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谣化身为猫,四蹄翻飞,脚步飞驰,穿过层层宫门来到御花园。
夜风阵阵,吹得树枝簌簌作响。园内凉亭却一片寂静,甚至连聒噪的蛙鸣都没有,仿佛一潭死水。
桃蛱蝶停在湖边,一下一下撞击虚空,仿佛有一扇玻璃将他们隔绝在湖泊之外。
方谣知道,李长庚就在里面,在她触手可及的湖泊之内。她在心内不停呼唤,结果还是一样,没有回答。
不死心的她又小声“喵喵”叫了两声,黑暗之中有一声轻悄悄的“咪|咪”传来。
声音是从凉亭方向传来的,方谣贴着那道看不见的禁制,跳到距离凉亭最近的地方一块湖心石上观望。
猫眼在黑暗中视力极佳,饶是如此,凉亭之上还是没有一个影子。
桃蛱蝶还在不屈不挠撞着玻璃,雪丸钻出她的毛发,变成一只翠鸟趴在桃蛱蝶身上。
随着桃蛱蝶的撞击,雪丸尖锐的鸟喙在玻璃上钻出一个个白色的小点。
随着白点合成一个圆形,方谣一记猫掌就将那个禁制打碎,轻而易举钻了进去。
禁制内灯火通明。凉亭挂满红色的灯笼,映出三个长长的人影。
两男一女,皇帝、靖王和皇后。
没有看见李长庚的方谣,再一次追寻桃蛱蝶的身影,对方轻飘飘略过湖水,落在一片草丛里,回头看着自己。
看着周身湖水的三花猫陷入了沉思,早知道从别的地方打洞了!
距离她最近的一块落脚点足足有十五尺那么长,也就是说足足有五米。而据她所知,猫最多只能跳三米左右。
看着眼前的湖水,她有些打怵,自己不会游泳,一旦落水还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远在岸上的桃蛱蝶飞腾起来,随后方谣就在空气中捕捉到了浓烈的腥臭之气。
是那日朝乾殿内腐土的气味,难不成是李长庚出现了危险?
三花猫不敢多想,一个助跑起跳,随后飞驰在空中,最后稳稳落在岸边的石头上。
还好还好,大□□动会三级跳远的底子还在。
一猫一蝶一松鼠,小动物三人组沿着湖边栽种的水仙花丛不断逼近凉亭。
突然,一个冰凉的液体滴在方谣的头上,随着液体滑落,腐臭血腥之气瞬间爆发出来。
方谣四下张望,才发现一根细长的树枝伪装成水仙花叶子,根尖根须像无数条毒蛇朝着她左摇右摆,更为粗壮的根部则被她雪白的蹄子踩在脚下。
“喵!”猫咪撒腿就跑,走之前还不忘对着树根狠狠踩上一脚。
他们跑到凉亭之下,听见上面的叶昭柔轻声细语。
“王爷,您驻军辛苦,本宫敬您一杯。”
“皇上,您看王爷又装醉了,是不是该罚他三杯。”
“王爷,五年未见,您看本宫还似原来模样吗?我是不是老了……”
方谣泛起嘀咕,怎么只有皇后的声音,皇上和王爷怎么不答话呀。
两声锐利之物刺进□□的钝响,血腥之气立马在空气中散开,熏得方谣脑门闷疼。
“哎哟,还有你,小白脸。啧啧啧,最近怎么瘦成这样,都不好吃了。”叶昭柔的声音变小,似乎是从亭子东北角传来的。
如果这里还有第三个小白脸,那一定是李长庚。
“怎么,你那新婚燕尔的小娘子没用灵力喂饱你?我最近可是吃得很饱呢。”
叶昭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着凉亭四角呼唤:
“咪|咪——”
“喵喵——”
上面的叶昭柔嗓音清甜,在方谣听来却如鬼魅之音。躲在亭子下方的她,大气都不敢喘,心脏咚咚咚咚,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四下响起窸窸窣窣之声,是那些树根在草丛之中搜寻她,一旦抓到就会将她献给堕落的邪神。
方谣极力冷静下来,将桃蛱蝶收起,顺着靠近湖边的小石子路蹑手蹑脚爬向李长庚所在的位置。
终于,在红色的柱子旁边,方谣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竹青色。人靠在柱子上,双手从后背绑住,看不清脸。
她将雪丸变作松鼠形态,送到绳子的位置开始咬绳子。雪丸的牙齿虽然锋利,奈何体型太小、麻绳太粗,便要费一些功夫。
咬断的一瞬间,头顶传来叶昭柔甜甜的一声呼唤:“喵喵,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方谣确定对方没有看到李长庚背后断裂的绳子,装作普通小猫的样子回应叶昭柔:“喵~”
叶昭柔双手伸长,变成树枝形态,将湖边的小猫拦腰抱起,放在怀中轻轻抚摸。
方谣顿时看清了李长庚的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竹青圆领长袍倒是还算干净整洁。
“怎么,几日不见,你想我了?”她的手冰凉,捏着猫下巴强迫方谣看自己。
即使隔着毛皮还是让方谣感受到冷意,更冷的是她的话语。“做错了事可是要受罚的,那日你打碎我的花瓶,准备怎么赔?”
叶昭柔忽然把方谣的脸转向凉亭内的两人,鬼魅的声线像是勾走她的魂,“就变成他们这样好不好呀,小猫咪。”
凉亭内有一张白玉石桌,桌旁坐着的皇帝和靖王一动不动,如同木偶。
怕她看不清,叶昭柔跨过亭内布满的腐烂潮土,将方谣抱近,一点一点给她讲解:
“你看,这是皇帝。七日前,他跟我说会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与我融为一体。”
皇帝七窍里长出枝干,嘴里的小枝子结出一朵红色的石榴花,肚子上插着一根从腐土里延伸出来的粗壮树根。他却浑似睡着了一样,还在均匀呼吸。
“这是靖王,我的小竹马。”叶昭柔将方谣放在石桌上,用树干状的右手抚摸对方俊秀的眉眼和粗糙脸庞,接着猛然抽手,狠狠捅进靖王的腰腹。
鲜血四溅,所到之处探出无数的树根树须,贪婪抢夺鲜血的滋养,如同长蛇交缠在一起,看得方谣头皮发麻。
昏睡的靖王许是疼得受不了,幽幽醒转过来,“阿柔……”
又是一击猛击,浓稠的鲜血染上叶昭柔秀丽的眉,平添一抹妖异的艳色。
“对……不起。”靖王口中流出鲜血,幽潭般的眼睛却始终望向眼前的女子。
“阿柔,是我负你。原以为皇兄会对你不好……”他垂下眼眸,看向怀中那枚红玉手镯,“你没有受苦,我很开心。”
他对向叶昭柔咧嘴一笑,疯狂攻击的美人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怔在那里。
“言哥哥……”叶昭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没了刚刚的暴力行径,语调也变得温和。
方谣在背后看她赤着白皙双足,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靖王的位子。随着她的靠近,疲弱不堪的王爷眼神中渐渐有了希冀。
下一秒,希冀变成了惊愕,方谣听见叶昭柔鬼魅似的语调,调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希望我这么叫你啊?”
接着,一巴掌扇在靖王的脸上,红痕立现。
叶昭柔的声线带着哭腔,“我不会忘记,五年前你是怎样不辞而别,将我拱手让给他人。”
数不尽的树根破土而出,将靖王缠绕成茧,“阿柔不是你应该叫的名字,你现在,应该叫我皇嫂。”
树茧挣扎几下后,不再动弹。叶昭柔挥一挥手,树根散去,那个浑身血污的靖王变得干干净净。
“这是?”靖王有些不敢相信,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阿柔手里了。
“喜欢吗?这就是石榴花神的能力,可以孕育一切新生。相应的,你们将会永远成为我的‘孩子’,每日都需要我的树根给你们提供营养,才能活下去。”
趁着叶昭柔说话的空隙,方谣趁机跳到李长庚身边,仔细检查身上有无外伤,所幸他只是昏迷过去了。
她用猫牙轻轻噬咬李长庚的手指,终于将他弄醒,两人合计逃跑。
好在李长庚能知晓她的心意,两人一番合计,决定先走为上。
因为李长庚身体虚弱,虽能化龙、不能飞行,两人打算就近打开一个禁制口逃跑,之后再见机行事逃出皇宫。
两人蹑手蹑脚,还没走出凉亭,就听见背后的叶昭柔充满玩味的声音,
“我的晚膳,跑了可不行啊。还有小猫咪,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哦。”
“跑!”
方谣当机立断,李长庚化成银龙紧紧缠在方谣的脖子上,两人没时间再去开一个新洞口,朝着旧洞口的方向全速奔跑。
方谣跑得飞快,生怕一不留神那些树根就会缠上自己,拖回去做成树茧。
跑到湖边,小猫几个轻跃,跳到来时的洞口,正准备朝里面飞扑,叶昭柔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树根将洞口死死缠住。
“怎么,就那么等不及了吗?”叶昭柔赤脚踩在湖面上,步步逼近方谣。
“做错事的小猫,就要受惩罚,你说对不对呀。而且,要一人做事一人当哦。”
“不能连累自己的相公哦,对不对,方谣?”说着,她伸出触手,试图摘下方谣身上的小银龙,却被方谣一个闪身躲过。
叶昭柔脸上现出愠色,“不要仗着我宠你几天,就如此不知好歹。”
凌乱的树根射向方谣,“你怎么一直不回答啊,方谣?”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听我叫你另一个名字啊。”
“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