我给你跪下磕个头吧。”
林修赶紧扶住她，痛苦地哀求道：“年年你别这样好不好？”
“好啊，谁让我最听你话的。”俞诗年眼中期待碎裂，转身挥手，“我走了。”
她一步步离开他身边，林修望着她的背影，攥紧双拳，克制着想要追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许教授让他做二十岁该做的事，他却早就丢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粹，他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偏爱。
俞诗年离开的步伐迈得很慢。
走出校园，去往车站，直到坐上回D市的车也没有等到林修追来。
她真的觉得很伤心。
他说过的每句话她都铭记于心，记得他想要一个可以互相陪伴成长的伴侣，她竭尽所能地陪了他那么久，她以为他心似她心，以为可以和他一直幸福地走下去。
没想到在前途和爱情发生冲突时，他却自以为觉得她该选一条康庄大道，他权衡利弊后告诉她什么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根本不想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走那条路她就走那条路的承诺，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张静秀说她没出息也好，说她不知上进也好，她都认了，她本来就没什么上进心。可林修的轻言放弃，真像是利剑穿心，扎得她好疼啊！
——
逯弘邈看到俞诗年哭着进门，吓坏了，着急地问：“年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俞诗年一头扎进他怀里，委屈叫着，“哥，我难过，你请我喝酒好不好？”
“好。”逯弘邈把她抱到吧台上，给她要了一打酒，关心道：“跟哥说说怎么回事？”
俞诗年把酒一杯杯灌下去，眼神慢慢变得微醺：“他们都不要我了…”抽抽搭搭地把一肚子委屈都倒了出来。
逯弘邈任她抱着，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该心疼自己。
俞诗年哭累了，抬起头哽咽道：“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哥不觉得你错了。”逯弘邈揉着她的头安慰，“年年不想去就不去，当大明星也不见得快乐，想唱歌来哥哥这里唱。”
“还是邈哥最靠谱。”俞诗年受伤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靠在逯弘邈身上用力吸了吸鼻子，疑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烟味。”
“这叫男人味，是不是闻起着就很靠谱。”逯弘邈痞痞道。
人是靠谱，味道却很难闻，她还是喜欢林修身上那清冽好闻的柑橘香。
俞诗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改天我给你买瓶香水吧。”
听到她要给他送礼物，逯弘邈眼都亮了：“行。”应下又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嫌弃我？”
俞诗年摇头，求解地问：“为什么你会喜欢抽烟呢？”
“因为解压，心烦的时候抽根烟，喝点酒，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逯弘邈似乎怕她追问，又解释，“不过哥不是说自己整天心烦，是做生意需要。”
她才不信，她和向媛也开酒吧，也不抽烟。不过听到能忘记烦恼，她想试试。
俞诗年从他的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举到他面前：“教我。”
逯弘邈夹着烟给她放进嘴里，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唇，心跳怦然。
她粉嫩的嘴唇含着烟，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的下一步动作。
逯弘邈的心，越跳越快，把放在她后背的手穿过她纤长的脖子绕到胸前，按下打火机。
俞诗年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眼泪流得更凶了。
逯弘邈怕烟烫着她，把烟从她手里夺出来，移远了些，等她平静下来，耐心教她。
俞诗年被呛了几次，不服气地扔掉烟头，又从逯弘邈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直到能轻巧地吐出烟雾，才满足地笑：“我学会了。”
她喝了酒的脸红扑扑的，噙满泪水的眼眸带着微醺的醉意，烟雾萦绕在她面前，为她身上多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逯弘邈眼眸中的欲念变得越来越炙热，一手拭掉她眼角的泪痕，一手在她的腰线上轻轻摩挲着。
俞诗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难过地问：“抽烟喝酒可以忘记烦恼，那不抽烟不喝酒的人有烦恼怎么办？是不是不抽烟不喝酒的人只爱自己啊？”
不等他回应，她醉醺醺地絮叨着：“原来林修他只爱自己，怪不得他不抽烟也不喝酒。”
她真的醉了，又哭又闹，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逯弘邈把她抱到房间躺下，她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林修怎么就不能爱我一点呢！”
“就爱一点点都不行嘛！”
“小气鬼！”
“……”
“可就算他是小气鬼，我也喜欢他。”俞诗年委屈说完，趴在枕头里再也没了动静。
逯弘邈给她翻了个身，把她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心疼地把她眼角的泪水擦掉：“别喜欢他了，陪着哥哥好不好？”
——
林修偷偷跟了俞诗年一路，目送她安全到车站，才回实验室。
一个人在窗口吹着冷风，望着楼下的雪人，忍受着心里撕裂般得疼。
她蹦蹦跳跳站在楼下为他堆雪人的事，近在眼前，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她是真的想一直陪着他。
她那么坚定地选择他，他却不敢应下她这样盛大的爱意。
等夜深了，林修掏出手机给俞诗年打电话。
他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逯弘邈听到铃声响起，怕把俞诗年吵醒，抱着她的羽绒服去了门外。
看到来电显示，紧紧咬着后槽牙，“喂”了一声。
“你是哪位，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林修紧张问。
“逯弘邈，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修松了口气，叫了句，“邈哥。”
“你叫哥，不合适。”逯弘邈嗤笑，“你不知道我和年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吗？”
他不知道。林修震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逯弘邈没什么等他回应的耐心，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不重要，我常听年年说你极其聪明，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林修手指紧紧捏着手机。
他明白逯弘邈的意思了，就连曾经校门口匆匆一瞥，那宠溺的眼神他也清楚记起来了。
如今再想，逯弘邈用那样的眼神看俞诗年，确实不算清白。
逯弘邈不理会林修的沉默：“你既然不懂珍惜，就别再找她了，我会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