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冉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废物的穿越者。
浓雾笼罩着校园，高楼若隐若现，霓虹灯闪烁，林黎冉看不清前方，只能凭借记忆往前奔跑。
她想离开这里。
大剧院矗立在校园的中央，金色的大门上有几朵雕花，林黎冉站在下面，茫然地抬起头。
大剧院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前几天，她为了进入这个大剧院，通宵练习，却依然被刷了下来。
因系统消失，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能随大众，努力训练去抢一个上舞台的机会。
林黎冉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金色大门推开一道缝，林黎冉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大剧院的门向她打开了。她按耐住怦怦跳的心脏，环视了四周，确定了没有人，深吸一口气，才从那道漆黑的缝里走进去。
剧院内部空无一人，她收拾好情绪，微笑着穿过观众席，走上舞台，在一片漆黑中抬起手，幻想自己是女主角，然后放声歌唱。
她边唱边与“搭档”互动，抵着他的额头，身体随着节拍动起来，此时，她忘记了林黎冉，专心演绎《巴士底狱的恋人》。
她是玛丽王后，也是奥兰普，在巴士底狱，她见到了从乡下来的罗南，革命、爱情、自由与博爱......
最后，她提起裙摆，弯下腰，久久不愿起身。
突然，灯光亮起，仿佛少女时期的日记被人观赏，林黎冉身体一麻。
空旷的剧院响起掌声，与之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声音：“你的歌很好听，但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出，你很讨厌舞台。”
林黎冉这才向下看去，男人一身黑风衣，坐在酒红色的椅子上，嘴角与眼角下垂，嘴角右边有一颗痣，显得他温文尔雅的同时，还多了些令人不敢靠近的危险气息。
他是Alpha，肯定是。
穿越者通病，情绪再大，遇上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得冷静下来分析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拖科技发展的福，Alpha的世界不需要除了劳动力什么都没有的Beta——人口爆炸，普通Alpha取代了Beta。
这是Beta的世界，Alpha与Omega的世界在天空上，人们把那称之为上城区。那么，这位Alpha先生不好好待在上城区，跑来下城区干什么呢？
男人放下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从衣服兜里取出金丝眼镜，一股酒精味儿散开：“很抱歉，打扰到了您。只是马上就要五点了，剧院的工作人员是五点上班吧？”
林黎冉心脏快速跳动，高阶Alpha的信息素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恐惧使她大脑迟钝。她移开目光，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她转头就跑，仿佛站在哪里的不是人，而是猛兽。对于Beta而言，Alpha也的确是猛兽。
太阳升起，雾霾褪去，白色高楼直指天穹，半空中轨道交错，列车把学生们送到各自的学院。
这几天是音乐剧《巴士底狱的恋人》的彩排时间，老师们都在大剧院，林黎冉身为音乐剧学院的学生，此时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手里把玩许韶送的礼物——上城区弄来的抑制剂。
许韶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音乐剧是一种现代舞台综合艺术形式，唱歌跳舞都要沾一点，舞剧的学生就经常来音乐剧当群舞，林黎冉是在一场音乐剧上认识许韶的。
后来系统消失，林黎冉就再也没上过舞台。许韶虽然没有跳成主舞，但好歹可以去音乐剧打工，不像她，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算了，去食堂找点吃的吧。
林黎冉把笔拍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打开衣柜，随手抓了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你好，林小姐。”
墙上待机了好几年的全息投影仪突然打开，两束红光勾勒出一个棕发女人。
林黎冉一惊，赶忙把裙子拉链拉上，才对影像打招呼：“请问您是？”
棕发女人坐在白色桌子前：“我是莱斯顿艺术学校安保系统的负责人，你可以称呼我为琼斯。”
林黎冉很乖巧地搬来椅子，坐在全息影像前面：“请问，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今天早晨六点半到七点二十分之间，你是否去了大剧院？请如实回答，林小姐，确保学生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我可不想回到那肮胀的贫民窟，相信你也不想。”
“是的。”耳朵湿润，好似被蛇吻过，林黎冉的手臂上起了一层圪塔。
“你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那人有对你说什么吗？”
腿脚莫名抖起来，林黎冉吸了一口气：“我昨晚实在是睡不着，就出去跑步。我跑的直线，大剧院挡住了我前进的步伐，大剧院门突然打开，于是我走了进去。”
“我没有开灯，在舞台上唱歌，唱到最后灯开了，有个男人给我鼓掌，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笑，与我对视了一会儿，我感到心慌，就逃走了。”林黎冉咽下口水，“琼斯女士，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入侵者。”琼斯敲了一下桌面，声音通过全息投影仪进入林黎冉的耳朵里。
耳边传来混沌的机械声，像是邪神的低语，林黎冉右手攥拳头，屏息：“我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身体吗？”
琼斯眯起眼睛，似乎在观察林黎冉，林黎冉咬着唇，双手放在腿上，捏着裙子。
“没有必要，他只是一段全息投影。但是，林黎冉，我想提醒你，不遵守校规会被开除，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擅自进入大剧院。”
全息投影，那她闻到的信息素是什么？
耳边嗡嗡响，困倦感侵入大脑，林黎冉低下了头。
琼斯继续说：“你知道的，和平法明确规定，Alpha与Omega没有经过允许，不得进入下城区，全息投影都不行。你猜，这条列为什么归于和平法呢？”
林黎冉张了下嘴巴。琼斯不相信她，但她的确全部交代了。
眼皮子越来越重，大脑无法转动。
于是她把头埋得更低了：“知道。我没有说谎，我也没有省略信息。”
“是吗？”琼斯的声音很低，目光带着审视。
“把头抬起头。”
林黎冉犹豫着抬起头，与她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林黎冉眼睛酸涩，眨了一下眼，死咬嘴唇，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哈欠。琼斯一笑：“我想我的确错怪你了，抱歉。”
全息映像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林黎冉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有东西在故意干扰她。
她是职业穿越者，经历了无数的世界，这种审问面对过无数次，早已能面不改色撒谎，如果没有干扰的话，她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控制！
她回想自己刚到这里时，看到的霓虹灯，压迫感十足的高楼，以及破败的贫民窟。
穿越局把这个世界称呼为赛博世界，赛博的意思就是控制论。该死，在这个全封闭式的学校待久了，她竟然忘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林黎冉看向全息投影仪，拿起床上的睡衣把投影仪挡住，两束强光照射出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股棉布燃烧的味道传来，再睁开眼，就见睡衣上出现两个孔。
林黎冉把衣服放在眼前，通过两个孔，看到一束红光闪过。
屋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林黎冉放下衣服，看了过去。
是个熟人。男人还是穿着那一身黑风衣，带了帽子和口罩，遮住脸，留两颗漆黑的眼球在外。
他把手放在胸口，微微俯身：“请别遮住这个东西，”
“他们的监控无处不在，你遮住投影仪，只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林黎冉盯着他的手看。男人带着白色手套，小拇指上有一个翡翠绿的戒指，戒指上的宝石很大，遮住了他半个手。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戒指，伸另一只手挡住宝石：“我很抱歉。”
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林黎冉晃了晃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拿起书桌上的手机，快速调出报警电话。
她思考了一会儿，回头：“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影像闪了一下：“请你相信我。”
“什么意思。”
“我是......咳。”男人捂着胸口，影像消失。
林黎冉抿嘴，坐在书桌前，拿出从穿越局带来的纸笔，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有可以干扰人思维的东西，那是不是也有修改人的记忆的科技？
这个世界没有纸，书写工具是电子平板和触控笔。
与电子产品相比，林黎冉觉得把终于东西写在纸张上更安全。
“不，住手！”男人再次出现，他伸出手，“请你马上放下笔，如果你写的东西被他们发现，外来者身份暴露，他们会直接抹杀你。”
“请你相信我。”
恐惧不知从何而来，林黎冉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起身推开椅子，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她大口喘气，伸手在桌子上乱摸，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男人亮出戒指，林黎冉缓缓抬起头，眼睛红肿，心跳还未平息:“你干扰了我的大脑？”
“不是我，是他们，或者是，这个世界。”
男人把右手放在胸口，戒指上的宝石正对林黎冉:“我知道与你一起来的‘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