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那个瞬间有寒气自胸膛滋生,使她难以做出任何举动。

    是公主的眼线,

    还是巡逻的侍卫?

    据说贵人家总是有训练些暗中保护的打手,若此人恰是这类行当,

    那她小命怕是不保。

    明熙咬着牙,心中转过千般思绪。

    不,不对。

    假是公主亲卫,不会与她在此多做纠缠,按公主的性格定是要他们直接押送不轨之人到她面前,交由她来审判。

    但听其语气貌似是真的在问她的目的。

    或许真是庄园内的守卫,暂且一试吧。

    明熙吸了口气,不敢回头,只是垂着眼睛道:“我是殿下院中女客,午歇醒来发现小妹不在身旁。恐幼妹冲撞了贵人,所以出来寻找。”

    “园林甚大,一时迷路至此……”

    明熙点到为止,知道多说多错,给一个理由就可以了,从两个小童可知,庄子里素来氛围应该是懒散悠闲的。

    她现在也只能赌这侍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上报,将她放过了。

    蓦地肩头一轻,身后传来略微的铮鸣声,像是某人曲指轻弹剑身,继而收入鞘中。

    “你的妹妹可及金钗年岁?”

    那人说了第二句话,一切未提,却是问明芊的年龄。

    明熙心道奇怪,但只好回答道:

    “小妹今年恰一十二岁。”

    没有回复,明熙盯着天边稀疏的云发呆,看它在碧蓝澄澈的天幕中貌似乖顺静止,实则缓缓移动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它就能飘到心心念念的另一侧天空去了。

    “你走吧,莫要一个人靠近这里。”

    过了一会,明熙才听到声音。不知道那人那段沉默间思考了些什么,等她试着转头看的时候,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明熙的手攥着袖口,渐渐平息自己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跳。为了安全,她还是选择了原路返回。

    午后的阳光依旧亮眼,却无端惹人困倦。

    她返回了供她们休息的厢房,依旧来到明芷房前,侧耳听不见一丝声响。

    明熙料想明芷应该已经歇下了,她便走了几步进了自己的房门。

    该是此行太牵动心神了,明熙一沾到枕头便很快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已经落日西垂,天色稍暗。

    明熙推开房门,远远望去只见四处开始张罗着燃灯,照得此方天地依旧亮如白昼。

    不远处依稀传来歌舞丝竹声,倒是听不真切。

    下午消失的人重新出现,偶尔路过后厢房,只能看见他们匆忙来去的背影。

    明熙坐着等了一会,终于有公主身边的人来喊她们,她与出门来的明芷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去了。

    这小楼估摸是专门按照昌宁长公主的喜好装饰的,明熙一进门就见墙上挂着公主喜欢的那位前朝大家的仿画,桌椅所用的木料无一不好。

    一见她们来,昌宁长公主就作一副欢喜的模样,放下手上的帛书。

    “本想要午前再与你们唠唠家常的,”她捂着嘴笑道,“有事就先耽搁了,你们莫要怪婶母才好。”

    突然转换的称呼,把明熙明芷听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但还要回话做和睦的样子,一番推拒。

    “好啦,知道你们都是乖孩子。”昌宁抬手招自己的侍女过来。

    “我记得……你的琴技还不错的样子。”她看着明芷,停顿了一会,自然地接下去说,“露一手我瞧瞧。”

    明熙觉得,那个停顿应该是昌宁长公主不记得明芷的名字了,也许还是从来没有记过。

    侍女应承后退下去拿琴。

    剩下的人很快搬上了该用的东西。

    明芷没有拒绝的机会,她温顺地自谦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去坐到椅子上。

    搬来的琴应该很是名贵,但总归不过一个物件而已。

    明芷试了试音色,弹了她最擅长的不会出错的一首曲子。

    美人美景,甚是赏心悦目。

    明熙注意到昌宁的眼神渐渐变得满意,偶尔会往二楼瞥一眼,频率不高,却让她心一紧。

    二楼,应是有人在吧。

    或许就是昌宁长公主下午没有见她们的原因。

    会是谁呢?

    是这个宴会她们不曾见过的其他客人吗?

    其实不难猜。

    想想公主对她们的安排就知道了。

    明熙冷着眼神,明面上在看明芷的献曲,余光一直在注意昌宁那边的动静,她也不敢太过招摇,谨慎着不让公主发现。

    待到一曲终了,明芷起身的时候,昌宁长公主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拍了两下自己的手掌,“宛若天籁,人间难闻啊。”

    “让殿下见笑了。”明芷低着头回应。

    昌宁长公主不乐意了,她敲了两下桌面,“抬起头来,又未曾欺负你。你在家中也是如此吗?可是长女?”

    明芷吓得一抖,立刻依言抬起头。

    “是。”

    “有几个弟妹?可都是你照顾的?”

    “回殿下,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爹娘族内事物繁忙,不常归家,他们都是由我带大的。”

    “好,好……”昌宁长公主笑了一会,明熙注意到她又往二楼看去。

    昌宁拿着早就放在一边的小盒,示意自己的侍女拿给明芷,“这些小东西你就拿着玩吧。”

    说完她才注意到明熙,“…熙娘可莫要醋去,上次你已得过了,下次再寻些新鲜的给你玩。”

    明熙等明芷接下谢恩之后,才用小女孩的语调嘟嘟囔囔:“婶母下次可莫要偏心了,不然我不依的。”

    昌宁哈哈大笑,对着自己的侍女取笑她,“你瞧她,还这么孩儿气。”

    明熙接收到了昌宁想要过把扮演瘾的态度,她也就合她心意地当个娇蛮不懂事的侄女儿,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

    昌宁对明熙能接住自己的戏的大抵是没有料到,笑了好一阵子。

    不明白情况的,大概还以为她们是相处了十几年的长辈小辈呢。

    “我们明儿个才回府,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昌宁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关心了几句就叫侍女带她们回房间了。

    有一个人被忘记了。

    明熙和明芷给她行礼告退。

    昌宁长公主从刚刚到现在绝口没有提及她本应的三个侄女为什么只有两位。

    她对明芊果然早有安排,并且这个安排她们是不被允许知道的。

    明熙还有点担心明芷会像上次那样控制不住地去问公主关于明芊的事,但好在她明显长了记性,这一次将嘴巴闭得很严实。

    侍女依旧将她们带到房间前就离开了。

    明熙有预感地站住脚步,明芷也没有进门。

    她朝明熙走过来,突然伸手抚上明熙的脸,明熙没有回避,等着她的话。

    但是,没有疑问,也没有哭诉。

    明芷只是将自己的额头抵着明熙的额头,闭着自己的眼睛喃喃:

    “明熙,我愿你安好。”

    明熙一怔,眼神动容,她轻拍明芷的肩,

    “我也是。”

    ——

    依旧是在昌宁的小楼里。

    昌宁长公主撑着头看着从二楼走下的中年人,“如何?这个你可满意?”

    下楼的中年人穿着身价格不菲的衣袍,腰上叮叮当当地挂着玉牌香囊等物件,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富贵气息。

    梁侯搓着手指陪笑道:“不枉我厚着脸皮跟殷小子要的请帖,公主还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呸,好大的脸。”昌宁长公主唾了他一句,“侯夫人到时候可别来我这闹。”

    梁侯一张老脸笑起来的时候堆满褶皱,让昌宁闭着眼睛嫌弃得不能再看一眼。

    “这个公主就放心吧,她个妇道人家总会识大体的。”梁侯想起家里的母老虎,微微发怵,但一想到这次有长公主坐镇,胆子也大起来。

    梁侯夫人仗着母家势力大,已经搅黄了许多次梁侯想要纳妾的好事了,苦于岳父余威,梁侯每次只能苦哈哈地认下。

    但这次不同了。

    买官卖官的事情一扯出来,京中人人自危。他有昌宁长公主这个靠山,那是半点也不担心,趁着家里小辈和岳父家都牵扯其中的时期,他忍不住动起歪心思。

    虽然说兹事体大,但这种东西让其他人操心就好了。

    他背靠宗室,蒙受祖上荫庇,不就是代表可以满足自己的私心享受享受嘛。

    憋屈了半辈子了,要是在这时候还不能从自己夫人手上扳回一局,他这个侯位简直有如虚设。

    再说了,食色性也,太上皇那样知命之年的人也不能免俗,他也一样嘛。

    梁侯回想了刚刚在楼上看见的抚琴美人,淡雅脱俗,温柔清新,跟自己的夫人那彪悍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

    他忍不住幻想美人进门后与他琴瑟和鸣的生活。

    公主这几个侄女真是让她捡到宝了,梁侯啧啧摇头地想,美人旁边的姑娘虽然容貌更盛,但他果然还是爱温柔小意的,省得家宅不宁。

    “你看也看过了,”昌宁长公主冷笑一声,“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梁侯听后面色扭曲了一阵,心里暗自抱怨:真是胃口大的可以,吃他四千黄金还不够,又惦记起他手里采珊瑚的航线来了。

    一年也就那么些产量,明明好的全进了你公主府,他自己都没捞到几个。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是自己的仰仗,全是小钱全是小钱。

    “当然,公主的恩泽我可是万万不敢忘记的。”他拍起了昌宁的马屁,“京中谁人不知殿下的好啊,都是我的福气,我的。”

    昌宁长公主但笑不语。

    对她来说,这好比就是互换宝贝。

    舍一个无关紧要的侄女,换一条稳定产出极品珊瑚的航线,她何止不亏啊

    她赚翻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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