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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天使

    “怎么样?”李晴笑呵呵地问。

    他也笑嘻嘻地说:“还可以。”

    李晴又微笑着说:“那就好,谈得怎么样?谈没谈到结婚?”

    他干脆地说:“没有!我都不想和她见面,还能那么快就谈结婚的事?”

    李晴又诡秘地笑笑说:“那不一定。干柴烈火不就很快吗?”

    他却大笑着说:“可惜有干柴没有烈火。”

    李晴也大笑着问:“你是干柴?”

    他们全笑了。

    李晴这时却收起笑容,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对他说:“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和她谈。你将来会明白的。她有抑郁症,那就是一直没人要的原因。”

    他怔怔地看着李晴,原来她是耍他的。她看出来了,她赶紧解释说不是的,她只是信口开河而已。她又微笑着改口说:“我们评判一个人要凭借自己的眼睛。”

    最后他们又聊点别的事情,大约十一点他就回家去了。那一天是八月五日,第二天他没有课,所以他便一个人,晃悠悠地往回走去。

    八月六日,他很晚才起床。他在外面吃完早点后,动身向东园走去。八点半左右,他来到东园三区,手里拎着一个哈密瓜和几个又大又白的桃子。

    他拨通电话问:“小刘,你家在哪一块儿?”

    “你人现在哪儿?”她柔和地问他。

    他从容地说:“就在你所说的三区北门口。”

    他听到她那悦耳声音:“你从北门进来,你会发现一个网吧。然后从网吧门口向西走,往马路北边看,你就能看到我。”

    这就是他第一次找李晴时来过的地方,也就是在小李眼镜行的对面。他从北门进去,向西走了十来步,在马路北面那栋大楼的东端的第一个门栋外面,他发现她正站在门口。

    “请进吧,”她平静地说,一边转身往回走。

    他跟在她的后面,进入大楼。进入门栋,是一间大房子。楼栋的大门居中开着,门后全摆的是破烂的砖头瓦块儿。向北走到房子尽头处,有一段上二楼的楼梯,也在那一块儿,东西两侧的墙壁上各开一道小门。他们进入西边那一道门,门内有一条一米多宽的过道。过道两侧各有两个房子,过道尽头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的门上挂着半截很旧、很脏的布帘。卫生间北边也有一道门,门上连门框都有没有,那是厨房。他跟她进入过道北面东侧的房子。

    好脏乱的房子啊!一个十二平米左右的房子里面杂七杂八地摆满了各种各样有用无用的东西。房子的北面有一个窗户,窗户正对东园一号街。窗户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窗帘。窗帘很薄,能依稀看到外面的街道。窗帘也很脏,已经分辨不出它的颜色了。窗子下方有一张席梦思床,也就是她离婚财产重判时从他前夫家搬来的。床很旧、很脏,没有床头,也没有床头柜。床紧靠房子的东北角摆放着,床的一侧紧挨背面墙壁,东头也紧靠东边的墙壁,因而东面墙壁也就成了她的床头靠背了。墙壁上没有贴纸,也没有围布,看样子她每天就是靠在那面灰白色的墙壁上穿衣或者沉思的。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随便在床上撇着。床上的灰尘也很厚,因为从床单的颜色就能够看得出来。灰蓝色的被子散乱在灰黄色的家织布床单上,再加上一个灰红色的枕巾,看了都有点让他伤心。床的西头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一端顶着西面墙壁,另一端和席梦思相接。梳妆台上没有镜子,梳妆台前面也没有凳子。梳妆台上面却摆满了锅碗瓢盆、瓶瓶罐罐、筷子、勺子、油壶、醋壶、调料……梳妆台下面有两个小小的柜子。东边的柜子上没有柜门,柜子里也放着这样、那样的东西。两个柜子之间的地方,也就是在地面上,也塞满了鞋子、袜子之类在东西。梳妆台南面,有一块儿空隙。在和席梦思南边相对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小的、跟全自动洗衣机大小相当的冰箱。冰箱南面有一个洗衣机,洗衣机上有一个老妇人的照片。那个老人戴着眼镜,穿着绸缎,面目祥和,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个能干、精神的人。那一定是她的母亲了。洗衣机摆放的位置刚好和打开的门框相接。紧靠房子的南面墙壁 ,也就是在房门的东侧,有一个破旧的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一个满是尘土的21吋电视机。电视柜里也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电视柜的东边有一块儿空余的地方。挨墙靠着一个用两根铁棍交叉成十字型,且能折叠的小木桌,那一定是她吃饭用的。小木桌的前面有两把公元前某个朝代使用过的实木小板凳。一个又黑又厚,凳面上有很多又深又密的皱纹,仿佛是一张老太太的脸。另一只板凳却又光又薄,以前也许用油漆漆过,只是现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在东面墙壁上有一个大约两米高的布艺衣柜。它的南侧顶着南面的墙壁,北侧用一个黑色的旧木桌顶着。旧木桌上也摆满了文具和化妆品。小木桌离床很近,在上面放着水杯等东西。也许用的时间太久,或者其它原因吧,衣柜里面那乌黑粗壮的铁棍已经裸露了出来。外面的布幔也烂的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柜子里面的衣服也基本上能从外面看见。地面也许多年未曾拖过了,厚厚的黑色泥土粘满地面。

    他深沉地看她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又苦笑了一下说:“天使为什么会堕落?”

    她也忧郁地看他一眼说:“因为天使的命太背了。”

    他又温柔地说:“不是,因为,寂寞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她沉默了,他也沉默了。他向四周看看,仿佛找不到可以落座的地方。

    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你坐到床上来吧。我真的好堕落啊!你喝水吗?”

    他摇摇头,他在她的床上坐了一会儿说:“你真的和我的学生一样,而且我们都是可怜人。这样,我帮你把房子收拾一下吧,反正我也没事儿。至于谈恋爱吗,我们先不讨论这个话题。我们可以把彼此看作是同病相连的朋友,好吗?”

    她忧伤地盯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他就开始帮她收拾房子了。首先,他们一块儿把她床上的被子、床单、褥子全部拿到户外晾晒。他们又把床垫抬出去放到门外靠墙晒着。然后,他们又回来把床挪开,取掉窗帘。他先把窗户用扫帚刷一刷,刷掉数不清的蛛网和灰尘。然后,再把窗台扫干净。在床后面和下面全是些各种各样的垃圾,烂纸盒、破袜子、瓜子皮……还有厚厚的灰尘。由于地面很潮湿,因而有数不清的虫子在地上爬行着。他赶紧把床下的垃圾往外扫一扫,然后,把床再往里面挪,这样就可以把床下的东西全部扫出来了。当他把床往原处挪动的时候,发现床的东头外侧有一个抽屉。他把床抬起来住回挪,以免把垃圾又带到床下去。他把床挪回原处以后,想拉开抽屉,可是抽屉上却没有把手。他只有用手指从抽屉下面往上使劲扣一扣,然后又使劲往外一拉。“哗”的一声,抽屉一下子掉到地上。抽屉里面的灰尘和其它东西也从抽屉里面弹了出来。有一沓灰红色的东西也从抽屉里掉到地面上。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沓一百元的钞票。她赶紧一把抢到手里,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她发出那种让死人听了也能跳起来的笑声:

    “哈哈……,我总觉得有人经常来我家偷东西,却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说:“如果有小偷的话,那也是女偷。”

    她惊讶地问:“为什么?”

    “男偷如果要偷你东西的话,你一定能感觉到,除非你假装不知道。”他说着,嘴角却露出一丝□□。

    “男小偷都和你一样。语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灵。我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了,”她也嬉笑着说。

    他又微笑着盯着她说:“可惜我没有机会去女士房里偷东西,尤其没有机会去单身女士的房里偷东西。”

    “敢给你机会?如果你有机会的话,那不仅仅是窃的问题,而是其它更加严重的问题了,”她抿嘴窃笑道。

    他哈哈一笑说:“你说得太对了。我这个人可以说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他依旧傻笑着,一边翻抽屉里的东西,也有烂袜子、碎纸片儿、还有药品什么的。突然,他发现几个有裸体女照的小纸盒。他正想拿来起来看时,她一把抢去了,并迅速地藏到身后,但有一两个小小的白色的塑料袋儿从纸盒里散落到地面上。他一看便明白了。

    “还有这些东西?”他自言自语似的说。

    她辩解说:“我是一个媳妇儿,又不是一个姑娘,况且这是以前的东西。”

    他又诚恳地说:“我没说什么。过去的事已经归零了。我们都一样,我们只有从今天走向明天。我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过去。我们干活吧。”

    他把地面上的脏东西扫到一块儿。好大一堆垃圾啊!他找到一个旧塑料袋,把垃圾一次一次地装进去并提到她指定的地方。垃圾箱位于小区的东边。从她的房子里出来,向东经过“波浪网吧”,再走过一栋三层高的房子,来到一块儿长满高大楸树的空地,地面用彩砖铺过。在大楸树下放着几个绿色的、用塑料做成的活动垃圾箱。扫完房子以后,他又把家具上的灰尘擦干净。

    把房子收拾好以后,他发现她的餐具也比较脏,便对她说:“我去把碗盆等东西给你洗洗吧。厨房在哪儿?”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就在隔壁”。

    他一声不响地把碗筷勺子等物放到一个洗菜盆里,然后端起来往外走,她也跟了出来。从她房子里出来,向西走两步,再向北一拐,便进入厨房。厨房很黑,她帮他把灯打开。他往里面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妈呀!”他叫了一声,差一点把他手上的不锈钢盆扔到地上。

    她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反应。他急忙退了出来,又返身回到她的房子里面。

    他强装微笑着说:“厨房有点太脏了。可能几年都有没人收拾了吧。我老家有句话说:‘人多靠伴,龙多主旱’。难怪要搞承包呢?行了,我帮你们收拾一下吧。”

    他又进入厨房,往四周看看……多么凄凉的景象啊!房子里面杂乱地放着三个两米多高、三米多宽的旧木柜,可能也是以前谁家用过的东西,没有地方放,所以就随便扔到这里了。有两个较新一点的柜子靠西面墙壁放着。有一个特别破旧的柜子靠东面墙壁放着。东边的柜子上的柜门开着,里面全是老鼠屎。靠北面墙壁还有两张大木桌,和柜子一样又黑又旧的,上面还有乌黑的辣椒油、老鼠屎、数年前的剩饭菜、塑料袋等等东西。靠东边的那个桌子上,有一个液化气用的单灶头,灶头上也粘满了脏东西。更可怕的是地面上,那简直是一个垃圾场。烂鞋袜、旧衣服、剩饭菜、废弃物……要有尽有。紧靠南面墙壁中部,有一个用水泥砌成的小水池。水池又黑又脏,仿佛多年未曾洗过似的。水池上方墙壁中有一个小窗子,窗子上的玻璃早已破碎,在窗子的中间有一个小灯泡。这个小灯泡是厨房和卫生间共用的。小灯泡也很脏、很旧,发出昏暗的光芒。他先扫去柜子上和桌子上面的灰尘和杂物。然后,又把地面上的所有垃圾扫到一块儿,再把它们搬出去。可是怎样往外搬呢?他在厨房里翻腾了一会儿,从一个柜子里找到一块儿旧桌布。他把一些大一点的东西用旧桌布包着提到外面。他看到外面的活动垃圾箱,就挑一个干净一点儿的垃圾箱往她家里拉。在她家对面有一棵巨大的桐树,桐树下面有很多老人在那儿乘凉,那些老人都盯着他看。他把那个垃圾箱一直拉到她厨房门口时,他才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他想往外拉,刚拉到楼栋门口时,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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