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抬手指了指收藏室里面，“里面的两个人，一个被固定在大柱子上，每天都有人用奇怪的药水浇灌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居然比一般人长得都要快。我在那里不过几天他的头发就从腰上长到了地面。”
突然，小宝打了个寒战，“然后有一天，十几个人围在他的边上，用他的头发穿针，绣在了布上。我在家的时候也看过阿娘用线刺绣，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阿娘用自己的头发来绣东西的。没有多久就绣出了一副黑漆漆的作品。但是每次这人的头发都是直接从头上拽了下来，等到这副作品完成的时候，他的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了。”
小宝的手在自己圆溜溜的头上摸了摸，“应该很疼吧？那头上全都是红红的，我就没敢看下去了。”
李暖阳刚刚割下那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自己头发里的黑发时，感受到的疼痛，难道就是这人在胡超的后院被拿来作为刺绣原料时的感受？
不觉有些后怕，李暖阳一摸自己的长发，现在已经变得很短，不过刚刚过肩。要是被阿耶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估计又要挨一顿打。
小宝又继续说，“另外一个人，我到的时候他的腿就已经没有肉了，有个师傅拿着小小的刻刀在他的骨头上挖来挖去的。我不敢看，因为我每天都能听到那个人的惨叫声，他挣扎的时候身上的锁链就不停晃动，喀喇响。”
小宝往前一扑，趴在李暖阳的膝盖上不敢继续说下去。
李暖阳仔细一想，看来这人还没有死掉的时候腿骨就被按照烛台的样式雕刻出来。那个头发被拿来做刺绣的人当时也还活着，那么小宝……
李暖阳不敢去想，也不舍得问小宝。那骨扇被李暖阳用自己的袖子遮住，不再想着让小宝讲述自己的经历。
“小宝。”李暖阳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从自己的手链上取下一个带着竹子纹路的竹子，“你能不能看到这个？”
小宝趴着的脸微微转过来，看到李暖阳手上的东西，突然就跳了起来，“是阿婆！”
当时这珠子就是小宝那舍不得自己孙子的老婆婆留下来的东西，小宝现在这个状态能够看到也算是正常。
李暖阳将小宝奶奶的珠子放进小宝的手掌心，顿时那颗珠子发出看上去很温暖的光，将小宝包裹住。就像是小宝奶奶的怀抱，安慰着不安的小宝。
李暖阳没有说话，韩客看着李暖阳的动作和悬浮在半空中的珠子，想到也许现在，那个被李暖阳帮助过的孩子正握着属于他家人的珠子。
狴犴服下药时候好转了不少，现在想要挣扎着起身。韩客蹲下，也不介意狴犴口唇处的污秽，直接将狴犴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心疼地顺了顺狴犴的毛发。
狴犴伸出爪子勾住韩客的衣服，安心地在韩客身上趴着。
“姐姐，我还在他们身上都看到了这个珠子。”小宝被那抹亮光安慰过后，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珠子？是一模一样的吗？”李暖阳突然听到其他人提起关于珠子的事情，有些惊讶。只不过现在的小宝，或许不应该归属到人的范畴之中。
小宝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嘴唇下，“唔……不是。颜色不太一样，但是都是在那些人彻底不动了之后才出现在用他们做成的东西上。然后那个之前在马车里看到的老道士就那这东西立马收到了自己的手里。”
什么？
看来胡超确实是盯上了这些珠子。看来对这些人进行残忍的折磨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那所谓的收藏品，更为的是逼得他们催生出这样的珠子。
看来……这一切都在往明朗的方向发展了，李暖阳知道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了。
多到……让李暖阳有些不能接受。
韩客一手稳住趴在自己怀里的狴犴，一手扶住摇摇晃晃脸色苍白的李暖阳，焦急地呼唤李暖阳的名字，“暖阳！”
李暖阳没有立马起身，直接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韩客的腿边，“我，没事。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
小宝突然回头，“好的！我就来！”
怎么了？
李暖阳看着面前的孩子，小宝对着李暖阳摆摆手，“姐姐，我的阿婆已经来接我了，她说她认识回家的路，要带我回去呢。等你回了长安，记得告诉我阿耶我和阿婆回去了。”
小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李暖阳不能确定，但是能够确定的是这小宝的奶奶或许留下珠子后也没有彻底地消散，反而是换了一种不被发现的方式一直陪伴着小宝。
“嗯，好，我会帮你转达的。”李暖阳撑起最后一丝精力对着小宝挤出笑容，而后自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倒前还看到韩客那张俊美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哦，还有狴犴那张吃小鱼吃多了长胖了的圆脸，也挺大的。
屋外的暴雨渐渐转弱，天色也不像是几人来到高孟府上那时候一般昏暗。
当李暖阳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边上发出惨烈的猫叫声。
“喵！”
这动静听上去怎么像是狴犴的声音？
“狴犴！”李暖阳立马做起身，身上盖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被子一下子滑落下来。
刚刚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和自己熟悉的人都被胡超杀害了，甚至还有些无辜的普通人都被胡超抓去炼药，期间还折磨他们。
但是怎么可能呢，李暖阳暗自嘲笑自己真是想太多，这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够当真呢。当时狴犴还受了伤，差点就完蛋了。
“你醒了？”韩客转身从屏风后探出头。
“诶！你摁好它！”这动静听上去咬牙切齿地，但是怎么这么熟悉？
“别！狴犴你别挠我！这不是给你疗伤吗？”
“喵！”
李暖阳这下确定了刚刚听到的是司马逸的声音，疗伤？
李暖阳慌忙下了床榻，虚弱的身体让李暖阳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晃，撞到了边上的屏风发出咚咚的声音。
狴犴正被韩客摁着，而司马逸则在给狴犴处理伤口的样子。
“不是，没有……狴犴它没有受伤啊。”李暖阳看着面露疑惑的司马逸，“司马逸，难怪狴犴不喜欢跟你玩呢，它这不是好好的，你为啥治疗它啊。”
司马逸没有回答，手上微微用力，只听得狴犴发出惨叫，同时传来咔嚓一声。
“你干什么！”李暖阳抓住司马逸的领口，质问他。
韩客立马起身抓住李暖阳的肩膀，“暖阳，狴犴受伤了，司马逸在正骨呢。”
“受伤？狴犴为什么受伤了？”李暖阳的样子看上去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司马逸立马用小木棍固定住狴犴的伤处，又缠上绷带，“不是你带狴犴去抓鬼了吗？”
“有吗？”李暖阳愣愣地后退两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腰间的骨扇也从腰带上滚落出来。
李暖阳不去拿那个骨扇，反而是看到了瘟神一般躲开了那骨扇。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只有韩客走到了李暖阳的背后，展开自己的双臂将李暖阳抱在自己的怀里。
“韩客……”李暖阳转头，“小宝……真的死了吗？”
韩客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如果你刚刚见到了他，那就是真的。”
李暖阳眉头纠结在一起，“我……刚刚不是做梦？”
真的……
自己身边的人真的因为这炼药的事情死了！
李暖阳的手死死地攥拳，有如葱白的指甲插进自己的手里，传来疼痛感，也让李暖阳冷静了一点。
“韩客……”
韩客回应着李暖阳，“我在。”
“我……一定要让这个胡超收手！”李暖阳深吸一口气，不能哭了，自己不能哭了。
“好，我陪你。”
司马逸见李暖阳这样子也不好意思说话，安安静静地给狴犴调配药物。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姑娘？我家高老请您过去一趟。”门外是高孟府上管家的声音。
“你可以吗？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会儿？”韩客担忧地看着李暖阳。
李暖阳借着韩客的力量站起身来，“我没事，走吧。”
司马逸则对两人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狴犴。不用担心，之前韩客已经给狴犴用过药了，就是没想到狴犴的伤好得太快所以骨头长错位了。估计明天就没有事了。”
李暖阳扶住门框，回头对着司马逸点点头，“辛苦你了。”
屋外有阳光洒在高孟家宽敞的院子里，从院子中的水塘反射强烈的阳光照在李暖阳的脸上。
要不是这满地的水塘，怎么能想到刚刚那场雨下得那么大，大到有些骇人。
高孟和陈亭对坐在前厅，看上去已经等了有些时候，倒出的茶水都已经不热了。
“李姑娘，真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高孟感激地握住了李暖阳的手。
李暖阳抽回手，“您的身子是司马逸的药给您调理的，我只是去收藏室帮您看了看。”
“所以……真的是我的收藏室……”高孟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收藏室里居然会有哪些东西，还让自己差点被人当做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