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夜

    00

    “羊有什么想让我带进来的东西吗?”我问道。

    蓝色监狱只提供最基础的日常用品,稍微特殊一点的需要提交申请,但下来也需要很多时间,这次我和凪走出监狱,便有很多选手来拜托带一些个人物品,比如漫画、稍微好一点的护发素、或是最新款的游戏。

    太过分的要求我都没有答应,亲和并不代表百依百顺,划开界限也很重要。而且名目上他们还是“五号楼”最底层的选手,没有太多的资格享受。

    “啊……医生要陪某个选手外出的事情啊。”

    羊将一片一片碎掉的菜叶层层叠放整齐,做了一个简易的“蔬菜千层”,再夹起来吃进去,速度不紧不慢,悠闲又干净。

    细细咀嚼,确定食物咽下,才缓缓开口:“没有兴趣。手机已经用积分兑换了,暂时没有其他想要的。”

    乌旅人一声嗤笑:“太无欲了吧,真无聊。”

    “拜托你了哦,医·生。”他将尾音咬得极为暧昧,稀松平常的事也渲染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特制的折纸用的纸张,我记下来了,放心吧。”

    对待这种人,要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就像勾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太轻易得到或是太久尝不到甜头都容易让他丧失兴趣。而他本人也是把握人际交往距离的高手。

    我要得到所有成员的信息,掌握队伍的中心人物往往事半功倍。维持良好的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伴手礼请给我一个打包好小姐姐的吻,谢谢。”

    乙夜影汰则太不会把握距离了,或许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他人的困扰,并以此为乐,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横冲直闯,踩进雷区,期待有“好玩的事情”发生,典型乐子人心理。

    所以不能被带进他的节奏里。

    我:“诶,刚才乙夜君说了什么吗,声音太小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晚餐时间稍纵即逝,餐桌上的较量来来往往,道别时和气而友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等等,冰织羊。”

    乌旅人在医生离开视线之后,拦住这位旧相识。他实在太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手术”让没有温度的冰块热血沸腾。

    “我有话想问你——关于医生的事情。”

    “虽然你可能听不进去,但那个女人没有那么简单,温柔只是她的工具之一,谨慎小心为好。”

    冰织羊转身,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

    “我知道啊,所以呢?”

    即使是乌旅人也难免愕然,失语地重新观察眼前的男子。

    冰织羊对他人的看法毫不在意,兀自讲述下去:“我知道医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欲,她只是爱玩而已。”

    “和弹珠机一样,自己不加干涉,看着钢球在机器里面碰壁,横冲直撞,卡在障碍处又或是以更强的气势突破关卡,观察本身就是一件富有乐趣的事情。”

    “你也不是也喜欢做这种[人类观察]的事情吗,乌旅人。”

    看着对方随着自己的语言脸色渐渐深沉,羊反而释然地笑了出来。

    “我啊,不再为父母而踢球了。”

    他一直陷入虚无的恐惧里,无法自拔。他无法面对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踢球的冰织羊”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医生也意识到了吧,他不是真的想要反抗父母的控制,也不是真的想要拒绝“期待”。

    如果真的去颠覆父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计划,那他又能剩下什么?还有谁会愿意“爱”他呢?

    无法违抗父母,是因为父母的期望之中也包含着“爱”。即使是伪物,即使附有条件,也曾经真实地给予自己温暖。

    “我很害怕去想象未来这件事情,所以一直在逃避,既不积极地走在足球这条路上,也无法爽快地转身离开,卡在中间,随波逐流,依靠以前积累的技能来到现在。”

    “在医生给我的那张白纸上,我什么也画不出来。”

    什么自由啊,什么未来啊,其实都无所谓。只要停在原地就很安心了。

    “所以利用医生的好心,享受她的“爱”的自己很卑鄙。”

    “我不是那么好的人。”

    为半吊子的自己感到羞耻,感到后悔,感到内疚。在痛苦之中挣扎,面目全非。

    但是——

    “即使是这样的我,医生也愿意陪伴在身边,祝福我的自由。”

    “明明我其实并不需要自由。”

    他渴望的,他寻找至今,一直以来缺少的东西,是爱啊。

    冰织羊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能够回报给医生的价值。

    那、那至少,[接受控制][乖乖听话]对大人来说,一定是价值的吧。

    “所以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选择留下,我能献给医生的东西只有自己了。”

    他的瞳孔挤压出浓稠的痛苦来,面部表情却努力露出不熟练的笑容,不协调的表情扭曲又怪异,恰似故障的机械。

    乌旅人被他的话语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匪夷所思的逻辑链条。

    以往会捧腹大笑,现在乌旅人只感觉背脊发凉。

    【做出自己的选择。】不不不,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这绝对不是冰织羊的本愿,他的意志被扭曲了。

    看穿他的本质是温和的羔羊,将作为愿望机器诞生的他改写为了她期望的模样。

    乌旅人在恐惧中,笑了出来。

    不愧是操纵人心的魔女。

    居然能让一个厌恶控制的人心甘情愿地接受控制。

    乌旅人喉头一紧,咽下干涩的空气,血管里涌动的每一滴血液都在诉说着他的兴奋。

    越是危险的事物,在狩猎的一方看来就越是迷人。

    [分析魔女],听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吗?

    01

    那是回到医务室的走廊。我走了平时较少使用的路线。

    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散步消食,但却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转角探出一抹抢眼的梅色,走出几步,才看清那是一头金发挑染,来人迎面朝我走来,高昂着头,手插进裤子的口袋,态度很是傲慢。他的视线没有定处地乱飘,左看右瞧,察觉到有人靠近,锋利的目光正面刺向我。

    漂亮的眼型,长长的睫毛,玩世不恭的笑容。我见过他的照片:他是士道龙圣。

    我和他都按兵不动,遵循着原来的轨迹走下去。

    走到近前,愈发觉得他的身材得天独厚,仅仅站在身侧就会有不言而喻的压迫感袭来,好像只有他的周围空气的温度高一些,放松垂下的手臂被紧绷的制服勒出肌肉的线条和轮廓,优美而有力,让人联想到匍匐的猎豹。我便明白了,他还不是狩猎状态。

    我们身形交错,然后各自远离。

    不认识的陌生人,理应如此。

    但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秒,熟悉的难以言喻的感觉袭击了我。

    我从未遇见过他,那股熟悉感更像是与过往某人的相似,只有那个圈子里的人能察觉的细节,一眼便能确定的默契。

    ……灵魂上的吸引。

    我猛然回头,迫切想要确认自己的推测。

    站姿、骨骼、气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只能称得上是我的直觉,但心脏狂跳不止,耳边的轰鸣声迟迟不离去。

    那个人是Submission,能从被/支/配中得到快/感的臣服者。

    是老手,还是拥有资质……?

    举棋不定之间,我又想起了绘心的话。

    “不要节外生枝。”

    没有将宠物带过来,就说明这是一次正经的工作,要和私/生/活/分开,偶尔的娱乐已经是在红线边缘了,临时发展出从属关系显然不是可以接受的。

    好吧,这次我忍住。我转过身,相背离开。

    但是如果他有机会落入我的手里,那我就不会再客气了。

    走廊的尽头,士道龙圣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向身后望了一眼。

    02

    队友又一次提起:“真的不去送行吗。”

    糸师凛的回答依旧不变:“不去。浪费时间。”

    “又不是死掉,也不是辞职,不过是外出一天,你们是离不开家长的小屁孩吗,不要每天都唧唧歪歪,吵吵闹闹。”

    糸师凛训完无聊的球渣队友,重新投入今日的第三次冥想训练。

    不要分心,专注自己。

    但越安静便越会发觉,自己内心的水面泛起的波澜连绵不绝。

    糸师凛有自己的最终目标,他不会把时间花费到“没有价值”的外出上。他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

    雪宫剑优握住医生的手,再一次叮嘱女士。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请一定不要碍于工作关系和他选手的身份而无法拒绝,您的感受是最重要的。”

    “很抱歉我能力不足无法同行,我不知道痛恨过去的自己多少次……”英伦风绅士痛心疾首,“但是逝去的时间没有办法回来,我会在蓝色监狱里继续训练,等待您归来的。”

    “我也期待未来能有机会与您有单独出门的机会。”

    医生耐心答复:“雪宫君真爱担心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跨上包包,转身离开,手再一次被攥住。

    雪宫剑优郑重而诚恳。

    “请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所有心意缝入字里行间。

    “好。”

    蜂乐回无精打采:“哎……约会啊,真好啊。”

    “我也想和医生约会。”

    还有人在自欺欺人:“都说了不是约会,是出门采购。”

    凪诚士郎在出口等待着,久违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他斜靠着墙打着手机游戏,见到人来了,挥挥手,一副节假日出门的悠闲做派。

    封闭数星期的蓝色监狱的大门,打开了。

    暂时的,蓝色监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走出楼外的那两人的身上。其中辛酸苦楚,爱恨情仇,无法细数。

    03

    大巴车到达市中心,将两人放下。

    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把长途劳顿的疲惫和酸痛甩出体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突然,他转头问我。

    “总之,先去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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