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什么他们叫你殿下，师父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顾长渊很淡定的开着车，京海之行结束之后，他就想着这件事情或许瞒不了多久了，叶知落大概很快就会猜到一切的真相，只是他也并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
今天在遇到牛妖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聚集的浓重妖气，从他决定将这些妖全部送回家开始，他就让汪植开始散布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多的妖怪直接聚在一起找他了。
顾长渊轻点刹车，放缓了车速：“就像你听到的，我也是妖，而且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大妖，是未来妖界的继承人，也就是他们所称的殿下。”
叶知落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师父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是不是和念妖有关系？”
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噪音，车内也没有放任何的歌曲，十分安静，叶知落听见顾长渊缓缓地开口，像是极为平静地讲述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妖界诞生了一只奇怪的妖，他初生之时，妖力不算强大，但是它却以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为生。他喜欢战争，杀戮，他也因此而变强。他的身上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黑雾，而接触到那些黑雾的人，会逐渐变得暴躁，残忍，易怒，嗜杀。于是，妖皇开始带领众多的妖族之人围杀他。”
“然后呢？”
“可是他与妖族想象中不一样，他并非这世间顶级的强者，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杀死，妖皇和妖族的长老们最终铩羽而归。”
“那就由着他继续变强吗？”
“妖族没有办法，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强，整个妖族也开始逐渐陷入到血腥的杀戮中。那个时候妖皇意识到，如果不能杀死念妖，那么就必须让他离开妖界，这样才能制止妖界的动乱。”
叶知落瞬间明白了：“所以你们就把他送到了人界，也就是我们这里？”
妖界无法杀死但是又会带来灾祸的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送走。
“可是人界不无辜吗？”叶知落问道。
顾长渊继续说道：“大概是八九十年前吧，妖界尽一切可能重伤了他，并斩开空间，将他送来了这里，可是因为空间破碎，将很多其他的妖也一起送来了这个世界，出于对这个世界的愧疚，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妖界的四位守护者，也就是你所见过的四大神兽。”
“可是念妖来到这个世界后，和他在妖界时一样，他身上的黑雾很快就引起了人心中最黑暗的那一面，于是在这里出现了你们所说的一战，二战，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甚至有一些来自妖界的妖也开始归顺于他。”
叶知落补充道：“所以四大神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手的吗？”
“是的。”顾长渊点头：“但是仍旧无济于事，他们只能将念妖封印在这个世界的某一片空间，等待他卷土重来的那一日。但是那一战代价也极大，青龙因此而战死，白虎失踪，朱雀叛变，玄武重伤，人界换回了近百年的太平。”
“可是师父在这里面是什么样的角色？”
叶知落依旧不清楚，这里的顾长渊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目前的这些事情似乎都与他无关？
顾长渊微微侧了一下目光，才说道：“我在念妖离开妖界之后的第三年出生，我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族里长老说我出生即带着妖界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灵力，注定是可以与念妖一较高低的存在。”
“可是念妖已经被送到这里了。”
“是啊，念妖已经不在妖界了。随着我慢慢长大，才开始了解到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有些人试图瞒住这些消息，但是我知道，我有我的宿命。将原本诞生于妖界的妖送到其他世界，这件事是妖界做得不对，我是妖界的少主，自然也就该替妖界弥补这个错误。”
“所以师父来了人界？”
“嗯。”顾长渊浅浅地笑了一下：“我甚至因此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师父付出了什么？”
“大概是灵力尽失，狼狈不堪，用幻术变成人类喜爱的小动物苟延残喘，每个月要再经历一次灵力的低谷。没办法，当年太年轻，不知道撕裂时空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顾长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居然是出奇的平静。
只是，在他提到用幻术变成人类喜爱的小动物时，眼神不自觉地向叶知落那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叶知落有瞬间的困惑。她总觉得，顾长渊的那一眼中似乎包含着什么未曾说出口的情感。
她也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师父为什么收我为徒？师父给我的感觉是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当初收徒真的只是偶然吗？”
顾长渊打了右转向灯变道，同时再次降低了车速，车窗外树木闪过的速度也逐渐变慢：“当然不是偶然啊，小趴菜，你得多幸运才能碰到我这种师父！”
“为什么是我？”叶知落继续追问，顾长渊岔开了这个话题，他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收她为徒？
在经过了很久的沉默之后，叶知落终于得到了答案。
在寂静的夜里，顾长渊的声音很轻：“因为，你救过我啊。”
“我救过师父，什么时候？”
叶知落很疑惑，只有在京海市的那一次她勉强能算是救过顾长渊，但是在她拜师之前，她有救过顾长渊吗？
她根本就没见过顾长渊啊！
顾长渊刚刚说过的那句话突然就扎入了她的脑海里：用幻术变成人类喜爱的小动物苟延残喘……
“师父，你不会是我小时候在路上救过的那只可怜小狗吧？最后自己开门跑掉的那只！”
叶知落震惊了。
顾长渊不答话，甚至还有些微微的脸红。
他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重伤垂死，只能用仅剩的灵力幻化成小狗的模样，因为他看见路上有人牵着这样的小狗，而且小狗也不用说话。至于他的本体，那是不能在人类面前露出来的。
那天下着暴雨，人们打着伞匆匆而过，甚至没有人停下来看他一眼，他就那样躺在马路边的隔离带：等死。
他是妖界的天之骄子，是妖界未来的皇，或许要以一种极其凄凉的方式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死去。
甚至路过的一个小孩子，还朝他丢了一个石子。
很久很久之后，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跑过去，抱起了他，不顾他满身的污泥。
“唉，落落，你这衣服又要洗了！”
“妈妈，小狗好可怜，我可以把他带回家吗？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小女孩用手指梳理着他被雨水打湿成一缕的毛发，他瑟缩在小女孩的怀里。那一刻，他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类。好像有光。
他被她带回了家，一个温暖又舒适的家。
她给他洗了澡，洗掉满身的污泥，吹风机的声音嗡嗡的，小女孩的眼睛亮亮的。
她用自己的纸箱和毛毯给他搭出了一个温暖的小窝，她说她要陪着小狗一起睡觉，因为小狗一个人会很孤单。
虽然，睡着之后，她的妈妈会把她再抱回床上。可是，顾长渊闭上眼睛之前总是会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很仔细的打量他。
那只温暖的小手也会一遍又一遍的理顺他的毛发。
他并没有多么喜欢人类这个物种，他甚至觉得这种脆弱而短暂的生命不值一提。
可是那段时光，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在那段时间，小女孩会给他买一些很可爱的狗狗衣服，有些甚至是她自己的衣服改的。
妈妈想给他套上绳子，却被小女孩拦了下来：“妈妈，它很乖的，不会咬人，不要把它绑住，好不好？”
她会给他分享自己的零食，虽然有些会被她的妈妈制止：“小狗可不能吃这个哦！”
她甚至会拉着他一起看动画片，妈妈也会在旁边打趣：“小狗可看不懂这个。”
小姑娘也会反驳：“我的狗狗可聪明了，什么都会。”
顾长渊喜欢跟这个小女孩在一起，哪怕是身为一种只能四脚着地的可悲生物。
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被禁止的。天道不可违抗，在身体逐渐有了一些灵力之后，他选择了离开。
他也看到了在他离开之后，小女孩天天守在小区楼下等他的画面。
可是，她再也等不到了。
他和她的第二次见面在几年之后，月圆之夜，他重伤难支，他远远地看见了她的身形，匆忙变成曾经的那只小狗。
如他所料，他又被她带回了家。
她长大了一些，可是又好像和以前一样。
可是这次，他逃离得更快，那些不该产生的感情让他后怕。
从那之后，他经常会站在小区的楼下，看着某个位置的一盏灯，看着那个小女孩慢慢长大。
看着她从家庭美满，学业有成，到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敢做。
直到，她加入研究局，她在网上拜师。
那天，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冲动了一次，收了她为徒。
他知道人和妖不该有交集，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黎尧打趣他：千年老树开花，他反驳着：“这叫报恩，人要知恩图报，妖也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不是这个原因。
后来，他就那样如愿地进入了她的生活，好像也很好。
他在妖界的名字是“长渊”，但是黎尧说，哪有人姓长的，你这名字太奇怪了，不像我们的起名方式。
他路过书店，随意翻了一本书，她记得里面的主角姓“顾”，于是他的名字成为“顾长渊”。
他顶着人类的名字，人类的身份，开始了人类的生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责任从来没有变过。
“师父？”
“师父！”
“开车不要走神啊！很危险！”
“嗯。”顾长渊收回思绪。
叶知落见他一直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估计是他害羞不想回答，于是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换了一个话题。
“师父，你打算怎么把他们送回家？”顾长渊和念妖的实力强弱她也不清楚。
“撕裂时空，这是唯一的办法。”
“会很难吗？”叶知落不知道怎么做，但是想来不会容易。
顾长渊道：“足够强大的灵力撞击会产生时空裂缝，念妖冲出封印的那天，我会和他一战，借用那一战产生的强大灵力，就可以送这些妖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犹豫了一会儿，叶知落问道：“会有危险吗？”
“师父会有危险吗？”她重复道。
气氛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沉默，好久之后，顾长渊笑道：“小趴菜，你师父这么厉害，你还不相信吗？”
“师父，真没问题吗？”
“没有。”
这一次顾长渊的回复似乎颇为肯定，但是叶知落依旧心有疑虑。
念妖那么强大的妖，顾长渊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打败它吗？
“行了，别想了，赶紧回去吧，等到我们回去都要后半夜了！”顾长渊移开话题，同时提高了车速。
“师父，你既然能把那些妖怪直接送到西宁市，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我们两个送回临江市？还要开车，不是多此一举吗？”
叶知落想起了顾长渊刚刚那强大的灵力，有这样的能力他居然还要亲自开车，这么想不开？
顾长渊的眼神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我觉得体验当一个人，也挺好的。”
叶知落一时语塞，居然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大概是妖不懂人的辛酸。
回到临江市之后，顾长渊直接把叶知落送到了小区门口，下车前，顾长渊叫住了她。
“有样东西给你。”
“生日礼物师父已经送过了，我很喜欢。”
“跟生日没有关系，是保命的武器，伸手。”
叶知落没动。
顾长渊一脸严肃：“徒弟，别说为师没教你什么捉妖的办法，这么好的东西别人求着我都不会给，你居然不给面子！”
叶知落看他神色严肃，于是问道：“不会让师父很破费吧？”
顾长渊轻轻地哼了一声：“你师父我又不缺钱，而且这东西不是用钱买的，手伸出来。”
叶知落依言摊开掌心，顾长渊在她掌心轻轻点了三点，三个金光闪闪的光点迅速浮现又消失。
叶知落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这是什么？”
“三支箭，在你需要用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自己出现，配合我送你的弓使用，应该可以对付顶级大妖，四大神兽那种级别的估计也差不多。”
“这么厉害？”
顾长渊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不要用这种怀疑的语气问话，要相信你师父！”
“好的。”叶知落点头，“那我先上去了？”
“嗯。”
在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叶知落突然问道：“师父，你是妖的话，本体是什么，我还从没见过师父的本体！”
顾长渊：“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