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36相拥

    卡塔帕设想过无数次与横炮重逢的场景。

    有日升或日落,在闹市或荒原。

    每一次故事的编织,都是她对自我神经的麻痹,以至于完全不需要别人刻意地去掩饰什么,她就已经能够把自己哄骗得很好了。

    她也不知道这样清醒着沉沦究竟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她来到这世间的意义,从来都不只是生与死,更多的,是得到与失去。

    所以她才会在低头凝视掌心那些流逝的时光沙粒时陷入沉思,长年麻木的指尖颤了颤,隐隐有了收紧之势。

    …………

    …………

    “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还是执意要去见你。”

    医官未曾说完的话语重新续上,悠悠地从头顶传来,企图将眼前呆滞的女孩唤醒。

    卡塔帕的确听见了,但也仅仅只是听见而已。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灵魂漂浮在虚空之中,唯一的着力点,就是那位远道而来的归客。

    对方沐浴在阳光之下,穿越山海,向她驶来。

    可她甚至等不急那人向她驶来,她此时迫切渴望的,是双向奔赴。

    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是以非凡的加速度消弭掉相对距离。

    于是她选择迈开脚步。

    从慢走到快走,从快走到小跑。

    风儿雀跃着带起她的黑色兜帽,将她从阴影里解救出来。

    …………

    原来这就是活着。

    …………

    肆意奔跑的卡塔帕如是想。

    剧烈呼吸后晕染在鼻腔与喉咙间的刺痛令她欲罢不能,她尽情享受着黄沙扑面而来的朦胧感,哪怕是鞋底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在她看来也和胸腔里砰然的心跳一样悦耳。

    只可惜她摔了一跤。

    强势的硅化基因还是没能彻底改变她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事实,又或者这根本就是眼下情绪过于激动惹的祸,反正卡塔帕没有注意到埋伏在土里的尖锐石块,路过时被小家伙恶意地绊了一下,一时间重心失衡,就这么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

    身后顿时哗然一片,人群关怀的声音如浪潮般涌现出来。

    但卡塔帕根本无暇顾及,她只管撑着身体从地上迅速爬起,连沙子都来不及拍掉,就马不停蹄地向那人继续奔去。

    一直到确认对方已经近在咫尺并且放缓车速后,她这才紧随其后地减小跨步幅度,改跑为走,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挪到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停下来,听发动机和心脏如何同频共振。

    “Sides……”

    没忍住先一步开口轻唤,卡塔帕感觉嗓子眼里正在冒火,烧得她气喘吁吁,故而才起了个头,就被迫将剩下的发音全数吞回到肚子里去。

    没有办法,她只好转而抬起手臂向前探去。

    时间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了那日街边树下,她鬼使神差地朝克尔维特伸出右手,企图趁着车来车往无人问津的间隙,悄悄将心中的执念付诸实践。

    尽管最后她并没有成功,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没敢把欲望化为触碰。

    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已经清醒地意识到那人不是猫咪的替代品,现实超越梦境,将盗走的宝物交还给她。

    这次卡塔帕无疑会抓紧,以义无反顾的靠近作为声明。

    结果戏剧性的是,这次逃避的主人公居然换成了另一位。

    还没等指尖顺利触及车前引擎盖,车轮忽然反向转动,躲开了女孩势在必得的触碰。

    卡塔帕不由得愣住了,周身的血液都开始凝固。

    她茫然地看着对方后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形态变换,随即俯下.身,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将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臂翻转过来,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掌心。

    “我身上都是铁锈,你这样会伤口感染的。”

    …………

    轰隆隆——

    沉寂的世界骤然传来一阵惊雷。

    天空应声降下甘霖。

    潺潺的雨水滋养进土壤。

    让干枯开裂的心田恢复了生机。

    …………

    听懂话中所指的卡塔帕浑身颤抖,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不一会儿就彻底模糊了视线。

    她没有听话地驻足不前,而是“叛逆”地选择张开双臂,奋力拥住了眼前日夜思念的人。

    横炮心甘情愿地承接下这一撞击,连带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一并纳入了环抱范围。

    他控制好力道将人拢在手心,头雕尽可能地与之贴近,反复用钢铁之躯去感受那滚烫鲜活的生命。

    “别怕……”

    克制隐忍的声线终究还是出现了起伏,横炮承认他压根做不到心如止水,早从听闻此人平安存活,并且正在采集物资的时候,就已经想她想得发疯。

    所以即便众人极力劝阻,他也还是排除万难,追随着那人的脚步而去。

    只不过鉴于理智至上的战士素养,虽然他根据大黄蜂提供的定位找到了想找的人,但考虑到城市里眼线繁杂,被监控捕捉的风险极高,他不敢轻易现身,只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间隔默默观察。

    观察卡塔帕如何在街角发呆打发时间,如何被人撞掉手里的硬币后无奈捡起,如何拨通公用电话却不能多说一语,如何躲在一览无遗的玻璃盒子里低声哭泣。

    这就是卡塔帕为何会突然产生心悸的原因。

    她不是不能精准感知到赛博坦人的存在。

    她只是不能精准感知到每一位赛博坦人的存在。

    这么说或许有些疯狂,但事实的确如此。

    可怜的人类小姑娘偶然间获取了一种超能力,每当心爱之人出现,启动开关便具备了必要条件。

    因此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在彼此靠近的时候保持镇定,他们的灵魂注定会振臂高呼,穷极一切办法,告诉对方,我在这里。

    …………

    “我在这里。”

    耐心等待呜咽取代嚎哭,横炮在落日余晖中与她交换情绪,倾斜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以救护车为首的旁观人员立于不远处,完完整整地观摩了这一场名为失而复得的话剧。

    大多数人选择静默,唯独肖恩,他似乎看不太懂此幕剧情的发展走向,见两人久久相拥,不禁纳闷问道:“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泰莎紧挨着他站立,面上震撼的表情都还来不及收敛,便摇摇头又追加了一句。

    “恐怕不止。”

    ————

    与此同时,另一个荒无人烟的郊区,数以百计的霸天虎聚集在一起,正就着从地球音乐频道窃来的摇滚舞曲嘶吼狂欢。

    这是自汽车人被追杀后他们举办的第两百零七次狂欢,在伟大的红蜘蛛副官的引领下,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上这么一出。

    路障不是很理解这种半路开香槟的行为究竟意义何在,除了满足那厮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虚荣心以外,貌似对他们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就当是战前娱乐咯。”

    挥舞着切片式的手脚来了个后空翻,迷乱倒是很享受这种惬意放松的悠闲活动,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老神在在地劝慰着:“要懂得劳逸结合啊,老兄。”

    “……”

    “……真希望你见到威震天大人那缺胳膊少腿的新装甲后也能这么说。”从好友张牙舞爪的舞姿上移开目光,路障无语道。

    作为每日准时准点到KSI研究中心报道的一线侦察兵,他精准地掌握着那群碳基流水工的修复进度,并对他们低劣可笑的科研水准报以严重的怀疑态度。

    “擎天柱已经复出,汽车人们很快就会再次集结。”

    将获取到的最新情报公布出来,路障试图警醒蹲在一旁埋头给机械狗喂食能量块的声波。

    但后者只是怡然自得地撸着狗头,淡然给出评价:“他们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吗?”

    被情报官身上散发出来的松弛感打败,路障觉得自己就像个疯狂加班内卷还被上司谴责带坏工作氛围的傻逼。

    所以他干脆也跟着摆烂,将焦虑抛给了别人:“盟友那边怎么说?”

    “老规矩,事成之后交货。”

    “这次没有优惠赠品了?”

    之前随街扫射的体验感实在是太棒了,至今都令路障念念不忘。

    不过对方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没有。”

    拍掉残留在手里的碎渣,声波站起身补充道:“他这两天心情不好,对人类的意见很大。”

    “就因为那只小白鼠摆了他一道?”路障好笑地反问,尽管刚刚听闻此事的时候他也倍感惊讶,但横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心思占了上风。

    然而针对此话,声波却是难得蹙起眉甲,光学镜颇有深意地瞥向他。

    “还不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路障笑笑不说话。

    毕竟谁能想到,当初不经意的一个小歪招,居然会引发出这么多戏剧性的隐藏彩蛋。

    他只是一个想给泥巴星球制造点麻烦的霸天虎。

    他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

    入了夜,驻扎地重新燃起篝火。

    凯德几人照旧围着火堆休息,由于戈壁滩昼夜温差比较大,他们只能通过停在外圈充电的博派战士来抵御寒风。

    十字线刚从夜间巡逻线上回来,摇头晃脑地和探长击了个掌完成交接,随即视线一扫,瞄到了人群最边缘的横炮,想都不想,就抬腿往那边走了过去。

    “嘿,还醒着吗?”

    曲起食指向眼前的克尔维特探去,十字线跃跃欲试地问。

    结果回答他的却是一把迅速从车顶弹出的利刃,闪着银光直逼他这位造访者的脑门心。

    “你敢敲一下试试?”

    “……”

    面对如此警告,十字线识相地止住了动作,立马撤回手臂,讪笑着解释道:“我又不会吵醒她。”

    “你最好是。”语气不快地道出这么一句,横炮才不会轻易信这家伙的邪。

    他好不容易才把哭到脱水的卡塔帕哄睡着,谁要是敢在这种时候来挑战他的劳动成果,那么无疑是在找死。

    还好军械师本人也深知这一点,上次被迫参与打架斗殴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去触眼前恋爱脑的霉头,反而很狗腿地来了句:“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横炮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结果十字线却是不依不饶,双手环胸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矮树继续说:“小丫头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她可坚强了。”

    克尔维特的车灯闪了闪,声音忽然又冷了一个度。

    “所以这就是你当众为难她的理由?”

    “???”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反应过来横炮话中所指的十字线当即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护,“我只不过是在帮你测试她的抗压能力罢了。”

    “呵?”

    横炮简直被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咦……那倒也不必,”十字线佯装无事地摆摆手,大言不惭地道:“咱俩谁跟谁啊,说谢多生疏。”

    “……”

    又一次被这人不要脸的程度所折服,横炮不想再同他废话,直接以沉默的方式下达了逐客令。

    他原以为对方再不济也会在感受到尴尬冷场后自行离开,结果谁承想,十多分钟过去了,那人竟一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横炮见了心烦,正要出言撵人,却先一步叫对方抢走了话语权。

    “你就非得那么相信人类吗?”

    说这话的时候,十字线罕见地一脸肃穆地看向他,眉宇间透露着沙场老兵不该有的迷茫。

    横炮心下了然,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我想你还是没搞清楚这其中的概念。”

    在军械师疑惑不解的神情中,他郑重纠正。

    “我不是相信人类。”

    “我只是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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