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37情诗

    后半夜卡塔帕睡得并不安稳。

    哪怕横炮的回归已经给她紧绷的神经起到了很大的安抚作用,但睡前就各式委屈展开的事无巨细的陈述仍旧是潜藏进了梦里,让她像溺水般难受。

    她尝试着自救,如鱼儿在腥臭的砧板上挣扎,如小鹿在迷雾森林里躲避猎人的追杀。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伴随着身体轻微的抽搐,卡塔帕顺利摆脱梦魇,从紧扼喉咙难以呼吸的窒息感中睁开双眼。

    但不幸的是,正因为苏醒,源自心脏深处的强烈痛楚竟被无限放大,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疼得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卡塔帕?……卡塔帕!”

    似乎是察觉到车内人的异样,横炮关闭休眠模式,广播器倾泻而出对方的名字。

    卡塔帕费劲掀高眼皮,趁着疼痛强弱交替的间隙,小声道:“……我没事。”

    说是没事,其实双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物捏得指节泛白,鼻息严重不稳,时不时还会倒吸冷气。

    横炮看不下去了,作势要发动引擎:“我们去找救护车!”

    “等等……!”

    拼尽全力拽住主驾驶的方向盘,卡塔帕半撑起身体,恳求道:“别……缓一下就好了……真的……”

    “可是……!”

    横炮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卡塔帕一副痛苦至极也不愿松口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便只好将那份急切强行压制回去,默默等待着这一波疼痛散去。

    好在这种非人的折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几分钟,卡塔帕的痛觉感官就恢复了平静,她松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斜靠在车门处轻轻环抱起双腿,虚弱地将脑袋搁在膝盖上。

    “这是硅化未完成的正常现象,救护车知道的,”调整了下呼吸后,女孩徐徐道:“他说我现在只有心脏还处于原始形态,纵使它再强大,也抵不过被周身的变异器官同时汲取能量,一旦供应不上,就会出现阵痛,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骤停。”

    “!!!”

    听闻这话的小战士非但没有放心,反而大惊失色,他心有余悸地问:“那你刚才还说缓一下?!万一它恢复不了呢?那你岂不是……!”

    后续的结果横炮没有说明,但卡塔帕却心知肚明。

    她苦笑道:“缓不过去……那也是我的命。”

    “他们已经尽力了,但目前就是找不到合适可行的治疗方案,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

    “所以呢?”缄默沉思一阵后,横炮又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吗?”

    “……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呀。”

    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卡塔帕继续说:“至少这场变异拉近了你我之间的距离,让我们隔着茫茫人海也能彼此呼应。”

    “这是我的荣幸。”

    “硅化基因赐予了我非凡的能力,同时又保留了我为人的权利。”

    “我本来就会比你先死去。”

    “与其恐惧。”

    “还不如把它当作相遇的意义。”

    …………

    女孩淡然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横炮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倾听着,每一句话音的落下,都像重锤敲打着他燃烧的火种。

    他无力反驳。

    尽管女孩的生命对他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那过分成熟的心智,却是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勇士都自愧不如。

    他只是有点自私。

    他不想卡塔帕过早得离他而去。

    他想要对方留得久一点。

    再久一点。

    更久一点。

    …………

    “难受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忍着。”

    思忖良久后道出这么一句,横炮已然做出了最大的妥协。

    卡塔帕很高兴,不管怎么说对方听懂了她的心声,并且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

    所以她坚定回道:“我会的。”

    边说边将散落在鬓角的碎发挽至耳后,卡塔帕看了眼窗外逐渐暗淡的繁星,意识到漫长的夜晚即将消散。

    “可以再同我讲讲你紧张刺激的逃亡经历吗?”小姑娘忽然给出个提议,“我记得睡前你正好说到有一个朋克少年想在你车前引擎盖上搞涂鸦。”

    其实这个故事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被说完了,但介于极度兴奋后衍生出来的疲惫,卡塔帕没能听到结尾。

    又或者故事的结尾本身并不重要。

    反正心心念念的人儿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就已经足够让她坦然接受谢幕了。

    但现在既然再度提起,横炮仍旧是不厌其烦地又陈述了一遍,从他如何侥幸从墨西哥逃脱,一路东躲西藏苟且偷生,到撑到擎天柱发出召集信号,又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的全部过程,事无巨细,通通与卡塔帕做了分享。

    期间卡塔帕换了个姿势,改靠为趴,整个人都依在克尔维特的工作台上,懒洋洋的。

    考虑到清晨四五点气温最是低冷,横炮特意打开了车内空调,还驱使着安全带将落在脚垫上的外套捡起来披回到女孩身上。

    卡塔帕欣然接受,并且从座位底下翻出自己的双肩包,将迪诺之前交给她的锦鲤小企鹅拿了出来。

    她没有打断横炮的诉说,而是自顾自地揭开置物箱,不算宽敞的内部空间里只放有一个中国结。

    卡塔帕抚平了红色吉祥物些许凌乱的穗子,将小企鹅放置在它旁边。

    虽然两样物什都沾满了灰尘,不如初创时那边鲜亮,但这也恰好证明了物件主人有在好好地践行他们之间“无论到了何时都要记得保全自己”的壮严承诺。

    “然后我就一个漂移甩掉了……噢等等!安抚玩具!”

    絮絮叨叨的讲述在横炮察觉到被添置的东西究竟为何物后中止,博派小战士头一次如此惊喜地道:“我还以为它被我弄丢了!”

    “是迪诺先生捡到的,他一直有在小心保管。”轻轻合上盖子,卡塔帕解释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横炮故作随性地说,实际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去感谢他这位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关键时刻总能帮上大忙的损友。

    只不过算着算着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困扰了他许久,却也变相支撑着他没有中途放弃的事情。

    于是他立马打开投影,将一份已读文件展开了投射在卡塔帕眼前。

    “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这是你给我发的吗?”

    “?”

    本来正在摆弄手指清点天上还残留着几颗星星的卡塔帕闻讯回过头来,徒一看清面前虚拟屏幕上呈现出来的文字信息,身子忽然就僵住了。

    “怎么了?不是吗?”见卡塔帕反应异常,横炮不解地问。

    “……”

    怎么可能不是。

    且不说发件人、IP地址什么的对方早已完全掌握,就算卡塔帕咬死这篇文字是垃圾短信,好像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因为这分明就是她当初在漂移的建议下,设置了定时发送的情诗。

    本来是计划给自己十八岁的生辰礼带来一点点刻骨铭心的回忆,殊不知这一场精心准备的告白会被另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所打破。

    至于她此刻不由自主的尴尬,倒也不是她改变了心意,她只是觉得时隔那么久,很多现实条件都发生了变化,受尽苦楚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当时的心悸,又偏偏摊上这么个随时可能暴毙而亡的可怜命,她真的不确定眼下是否是同对方阐明爱意的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那么她的情谊无疑会成为对方的阻碍。

    如果是……

    …………

    “卡塔帕?”

    由于女孩长时间不作回应,横炮再度唤响她的名字,设置在车内的视觉采集器一遍遍地从对方脸上扫描而过。

    待到确定卡塔帕明显露出为难的表情后,横炮退让一步说道:“如果你现在不想回答的话,就不说了,等到你想要……”

    “是我。”

    咬咬牙还是决定坦诚认下这封文书,卡塔帕终究是没能扛过蓬勃爱意的洪流,在宣之于口的浪花中跌宕起伏。

    “是我发的。”

    重新将手按向砰砰作响的胸口,卡塔帕凝视着荧光微闪的故乡文字。

    她没有选择用英文字母作为载体,而是将青涩的情感倾注在横竖撇捺里。

    “……”

    “那你能告诉我……它的后半段都记载了些什么吗?”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博派小战士刚才又何尝不是在赌。

    赌卡塔帕心里有他,赌他不是一厢情愿。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恰好敌方发动攻击,我闪躲不及,被子弹击中了传输线路,以至于只能读取到文章的前半段,后半段的内容,我一无所知。”

    横炮轻声轻语地解释着,生怕吓跑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女孩。

    但好在正如十字线所说,卡塔帕比他预想的要坚强,一旦选定了方向,便只管勇往直前。

    于是他便看到,在太阳缓缓升起的晨曦之中,卡塔帕左手穿透映射出来的虚拟文字,一面感受着光学粒子从指尖溜走的奇妙触觉,一面从头开始轻念。

    “有人把过去藏进麻绳。

    有人把未来刻入掌纹。

    都说遇见是一扇门。

    门那边供奉着逝去的纯真。

    我本无意听闻。

    更谈不上访问。

    直到察觉你在黑夜中现身。

    形容仿若身披铠甲的天神。

    以光为刃。

    劈开朗朗乾坤。

    我发愣。

    意识到这世间或许美好尚存。

    如同你湛蓝色的眼仁。

    唤醒我被遗忘的人生。

    自此沉沦。

    沉沦。

    而后是不忍。

    不忍年幼的自己锁在大雨倾盆。

    不忍无二的你与他人相提并论。

    索性放任。

    让牵挂在星野里狂奔。

    看烟火翻滚。

    听肺腑发声。

    最后敲响清晨。

    粲然的暖阳令人乏困。

    迷蒙的春风掠过一瞬。

    两眼昏昏。

    心跳怦怦。

    你可停顿?”

    诵至这里卡塔帕也跟着顿了顿,她瞥向方向盘中央醒目的汽车人标志,心跳又加快了不少。

    对方显然也不比她沉静多少,发动机难以遮掩的低吼出卖了火种舱里无限沸腾的火种。

    两种截然不同的跃动于此刻达到了共鸣。

    横炮听见女孩在霞光的催促下说完了最后一句——

    ——“爱意破笋,长成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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