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

    “完了,全完了。别说护身符,我昨晚熬夜画的引雷符、传音符……有一张算一张,全毁了。”任谦捏着一沓湿漉漉的符纸,万分心疼地抚着胸口,“这下连师尊他们都联系不上了,可如何是好……”

    “别惦记你那破符纸了。”卿曈以指作梳,一根接一根地理着打成死结的头发,“眼下这个情况,捡条命都算不错了。这洪水来得突然,师尊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必然要派人来救咱们的,等着就好。”

    “好好的试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叫什么事啊。”

    任谦愁眉苦脸地叹口气,撑着下巴看卿曈脑后纠结在一起发梢,不禁觉得手痒,指尖刚探出个头就被一巴掌甩了回来,只好悻悻揉着手腕:“不过师妹啊,刚刚幸好有你在,不然咱们早被洪水卷走了。说起来,失鹿野平日里又不能随意出入,你倒是对这里很熟的样子,是怎么做到的?教教师兄我呗!”

    卿曈在脑海里监测着洪水的动向,见涨势稍停,一时半会儿淹不到这处小山包,这才放下心,索性上下嘴皮子一碰开始闭眼胡诌:“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小便是在这山里长大的。这失鹿野来过不知多少回,自然熟悉的很。这招啊,你怕是学不来了。”

    “真的假的?”任谦瞪大眼睛,“师妹你不是京城来的大小姐吗?泼天富贵的人家,竟也跟我们这些乡下孩子一样,长在深山老林里?”

    闲扯间,桑柘自深林中走出来,怀里捧着的一堆瓜果散发出清甜的香气,瞬间勾来了二人的注意。

    卿曈盯着黄澄澄的枇杷果,眼冒绿光:“是我最喜欢的枇杷!桑师兄,你真好!”

    她喜滋滋地接过一颗饱满的果子,张嘴咬下去,淋漓汁水四溅,看得人食指大动。

    任谦埋头一口气啃完五个苹果,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刚往地上一瘫,想起什么,又一头坐了起来:“桑师兄,你刚刚摘果子的时候有碰到其他人吗?”

    桑柘就地挖了个小土坑,把果核并果皮往里一埋,拍拍手道:“未曾——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卿师妹所选的此地正处高山脊项,乃方圆百米至高点,四下却不闻人声。这洪水来势汹汹,师兄妹们若是未能及时躲避,只怕……”

    他话没说完,任谦已是苦巴巴地皱起了脸。

    卿曈拧了把湿透的裙摆,忽而问道:“师兄,你说此次决堤,是因何而起?”

    桑柘皱眉思索片刻,终是抱歉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凡有决堤,究其本因,抑或坝基年久失修,抑或连日暴雨不歇。可眼下正值春日晴暖,已有多日不曾下雨。如此想来,便只能是……”

    他话说到一半,蓦地神色一凛。

    见他面色骤变,任谦不由得坐直。正待出声询问,余光瞥见十寻外的树从吐出一泓光弧,竟是直飞卿曈面门而来!

    桑柘当机立断,一左一右揽过肩膀,就近把二人往身侧灌丛一带。

    利箭擦过脖颈,斜钉入身后树枝,犹自嗡鸣不止。

    手腕传来剧痛,大概是在撑地时不慎扭伤。卿曈闷哼一声咬住下唇,被任谦连拉带拽地往林深处推。

    几番盘旋,三人急急择了一处花开正盛的樱林隐去身形。

    桑柘蜷身缩在一棵樱树后,屏息凝神。

    颈侧剐出的血丝汩汩涌出热流。他索性扯下衣摆,一头咬在嘴里,一头绕在指尖,胡乱往伤口上缠去。

    缠到一半,陡感修长五指攀上肩膀,从他手里截过布条,一匝又一匝轻柔地替他缠好。

    对上桑柘深蹙的眉尖,卿曈尚有闲心匀出半个笑:“看那架势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大抵是我以前开罪的人太多,今儿个寻仇来了,平白连累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桑柘缓之又缓地摇了摇头,转面朝向她,张了张嘴想些说什么,却终究一字也无。

    倒是一旁的任谦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欣慰又复杂,仿佛自家逆子一朝开窍拼搏百天逆袭北大一样慈爱:“卿师妹,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声‘抱歉’……要不是这张脸一点没变,我真要怀疑是谁扮作你的样子来招摇撞骗了。”

    卿曈果断翻出个白眼,手上还没把结扎稳,却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

    她贴紧树干,忍痛匀出半寸目光,瞳孔急遽一缩。

    先是一只泛着凶光的兽瞳,周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而后是合抱粗的长躯。斑斑裂纹自头顶一直蜿蜒到款摆的尾,缩成针尖似的一点,像是枕在铡刀上的寒芒。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一条罕见的巨蟒,长逾三丈,所过之处犁出数指宽的深痕。

    可若仅仅只是一条大些的蛇,也万不会教她如此慌张。卿曈深吸口气,一手摁住擂击胸廓的心跳,小心翼翼又往前挪上几厘,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蛇张开血盆大口,悠悠衔着一只狼妖,上头还横插一支断箭——与片刻前射向他们的白羽箭别无二致——那狼妖软绵绵地垂着四肢,显然已是没了生息。

    而凶手正恣意扭转着身躯,耀武扬威般穿梭在林叶间。

    蟒蛇似乎很是兴奋,每往前几尺,便用厚实的尾巴抽打几下地面,震得山壁嗡嗡作响。泥土应声开裂,扬起遮天的尘灰。

    蛇尾乱舞间不经意扫动周遭林草,便如镰刀割过,成片的树木哀嚎着倒下。鸟兽纷纷被惊动,慌乱地四处逃窜。几只小松鼠跑得慢了些,被飞奔而过的老虎碾在爪下,鲜血立时飞溅几尺高。

    偌大的失鹿野,一时竟成了人间炼狱。

    一片乱象尽收眼底,卿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死死盯住蟒蛇的动作,小心避开兽潮,悄声跟这两人朝密林更深处遁去。

    那蛇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感知,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冷冷把群兽一瞥,似乎不屑在这些寻常俗物上浪费丝毫气力。

    蓦地,它折身回望,将口中狼腿随意掷在地上。接着俯下身,仔细分辨泥土上残留的脚印,竟顺着痕迹慢慢朝樱花林游来。

    眼看越逼越近,这时,樱花林浅浅一晃,一支裹挟霜花的利箭穿过层层林翳,如同流星燎破长空。

    冷不丁被晃了眼,蟒蛇就地打滚一翻。冰矢擦过裹着泥的尾尖,没入身后树丛。

    本意是用箭矢将它引开,谁知那蛇仿佛通人性一般,眯起眼盯着箭尖流曳的霜花看了又看,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向樱花林飞扑而来!

    心头一惊,桑柘忙揽过二人纵身一跃,堪堪避开横扫过来的蛇尾。

    樱花林瞬间被夷为平地。

    藏身之所被毁。桑柘提口气,右脚踩着委地的枝杈,借力一点,旋身间已携着二人跃入另一片密林中。

    眼见一击不中,蟒蛇恼羞成怒一般卷上身畔巨石。尾部收紧猛一使力,那石块竟当真拔地而起,烙足半人高的深坑。石块被托着晃了几晃,下一瞬,直直朝三人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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