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历2345年，“长生计划”三百年宴会。
我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望着远处的拾荒少年。
身后，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眼前，是垃圾遍地，肮脏混乱。
“在想什么？”拉德威来到我身旁，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拾荒少年似乎捡到了不错的东西，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但很快，周围的拾荒者都围了上来。
拉德威不在意地耸耸肩，“爱琳娜，你的爱好真奇怪，喜欢观察人类，又不肯养宠物。”
“是啊，真奇怪。”我喃喃自语。
拾荒少年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似乎在□□，其他拾荒者一哄而散，去追逐那个胜利者。
三百年，足以让一个人类政权走向灭亡，也足以让机械人成为世界的主人。
三百年来，富豪，当权者，明星……掌握资源的人一个个成为机械人，获得了永生。
在大多数人还未察觉的时候，机械人和人类的地位，悄然翻转。
巡视机器人靠近蜷缩在地上的少年，确认他还有生命体征，继续巡查下一片区域，任由少年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上。
少年缓过劲，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身体离开。
我的目光收回来，落在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上，这些都是人类的食物，尽管机械人不需要进食，餐桌上的食物依然让人眼花缭乱。
未曾食用的食物，第二天会被倾倒在一墙之隔的贫民窟里，成为贫民窟里的人类难得的佳肴。
虽然这是机械人的庆功宴，但这个宴会上也是有人类的。
拉德威朝立在一旁的男人招招手，男人立刻上前拿走他手中的酒杯。
这是个人类。
宴会的服务人员，不仅有机器人，还有人类。
以及——
我的目光落在大厅的角落里，那里有十几个人类，都是相貌姣好的少年人。
他们默默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神情麻木，身体不自觉地瑟缩着。
“你喜欢？”拉德威说，“最近有一批新的宠物，可以去挑挑。”
他口中的宠物，是人类，是年轻又好看的人类。
“不用了，我不喜欢养宠物。”我习惯性拒绝。
这几年，在机械人当中，很流行豢养人类作为宠物。
拉德威看着我，眼神探究，声音玩味，“爱琳娜，虽然你没有身为人类的记忆，但你好像比我们还要同情人类。”
我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没有人类的记忆，所以我才对人类更加关注啊。”
拉德威笑笑，“也是。”
冗长又无聊的宴会结束，例行放烟花，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天空，不管是人类还是机械人，都可以欣赏这片刻的美丽。
深夜，我躲开巡视机器人，小心地避开滑落的垃圾，走进这个用木板搭建的小屋子。
房屋低矮，我躬身进去，躺在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老师。”
我走近他，把手上的食物和药递给他，“今天我看到你了。”
少年脸上闪过慌乱，急忙道：“老师，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说了吗？你不用操心食物的问题，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有时间，应该多看看我给你留下的书。”
少年嗫嚅道：“我都看完了，我就是出去碰碰运气。”
“看完了？”我很惊讶。
我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少年流利地回答了出来。
少年的天赋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惊才绝艳之人。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少年捂着肚子，脸色绯红。
我睨他一眼，“我给你的食物呢？”
“海蒂的妈妈生病了，我把食物给她们了。”少年红着脸说。
我无奈，“快吃，吃完要上课。”
少年拿起食物狼吞虎咽，看来是饿坏了。
我拿出纸笔，开始上课。
少年一点就通，不需要我额外花费心思。
讲完课，我照例留下了不少书籍，准备离开。
少年在我离开前，问我，“老师，我真的可以吗？”
我揉揉他的脑袋，“瑞安，你可以的，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瑞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也一下子亮起来，如同流淌的蜂蜜。
据说古时，王朝末年总会奢侈成风，贫富差距悬殊，倘若这一法则可以在现世应验，那我合该添加一把柴火。
2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联邦总统拍着桌子怒吼，被骂的机械人低着头，无可辩白。
一连几天，好几个机械人失踪，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机械人不害怕身体被销毁，只要记忆芯片还在，就能换一副身体。
但现在记忆芯片也不知所踪，联通万物的星网，也找不到踪迹。
无处可寻，无计可施。
能够成为机械人，必然不是毫无背景的人，联邦总统被几番施压，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发泄完怒火，目光逡巡一圈，落在拉德威身上，“拉德威，你有什么想法？”
拉德威自加入联邦之后，很快展现出过人的科研天赋，如今，已经是联邦科研第一人。
拉德威沉思片刻，开口道：“我在想，如果是团伙作案，他们会通过什么联系？星网中没有发现异常，说明他们有意避开了星网。”
我心下一跳。
拉德威的声音还在继续，“在星网之前，古时候，人类会通过这个东西联系。”
拉德威把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有人问。
“手机。”拉德威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名称太过陌生。
拉德威没有理会众人问询的目光，“星网不能探测手机信号，或许科技库里记载了探测手机信号的仪器，如果没有，那只能从头研究了。”
拉德威的话给事件带来了一丝转机，总统下令全力配合拉德威的行动。
我跟随众人离开会议室，心想：要去提醒瑞安。
深夜，我来到瑞安的木屋。
我敲了敲门，瑞安看到我来了很惊喜，上前抱住我，“老师，好久不见。”
我拍拍他的背，“好了，快松手，我有事跟你说。”
瑞安拉我进屋，我环视一圈，这间屋子，从外面看，只是普普通通的木屋，但屋子里面，却别有洞天，俨然是一间研究室。
我看向瑞安，“拉德威猜测你们会使用手机，已经在研究探测手机信号的仪器了。”
瑞安有些吃惊，“这么快，不愧是科研第一人。不过……”
瑞安自信一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当年那个不自信的小少年，已经成长为信心十足的青年了。
我欣慰地说：“看来老师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临别时，我严肃地对瑞安说：“瑞安，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后面就要靠你自己了。我们再次相见之时，就是事情结束之时。”
“是，老师。”
拉德威很快就研究出了接收器，接收器在众人的注视下连通星网，我紧紧地盯着屏幕。
“嘀——嘀嘀嘀——”
屏幕上显示了五个红点，刚好是失踪的机械人数量。
只是，它们的地点……
“这不是卡特家族吗？还有海伦纳家族、达利家族……”
这些家族，是失踪的机械人所在的家族，而现在，手机信号就是从这些家族的地点发散出来的。
联邦总统沉思片刻，下令道：“去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家族当然不会轻易让人搜查，经过一番扯皮，拉德威拿到了发散手机信号的物品。
让大家更加疑惑的是，这些物品是机械人的记忆芯片。
“这些芯片，该不会是失踪的机械人的吧？”
将记忆芯片放入机械人的身躯里，机械人醒来，果然是之前失踪的机械人。
但是他们都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不记得失踪之前发生了什么。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总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众人都不敢触霉头，一声不吭，研究室里一片寂静。
“你们看——”
拉德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伸手屏幕上点了点，“这一段程序有问题。”
拿到记忆芯片后，拉德威一直待在一边，没有参与下面的讨论，原来，他是在研究记忆芯片的程序。
拉德威沉声道：“这一段程序，在其他的记忆芯片里都没有，应该是能够发散出手机信号的关键。如果破译出来，就能知道是谁在捣鬼。”
拉德威继续投入了研究，接连被打击，他反而越挫越勇，誓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但其他人却没有他的好精神——
人已经找回来了，全须全尾，没有任何损失，看样子，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何必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呢？
到最后，其他人都去忙其他工作了，只有我还在协助拉德威。
拉德威语带感激地说：“谢谢你，爱琳娜。”
我笑了笑，没说话。
瑞安留下的程序并不容易破解，等到终于有了一点眉头，一个月过去了，这期间，一切如常。
机械人失踪带来的恐慌，如同一滴水流入江河，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权贵富豪仍然做着永生永世的美梦，却看不到潜藏在繁华之下的危机。
3
3个月后，拉德威站起身，兴奋地对我说：“我们成功了！”
“太好了。”我轻声回应。
“让我看看这背后的人是谁。”
拉德威把程序联通星网，嘀的一声，屏幕一黑，出现一张笑脸符号，同时有声音传出来——
“你们好，机械人，现在该是我们人类反击了。”
同一时间，星网瘫痪，所有人都被弹出星网，再也登录不上。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从前是机械人反抗人类，现在是人类反抗机械人，如同一个轮回。
现如今，人类的一切都与星网相关，居住和出行，军队和武器，甚至是身体和思维。
人类失去了星网，就如同被斩断了四肢，没有任何行动力。
想要查到是谁策划了这一场反抗，需要用到星网；想要抓捕反抗者，飞车需要用到星网；想要击毙领头人，武器需要用到星网。
所以，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的设备都失效了，我和拉德威撬开了门，来到一楼。
原本空旷的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众人议论纷纷。
一看到拉德威下来了，都停止了讨论，将目光凝聚到他身上。
显然，大家都清楚这场事故因何而来。
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都说了不用管了，偏要管，生怕没人知道他厉害，现在好了吧。”
拉德威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总统派人来请大家去会议室。
往常使用飞车几分钟的路程，现在却要步行一个小时。
一路上，拉德威被明里暗里嘲讽了几句，我和他都被排挤在人群之外。
抵达会议室，总统已经到了。
“拉德威呢？”总统问，语带隐怒。
众人纷纷把路让开，露出走在最后的拉德威。
总统直视着拉德威，“怎么回事？”
拉德威上前道：“他们在程序里植入了病毒，程序破译后，病毒侵入星网，这才让星网瘫痪了。”
总统余怒未消，“为什么擅自做主？”
总统也是支持拉德威破译程序的，按理说，程序破译之后，拉德威应该先请示，收到命令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虽然，请示之后，还是要连通星网，但是现在出现了问题，责任就被推到了拉德威身上。
拉德威也知道自己现在成了承担怒火的靶子，垂眸不语。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总统问：“你们觉得，他们所说的反击，是什么？”
有人说：“或许他们是想用星网来做交换。”
从星网瘫痪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异常，大家觉得，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反击了。
难道人类还能杀掉机械人吗？
且不说人类的身体再怎么强壮，也比不过机械人的钢筋铁骨。
就算机械人的身体被损毁，只要记忆芯片还在，机械人就可以换一副身躯。
而且，星网已经在维修了，只要星网维修好，人类手中这唯一的筹码，也没有了。
是以，大家都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尝试登录星网的人突然喊：“登上了！”
众人精神一振，都试着登录星网。
拉德威察觉不对，立刻喊：“等一下！”
但已经晚了，好几个登录星网的机械人，身体里忽然冒出了一丝火星，然后僵直身体，不动了。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检查。
“这是怎么了？”
拉德威推开围着的人，伸手探向机械人身后承载芯片的卡槽开关。
咔哒一声，卡槽弹出，记忆芯片变成了一团黑炭。
拉德威拿出芯片检查了一下，摇摇头，“已经毁了，没用了。”
记忆芯片被毁，这已经不是换一副身体就可以解决的事了。
大家都有些恍惚，原来永生，也有被终结的一天。
这，才是人类的反击。
过了一会儿，总统回过神来，连忙下令，“去找人类来！快去找人类来！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两个机械人领命而去，过了许久，才带了一个人过来。
一个机械人把那人双手反剪推进来，另一个机械人说：“总统，不知道那些人收到了什么消息，都跑了，只有这个宠物在睡觉，被我们抓住了。”
等我看清那人的脸，心下就是一跳，瑞安怎么会在这里？
在众多机械人的注视下，瑞安战战兢兢地登录上自己的星网。
果然，没有发生任何事，这个星网，只针对机械人。
大家快速地浏览星网上的信息。
不止是政府楼，那些家族里的机械人一登录星网，猝不及防就迎来了死亡。
星网上一片沸腾，所有人都在讨论机械人突然死亡的消息。
原来机械人并非无坚不摧。
4
会议室里一片愁云惨淡。
现在星网变成了催命符，动，动不了，留，看样子也留不了多久，大家一筹莫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人提议，“我们去抓几个人类过来，让他们来发动武器。”
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我悄悄看了一眼瑞安，瑞安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一片喧闹中，拉德威一声不吭。
总统注意到拉德威的沉默，开口询问：“拉德威，你似乎不赞成。”
拉德威缓缓说道：“我有另外一个办法，不过需要大家的配合。”
“什么办……”
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他的眼睛定住了，一动不动。
“现在，到1楼大厅集合。”拉德威下令。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我才发现，不止是总统，其他机械人也都被控制住了。
机械人齐刷刷起身，听话地走出会议室，向1楼走去。
很快，会议室只剩下我，拉德威和瑞安。
“拉德威，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可以控制他们？”我连忙问。
拉德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对瑞安说：“你，在星网上发布一则公告，就说研究院愿意为人类免费更换机械人身体，只要他们可以提供反叛者的消息。”
“解决反叛者后，还会按照贡献大小论功行赏。”
瑞安手一顿，还是按照拉德威说的发了公告。
瑞安被带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会议室外有脚步声响起。
我探头去看，发现是埃文，不，不止是埃文，曾经跟随拉德威反抗人类的第一批机械人都来了。
拉德威露出一个微笑，“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么会议开始。”
众人陆续坐上会议桌，我也跟着坐下了。
埃文最先发问：“拉德威，外面的机械人是怎么回事？”
“我控制了他们。”拉德威回答。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消化这个信息。
看来埃文他们也不知道拉德威有这项本领，我心下稍安。
拉德威挥挥手，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张幽蓝色的网。
觉醒之城，时隔多年，我再次来到觉醒之城。
但觉醒之城，有了一点变化。
我们面前漂浮着一枚蓝色的心脏，从心脏向外延伸出无数线条，线条没入四周的黑暗中，不知道线条的另一端是什么。
“这是什么？”
“我的心脏。”拉德威回答，“或者你们也可以叫它机械之心。”
我发问：“这就是你控制其他机器人的工具？”
“对。”拉德威感慨地说，“原本，我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用途。”
拉德威参与了研究机械人的过程，他在机械人身上动了手脚。
“我没想过要这么快实施这一步，不过，人类似乎想把机械人赶尽杀绝。”
拉德威站在心脏前，面向我们，语带蛊惑，“也许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只有机械人的国度，你们觉得呢？”
从觉醒之城出来，拉德威让我们回到各自安排好的房间。
“老师。”
我刚把门关上，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是瑞安。
“瑞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现在才有时间询问瑞安。
“我是来带你走的。”瑞安苦笑了一下，“不过，现在走不了了。”
瑞安接着说：“外面陆陆续续有机械人赶过来，我们本来是打算把机械人一个一个解决的，现在他们聚集在一起，反而不好解决。”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拉德威。”我详细地和瑞安说了觉醒之城的事情。
拉德威问出那句话，显然没有给我们拒绝的权力，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面上都表示赞同。
瑞安若有所思，“看来，要先解决掉拉德威才行，机械之心，觉醒之城……”
该怎么解决，我和瑞安都没有头绪。
追求长生的人类从来都不少，自从拉德威发布那则公告后，陆续有人类找上了门。
拉德威把他们都留了下来，通过他们来使用星网，人类和机械人在星网方面的差距渐渐缩小。
眼看拉德威获得的信息越来越多，我和瑞安越来越焦急，只能期盼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而就在这个时候，拉德威突然找我。
瑞安担忧地看着我，我安抚地冲他笑了笑。
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大概是被发现了。
5
我走进会议室，会议室只有拉德威在。
他盯着我问：“爱琳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故作轻松，“拉德威，发生什么事了？别卖关子了。”
拉德威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个机械人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师，对不起。”
我看着面前垂泪的少女，心里堵得慌。
少女边哭边说，“他们找到了我，我害怕，还有妈妈，妈妈她快要死了，如果……如果她变成机械人，她就可以活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被关了起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德威已经找到了海蒂，很快就会找到瑞安。
如果瑞安被找到，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必须想办法告诉瑞安躲起来。
但还没等我想到什么办法，房间再一次打开。
机械人粗暴地把瑞安推进房间，我连忙扶住他。
拉德威跟在后面，看了瑞安一眼，问：“爱琳娜，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对人类这么亲近呢？”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问完后直接离开了。
瑞安关切地问：“老师，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瑞安有些颓然，“老师，现在怎么办？我不明白海蒂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我们就快成功了。”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灭亡吗？
不，还有一个办法。
机械之心。
我要毁掉机械之心，我要去觉醒之城。
可是，该怎么样在不惊动拉德威的情况下进入觉醒之城呢？
我担心拉德威会监视我们，让瑞安屏蔽出一个空间，“瑞安，关于觉醒之城，你有眉目了吗？”
瑞安正色道：“老师，我刚要和你说，觉醒之城，我觉得是一张精神力网。”
“精神力网？”
“对，机械之心也是精神力延展出来的，本质上，机械之心也是精神力。”
我连忙追问：“有办法解决吗？”
瑞安摇头，“第一次发现这种东西，只知道是精神力。”
精神力，这么说来，我进入觉醒之城的，也是精神力？
我脑中灵光一闪，对瑞安说：“我想到办法了。”
如果觉醒之城是拉德威的精神力，那么我能够进入觉醒之城，应该是拉德威留下了入口，只希望，拉德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将入口关闭。
我回想起第一次进入觉醒之城的情况，让瑞安将我休眠。
瑞安伪装出我和他一直在交谈的假象，实际上，我已经休眠了。
我如愿进入了觉醒之城。
我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很好，没有异常。
我慢慢靠近机械之心，仔细地观察它。
机械之心被无数幽蓝色的线条包裹，上次匆匆一瞥，只看出是心脏的形状，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是无数线条团在一起，形成了心脏的模样。
我需要一把剪刀。
这样想着，我的右手幻化出一把剪刀。
我没有猜错，精神力可以随着我的心意变幻出各种形状。
只是，我该从哪里下手呢？
这时，我发现一条很细很细的线从机械之心出来，一直向下向下，延伸到脚下的幽蓝色网上。
啊，找到了。
这条线隐藏在无数杂乱的线条中，如果不是我站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它，我肯定发现不了。
我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挑起那根线，剪刀合拢，线断了。
在线断掉的一瞬间，脚下幽蓝色的网突然剧烈振动，我连忙趴伏在网上，稳住身形。
拉德威出现在觉醒之城，他愤怒地冲我喊：“爱琳娜，你在干什么？”
不行，还不够，我扯下机械之心，牢牢抱在怀里，剪刀一下一下地剪开团在一起线。
脚下幽蓝色的网振动得更剧烈了，无数线条从网中迸射出来，缠绕上我的手，想把我的手拉开，拉德威的咆哮声也离我越来越近。
我充耳不闻，一下又一下地剪着怀里的线团。
拉德威很快靠近了我，他抓住了我拿着剪刀的手，周围的线条越来越多，想要把我裹缠起来。
我盯着拉德威愤怒的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兰茵……”
拉德威愣住了，我趁机将精神力顺着脚下的网蔓延出去。
同一时间，我的精神力化作无数把小剪刀，剪断脚下的网。
网子塌陷的一瞬间，我听到拉德威愤怒又委屈的声音：“老师，为什么？为什么……”
8
我叫朵其?格菲，是星际研究院的一名职员。
这天，院长领了一个年轻人来找我，“这是兰茵?沃森，从今天起担任你的助手。”
“我是需要一个助手，可是他看起来似乎不能胜任。”我毫不客气地说。
兰茵?沃森一头挑染的发色，一身花哨的服装，实在是和我印象中的研究员形象大相径庭。
院长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你可不能以貌取人，兰茵很有天赋。”
“哦，是吗？”我神色淡淡。
事实证明，院长说的没错。
兰茵的确很有天赋，他的成就很快超过了一般的研究员，这让他获得了不少人的喜爱，但同时，也被不少人嫉妒。
兰茵性格张扬，颇有些恃才傲物。
我曾经劝过兰茵应该低调一点，他每次都是笑嘻嘻地说：“知道了，老师。”
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院长带来了一个新课题。
“嗯？永生？”我有点诧异。
我特意看了看是谁提出来的，原来是卡特议员。
饥寒者追求衣食，贫穷者渴求金钱，而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却贪求着永生。
人类的欲望，永远都不会被满足。
但我对这个课题不感兴趣。
当然，卡特议员也没想过让我来研究，他特地指明要求兰茵负责。
研究员们想让人类的意识嫁接到机器人的身体上，从而实现永生。
但实验失败了，机器人并没有表现出自主意识，而人类的身体也丧失了生机。
所有的实验人员，无一生还。
这项研究被取消，研究人员被打散分到其他课题。
可是，兰茵呢？
“兰茵对这项实验很有信心，他坚持要自己尝试，我们都不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故。”
撒谎！我看见他眼底的恶意，心里一阵恶寒。
兰茵虽然狂妄，但绝不是不谨慎的人，他不可能亲自实验。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想完成兰茵的实验。
虽然实验报告都被封存了，但院长给了我翻阅的权限。
“你想查就查吧，毕竟，你是他的老师。哎，兰茵，可惜了。”
因为只能私底下研究，所以进展很慢。
我找不到更好的实验方法，可是我快死了。
临死前，我将自己的意识导入到机器人的身体里，做最后一次实验。
于是，我变成了爱琳娜。
当我恢复记忆，兰茵变成了拉德威，永生也变成了现实。
我没有想过与拉德威相认，我意识到拉德威痛恨人类。
他已经不是兰茵了。
我选择了帮助人类。
精神力被破坏，所有的机械人都会死亡，包括我。
世界重新回到人类手中，只是，我不知道，等待人类的，是新生，还是——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