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人在场，一个人面对谢南哲的秦蔓觉得有些不自在。
谢南哲问她：“你带伞了吗？地铁可能已经停了，你怎么回去？”
“我开车来的。”
谢南哲顿了顿。
“电梯应该也停了，下去要走楼梯。我和你一起下去，顺便送你到停车场吧。”
“……好。”
楼梯里的声控灯也失去反应，只剩下逃生指示灯薄弱的幽绿光线。
秦蔓有点夜盲，加上刚才一直盯着数位屏，现在走在楼道里根本看不清台阶。
察觉到身后的秦蔓一步步走得很小心，谢南哲回头向她伸出手。
秦蔓没说话，身子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谢南哲手指蜷了蜷，等了一会，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我走慢点，你跟着我。”
“……嗯。”
即使答应了，秦蔓还是离他两米远。
楼梯里只剩下一前一后规律的脚步声，他什么时候往前走，秦蔓才会跟着动步子。
谢南哲心里漫上一层难以言喻的酸涩。
17层楼高的楼梯。
这么一步一步地走，有点辛苦。
楼梯里也没有扶手可抓。
秦蔓一点点用脚尖探着路，忍受着每一步都看不清脚下的摇摇欲坠的不安感。
下意识拒绝了他。
谢南哲缓缓垂下手的时候，她想起以前，他提前问了她喜欢的口味，买了蛋糕向她搭话。
那时候她对他说没必要。
当时他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都是一览无余的落寞。
刚刚他放下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差不多的表情？
只是走神这么一瞬，秦蔓就踩空了。
谢南哲一直留心着她，听到声响立刻就回过了身去，然而两人离得并不近，秦蔓趔趄着踏空了好几层台阶才重重摔到他怀里。
谢南哲伸手去接她，手机脱了手，手电筒的光线在空中翻了半圈后扣在了地上，楼梯里瞬间陷入黑暗。他抱着她退了两步也摔坐到地上，刚停稳秦蔓就手忙脚乱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凌乱的呼吸声在黑暗的空气里此起彼伏，突然空了的怀抱有些凉。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谢南哲站起来捡起手机，想伸手去扶她，犹豫了会，最后攥住了手。
“姐姐离我稍微近一点好吗，不然我想接……都接不住。”
秦蔓扭到了脚也不想说，两个人独处已经有些难受了，还摔到他身上，她觉得浑身别扭，不想再有更多接触了。
她磕磕巴巴从地上爬起来。
“谢谢……”
谢南哲走得更慢了，秦蔓跟上他，刚走一步就察觉到脚踝钻心地疼。
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着。
然而没走两步谢南哲就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像是问她，却语气笃定。
“……扭到脚了？”
空旷的楼梯里，秦蔓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实在太明显。
已经被察觉，秦蔓也没法睁眼说瞎话。
“我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就好了。”
两人坐在台阶上。
台风挟裹着暴雨让阴暗的楼梯泛起一股混杂着灰尘的潮湿气味。
坐了十几二十分钟，沉默的空气压得秦蔓呼吸困难，她忍不住开口：“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她勉强站起身，谢南哲却还坐在她旁边的台阶上。
“……谢南哲？”
谢南哲没回答她，他把手电筒对准了秦蔓的脚踝。
二十分钟，足够让秦蔓纤细的脚踝肿得像刚发好面的馒头。
“你不能再走路了。”
谢南哲走到她面前蹲下。
“上来，我背你下去。”
“……我可以自己走的。”
“别逞强，万一伤到骨头再勉强走路只会伤得更严重。”
“没事的，我慢慢走可以走的。”
“这里是15楼，不是2楼3楼。”谢南哲语气很强硬，听起来还带着点怒气，“你脚踝肿成这样怎么走？”
秦蔓咬着唇不说话。
昏昧的楼梯拐角里，谢南哲抬起头，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就这么僵持了很久，秦蔓听到谢南哲有些喑哑的声音。
“姐姐。”
他似是用尽力气般艰涩地开口。
“我只是想快点带你去医院，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以后我也会离你远远的。就这一次，让我背你下楼，可以吗？”
秦蔓原本防备着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人攥了起来，嗓子也像是被塞进一团湿棉花，糊在一起发不出声音。
谢南哲还在说话。
“你让我带你去医院，到了医院我马上离开。你再最后信我一次好吗，求你了。”
她垂下眼。
视线里，谢南哲倔强的后背异常清晰。
或许是这样不留余地的承诺起了效果，最终她还是被他背下楼。
到了一楼，他把她放在大厅沙发上。
“等我一会，我去打车。”
谢南哲撑起伞跑出去，暴雨很快把他的背影融进模糊的街景里。秦蔓打开叫车软件，看着前面的几百单排队也只能死死捏着手机。
雨越下越大，她看着愈发吓人的雨势开始不安。隔绝了风雨声的一楼大厅空荡荡的，显得尤其安静，时间也被拉得漫长。
谢南哲怎么还不回来？
秦蔓觉得自己等了好久。
谢南哲回来的时候几乎被雨水浇透，他把伞塞进了秦蔓手里。
“对不起姐姐，后背都湿了，只能抱你一下。”
他伸手绕过秦蔓膝弯，几乎没使什么力就把她稳稳圈在怀里。
胸前已经是谢南哲浑身上下唯一一块没淋湿的地方，秦蔓在狂风骤雨里靠着他，吃力地举着伞，抬眼就能看见飘进伞下的雨水顺着谢南哲的脸颊轮廓流到下颌线，流过凸起的喉结，再浸进已经半湿的衬衫。
刚坐进车里，谢南哲就给秦司澄打了电话。
“他可能得晚点才到得了医院，现在路况不太好……等他来了我就走。”
秦蔓只能点头。
“……好。”
到了医院，谢南哲马不停蹄地跑前跑后，挂号交费，抱着她进诊室，再抱着她去拍X光。
结果出来，骨头没问题，是韧带扭伤，需要冷敷之后做个简单的外固定。
谢南哲看着诊断结果松了口气。
夏天的医院里冷气开得很足。
秦蔓看着谢南哲发白的嘴唇，犹豫着想让他也拿点预防感冒发烧的药。
秦司澄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医院。
谢南哲看到秦司澄，立刻自觉地站起身，把冰袋递到他手里。
“冷敷一下，肿消得差不多了去找医生绑一下绷带。”
“好，谢了。”
秦司澄接过冰袋。
“你脸色也不怎么样，赶紧回家吧，洗个澡吃点药。这么大的雨别生病了。”
“嗯，你照顾好她。”
谢南哲回过头，看着秦蔓。
“姐姐，那我先走了。”
秦蔓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谢南哲走了好一会了，秦蔓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离开的方向。
秦司澄按着冰袋，看着姐姐一脸的不放心，嘴里嘟囔。
“得让谢南哲考个驾照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也不用淋着雨打半天的车。”
秦蔓心里莫名烦躁，逮着秦司澄就发脾气。
“你今天为什么不在工作室啊！”
在的话不就有人背她也有人开车了吗。
“……不是给你说过回一趟公司处理点事吗。”
突然挨训，秦司澄委屈巴巴。
秦蔓不占理，也不再开口了。
那么大的雨，谢南哲在外面站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
她刚刚被他抱来抱去，反复感受着他冰凉濡湿的肩膀和他怀抱干燥温暖的热度。
如果不是一直在等自己，他应该也不会留到雨那么大的时候吧。
不要生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