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邀赛进行的如火如荼,不知不觉赛程已经过了大半。国家队也不是一帆风顺,比赛有输有赢,好在积分榜排名第三,很稳妥地进入了半决赛。
这一路好在众人没有发生意外,身体素质也不错,医疗小队其他人没有用武之地。倒是随着比赛越来越紧凑、对手越来越强,大家手的负担也越来越大,张海清和沈澜轻自然变得很受欢迎。
这天和美国打完比赛,张佳乐十分疲惫。
他华丽绚烂的打法本就需要较高的手速,恰巧今天与他对战的也是个手速快的难缠选手。这一场打下来,手都快抖得跟鸡爪疯似的。
他不得不这么拼命。
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他就会和韩文清一样,反应力、爆发力、手速等状态会越来越差,这是一个悲哀的、无可奈何的不可抗力。
在荣耀里这么多年,他背负过、放弃过,但第一名永远只有一个。
而他还没有拿到过。
因此在这个顶级赛事中,哪怕有一丝拿冠军的可能,他都要拼尽全力。
于是张佳乐决定去找沈澜轻做做手操。
虽然张医生资历更老、技术也更好,但大家都更喜欢去找沈澜轻。
毕竟沈澜轻与他们年纪相仿,也很理解他们,更为重要的是沈澜轻漂亮。
谁又不喜欢美女呢?
推开医疗室的门,刺鼻的消毒水味迎面而来,张佳乐皱眉顿了顿,等适应了再朝里进。
“沈医生——”
招呼声戛然而止,因为张佳乐正好与坐在椅子上的叶修四目相对。
沈澜轻本来站在一旁准备脱下橡胶医疗手套,一看张佳乐来了,又快速把手套戴回去了。
张佳乐问:“你怎么在这里?”
叶修答:“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啊。”
“草!”张佳乐骂,“你一个领队又没上场比赛来做什么手操?”
“对啊,我就是一个领队所以手负担小才来找沈医生做手操嘛。”叶修没直接回答,只是偷换概念道,“您可是我们的主力选手,还不快去找张医生给你仔细检查检查?”
张佳乐:“……”
张佳乐没好气:“我排队总行了吧!”
然后张佳乐就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沈澜轻这边人不多时,大家都宁愿排队。一来可以放空大脑,舒缓心情;二来可以和其他选手插科打诨,顺带分析一下形势、研究一下技术。
张佳乐平时听叶修说话听的可太多了,并且他说的话,十句里面起码有九句张佳乐不爱听。
所以张佳乐不打算在医务室再与叶修有所交流,一个人拿了本娱乐杂志,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翻阅。
但没片刻,兜里的手机响了,张佳乐拿出来一看,眉头紧蹙。
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
叶修发来一条消息:张佳乐,你能不能去张医生那边?
张佳乐怒了,排队都不可以了是吗?
张佳乐回:为什么?
叶修:尊老爱幼。
张佳乐忍不住抬眼看向叶修。只见他乖巧端坐在椅子上,望着沈澜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人还有两幅面孔呢?张佳乐翻了个白眼。
张佳乐:这不是已经让你先了吗?还不够尊老爱幼啊?
叶修身体不动,只是微微低头,右手手指灵活飞舞。
叶修:啧。
叶修:你到底懂不懂看气氛啊?张,佳,乐。
短信结尾还附带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一看就是在嘲讽他。
张佳乐迷茫的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沈澜轻在认真摆弄瓶瓶罐罐,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叶修依旧乖巧端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沈澜轻。
没看错啊?很正常的工作气氛。
张佳乐不解:什么气氛?老叶你要搞什么大动作?可别乱来啊!
叶修:告白的话,算不算大动作?
张佳乐大脑空白了几秒,手却比脑子快。
张佳乐:告白?跟谁??
叶修很淡定:对,跟你。
太过震惊,张佳乐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动静太大还引得沈澜轻奇怪地看他一眼。张佳乐憋红了脸,把尖叫扼在嗓子里,慢慢地爬上来坐稳。
虽说叶修平时满嘴跑火车,但在这种事,上张佳乐还没见过他开玩笑。再结合之前,他目睹了两人在比赛看台上,你靠我一下、我摸你一下的亲密行为……这两人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这时叶修的消息又来了:还不快点圆润地离开?
张佳乐贫嘴从不认输:草,你他妈不是要跟我告白吗?
文字上占了便宜,无奈内心还是骂骂咧咧。怎么什么事都让他给撞上了?尤其还是叶修这颗千年老铁树开花的事,他可真是自带幸运儿buff。
张佳乐脑子被搅得一片混乱,只红着脸站起身,结结巴巴地沈澜轻打招呼:“沈医生……我还是去张医生那里,我……我先走了!!”
说罢,还没等沈澜轻回应,便急冲冲地夺门而出,像是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他一样。
沈澜轻莫名其妙,问叶修:“张佳乐怎么了?”
叶修淡定答道:“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吧。”
沈澜轻:“?”
叶修有很多天没有见过沈澜轻了。
前三场比赛完,沈澜轻就不再陪同他们坐在看台区。因为她不喜欢也不适应太过热闹和嘈杂的环境,最终还是选择待在场馆内部安静地等待。
而叶修也很忙。比赛场上忙着研究对手、分析形势,比赛完后忙着复盘总结、制定战术,每天很晚才睡,弄得整个人都很疲惫,做指导并没有自己上场来得痛快。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没时间分心,可叶修忙着忙着总会一阵恍惚。
明明他的生活一如既往,为着热爱的事业拼命奋斗,却会在某个瞬间突发剥离感和撕裂感。
就好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有了裂痕,不多,但亟待粘合剂将空隙填满,他的人生才能完整,重回正轨。
而这种恍惚的时候,他便会想起她。
会想起她侧过脸时睫毛落下的阴翳,也会想起从她白笋般的指尖掉落的烟灰。
令他安心的粘合剂,是沈澜轻。
这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叶修分析了挺久也没得出个结论。
说是喜欢吧,叶修不敢确定。他和沈澜轻十多年老友了,早没看上,再相遇这短短半个月倒是瞧上了,感觉很奇怪别扭。
要说不喜欢吧,叶修又特别在意。见不到沈澜轻,脑子里会想;见到了沈澜轻,又要在意她和别的男选手的互动。
对,赶走张佳乐不仅是想和沈澜轻好好谈谈,也是不希望沈澜轻碰触其他男的。
算了,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再怎么想也没有以往数据作为基础分析,而叶修从来都是行动实践派而不是理论派,他决定借做手操的机会再确认一下。
再确认一下他的心意,以及,沈澜轻的心意。
沈澜轻不知道叶修心中的弯弯绕绕,在准备好了特制手霜后,她坐到了叶修面前。
“我先给你做一下按摩。”沈澜轻示意叶修把手伸出来。
叶修双手掌心向上放到沈澜轻面前,却在沈澜轻准备握住他时,灵活地十指回屈,虚握成拳。
“跟我就不用医疗手套了吧,感觉不太舒服。”
沈澜轻愣了一下。她手上有伤疤,怕吓到别人所以一直都戴着医疗手套给大家做手操,此刻也习惯性地戴上了。
“……好。”
在叶修面前,再狼狈的时刻也有过,区区陈年旧伤又何足挂齿。沈澜轻坦然地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来吧。”
叶修这才把手又摊开。
叶修的手非常很好看,修长又骨骼分明,似一根根青竹。沈澜轻把手全部覆上,掌心相贴,她微凉,叶修炙热,温度脉脉传递。
接着沈澜轻张开五指,贴着叶修的指根穿插进去,十指相交,严丝合缝。
沈澜轻微微按动,帮助叶修手指放松。
从前沈澜轻都是隔着一层医疗手套接触选手的,橡胶隔绝了大部分的触感,让她觉得按手和按橡皮没有什么区别。
可今天,她的指腹切切实实地触到叶修手背,青筋脉络凸起,不够柔软细腻,却温暖有劲。
她无意看了一眼叶修。只见叶修嘴角噙笑,眉梢眼角含着温柔的春意,像一只乖巧伶俐的小狐狸。
沈澜轻心念微动,手慢了一拍。
叶修见她没有动作,反倒手指用力,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这下真成十指相扣了。
“怎么了?沈医生?”叶修朝沈澜轻眨眨眼。
沈澜轻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红晕也飞快抹上她的脸,白玉染霞,楚楚动人。
“没……没事。该抹点手霜了。”她强装着镇定将手抽回来。
只是……若真无事,她又为何低下头不敢看叶修的眼睛。
叶修不想逼沈澜轻太紧,于是跳转了一个话题。
“手上的伤疤,真的不影响你的生活吗?”
沈澜轻手上的伤疤是如何造成的,叶修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是亲历者。
那是对沈澜轻、对他,都很惨痛的回忆。
十年前她为此与他们分道扬镳,而他选择顺其自然。那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年轻气盛,无法承担无力改变、太过沉重的命运,唯有等待时间抹淡一切。
十年后他选择视而不见、避而不谈,是害怕这伤还横亘在她的心头,烂作腐臭流脓的疮,一提起便鲜血淋漓。
若是还当朋友也就罢了,惬意的生活不就是该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过且过。
可现实变得不妙,他开始在乎她。
一颗心大约重300克,要装下他,势必就得剜去沉疴痼疾。
闻言,沈澜轻挤手霜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轻声说道:“会影响吧。”
叶修的心往下沉了沉。
但意料之外的,沈澜轻没有叶修想象中的难过。她反而仰起头冲叶修笑,神色轻松又释然。
“毕竟这可是我的勋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