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宫女芝兰的声音：“方店主，娘娘说明日晚膳要吃甜的点心。”

    正在出神的方谣轻咳两声，恢复神色，走到门前恭敬答道：“好的，芝兰姑姑。”

    芝兰是皇后身边的首席宫女，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看上去宽和温柔，很好说话。

    “记着，皇后刚刚查出有孕在身。虽然咱们娘娘不忌口，新奇的花样是可以有，但出了事情还是得你们自己负责。”

    说罢，芝兰看了方谣耳垂上还未消散的红晕，又看了紧随其后出来的李长庚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回去复命了。

    李长庚从御膳房取了茶水和糕点，方谣坐下一看：雨前龙井和八瓣枣花酥。

    皇帝真是爱屋及乌，连皇后的厨子吃得也那么好。

    李长庚抿了一口绿色的茶汤，“刚刚在正殿，你心如擂鼓，可是发现了什么？”

    方谣将枣花酥掰扯一个个小瓣，并不吃，而是眼神幽幽地看他，“我听见，皇后体内有两个心脏。”

    李长庚一愣，“当真？如此说来，胡太医所说的堕神、恶女竟然是真的。”

    方谣“嗯”了一声，她不是没有见过怀有身孕的人，但那些人身上都不会有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更糟的是，在大殿她还隐约闻到了泥土和血的味道，似乎是还沾着血肉块被埋入泥土的味道。

    想到这里，猫咪敏锐的鼻腔神经发作起来，她又隐隐闻到了那个味道。

    手里的枣泥糕瞬间不香了。

    李长庚听她讲完这些，眼神瞬间亮了，“这样才好，晚上咱们去查查。”

    作为被攻略对象，皇后暴露得越多，他们收集的信息就越多，就能越快通关这个副本。

    想到这里，熟悉的笑容又在她脸上绽放出来，捧着枣泥糕吃了起来。唔，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噎人。

    以前的老式糕点都这样，方谣如是想着，关于明天的早膳糕点有了思考。

    入夜，乌云遮月，合宫寂静。

    方谣变成猫形出门，身边还跟着一个金色小飞虫和一只小青龙，是雪丸和李长庚。

    李长庚说这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他使不出神力。因此不能施展法术，独自去探查。方谣反倒觉得别人代劳，自己不亲眼去看看，总是不放心。

    小猫动作轻盈敏捷，一个助跑爬上墙头，借着熹微的灯光观察正殿方向，皇后寝殿的灯光依旧明亮。

    三只小动物都个头不大，小飞虫和小青龙又顺势趴在她的背上，更兼夜黑风高，如入无人之境，顺利躲过值守侍卫的巡逻，趴在了寝殿的窗台上。

    雕花的窗台漏出几缕烛光，方谣小心听了半晌，确认没有什么动静，才悄悄打开一条小缝，钻了进去。

    一进屋，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腐烂气息。举目四望，却连一个服侍的宫女都看不到。

    方谣跳下桌台，脚上瞬间传来一股冰凉潮湿的触感，吓得她差点“喵喵”叫起来。

    低头一看，才发现房内地面上居然堆满了黑色的泥土。蓬松潮湿，不像是刚刚从地里挖来的，更像是发酵了很久的花园肥料。

    一道榴红色的布帘后，影影绰绰。

    李长庚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后面像是一颗树。”

    方谣从地上抽出猫爪，抖抖上面的泥土，跳上旁边的桌子。地上的泥土，让作为猫咪的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随着猫步的靠近，帘后的景象也展现在三人面前。

    一棵一人高的树木，扎根在皇后的床前。圆润的厚叶片布满枝头，一根枝条上还长着一朵红色小花。

    床上躺着一个安睡的青年男子，身穿明黄色的睡衣，应该就是皇上。

    三人还想靠近查看，就听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方谣顺势躲在桌上的一个花瓶后面，将猫尾巴紧紧贴在身体上。

    “快把这些东西倒进去，倒完之后一个时辰不准进来。”是张太监的声音。

    几名小太监抱着一个麻袋走过来，却没有进入帘子里。而是在靠近帘子的地方开始翻土，窸窸窣窣很快就将那些东西埋在了泥土里。

    他们动作极快，一杯茶的功夫，就没了影子，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方谣躲在帘内的花瓶后面，根本没有看清出发生了什么，刚想走出去探查，就听见土里传来阵阵异响。

    一条树根像是活物一样，缓缓钻出泥土，先是探了探床上人的气息，接着钻入泥土。

    土内迅速涌出一条清晰的纹路，顺着纹路可以看见树根在刚刚埋东西的地方停住了。

    像是缠住了什么一般，树根开始集聚收拢，将帘外泥土里的东西往回拖。

    方谣屏住呼吸，看见树根拖着的是一个白色长条状东西。下一秒，树根将白色条状物高高举起，往树木正下方塞。

    那是一只苍白的人手，还是男人的手。

    树下似有一只血盆大口，正在酣享美味，泥土被巨大的动作一阵一阵拱起。

    猫咪的嗅觉太过发达，在人手出现在空中的那一瞬间，血腥之气达到了顶峰，方谣差点将下午吃的枣泥糕吐出来。

    雪丸机灵，立刻变成松鼠形态，用自己的大尾巴紧紧捂住方谣的鼻子。

    “呼——”方谣憋不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下一秒，一道凌厉带风的树根就将方谣藏身的花瓶打碎。来不及多想，方谣立刻跳到红色帘子外面，企图原路逃跑。

    妖异树根势比闪电，一下一下啄向三花猫。方谣三人不敢迎战，只得上蹿下跳，试图甩掉攻击。

    房内桌椅不少，方谣借助地形优势，很快跑到了窗户口。就在她想钻出小缝时，一招猛烈的鞭击从侧方袭来，瞄准她的脖子。

    啪——

    *

    木门被人猛烈拍打，发出“啪—啪—”的声响。

    李长庚穿上外衣，打开木门门栓，门外站着张公公、芝兰和几名宫女、侍卫。

    “公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外面夜色如墨，还没到丑时起床的时间。

    张公公一脸正色：“刚刚朝乾殿内有人刺杀皇上，贼人已被暗卫打伤，想来还没有离开皇宫。现在各宫都在搜查，你们也不例外！”

    宫女和侍卫作势就要冲进房间，被李长庚拦下，“我娘子她刚刚歇下，还请你们轻点声音。”

    张公公在宫内侍奉多年，根本就没有把这对夫妻放在眼里。若不是皇上由着皇后的兴致胡闹，朝乾殿哪儿能住进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芝兰打头，领着几名宫女走到床前。粉帘低垂，内里传来一个软糯的女声：“是谁？”

    一名小宫女一把拉起床帘，里面的场景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方谣坐在床上，正在扣上衣的扣子。她眼神涣散、眼角微红，黑发胡乱披着，脖子上隐隐约约有一处殷红。

    “这是什么？”芝兰眼尖，一把撩起方谣的头发，一个红色的瘀痕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李长庚支支吾吾。

    “好啊。皇后娘娘好心留你们在朝乾殿居住，你们居然敢深夜行刺。你可知，贼人重伤的地方正是脖颈处。来人！”

    外间的待命的两名侍卫冲进来，欲将方谣从床上拖拽下来。

    “姑姑！”方谣抢在前面跪在地上，“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是……这是……”

    她羞于开口，便将披散的头发用一根金簪挽起，露出白皙的脖子，左右各有几个深浅不一的红痕。

    她扬起下巴，双目紧闭，脸皮微红，李长庚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春夜金宵，让各位见笑了。”

    几个小宫女羞得捂住眼睛，芝兰虽然年纪最大，却也突然反应不过来。

    张太监结束在外间的搜寻，走进来看见床上的布置，“稀奇，你们夫妻还睡两个被窝啊。”

    方谣咬住嘴唇：“我夜里睡觉不老实，所以睡着了总要睡在两个被窝里。刚刚，是因为……”

    她没有说下去，众人却都想到了。

    张公公走上前去，伸手在两个被窝里探了一下，果然一个凉一个热。“你脖子上的瘀血到底可疑，传太医来。”

    小太监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一位年轻的太医进来了。

    方谣抬头，幸好不是胡太医。

    太医仔细查看方谣脖子上的瘀痕，确定都是浅表性的外伤，且按压下去不会有刺痛感，排除是在朝乾殿被暗卫所伤。

    张福田领着一众人等退出，临走之前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

    木门落闩。

    李长庚从床里面抱出被褥，准备重新打地铺。却被身下之人一把揽住劲腰，硬生生往被窝里带。

    对方急促温热的气息，隔着凌乱的黑发扑在他霜色一般的脸上。手臂支在床板上，沾染欲色的眼神对上少女湿润的小鹿眼。

    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两人僵持了几秒，直到方谣眼神瞟向房梁，他才意识到刚刚那波人并没有完全放过他们。

    青筋皱起的手臂瞬间失去支撑，一向端方自持的白色身影压上了身下的娇软身体。

    锦被之下，两张脸鼻尖碰鼻尖，闷热的空气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长庚想出去透透气，却被一个冰凉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还没走。”她呼出的气息教人更加难以忍耐。

    他在被窝里脱下白色外衣，推了出去，又将一只脚踢出被窝，一股凉气瞬间涌入，冲淡了躁动与闷热。

    为了避免面对面的尴尬，方谣自动往下缩，避开与李长庚的脸，却在下滑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对方某个部位。

    滚烫的触感让她愣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一双冰凉的大手摸索着，探向她露出的双肩，“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