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张九素眼见那外焰快要燎上布料,不由得惊怒交加:“你疯了?!”

    周挽之眼里森冷锐利:“疯不疯的,不是看您么?”

    张九素指着周挽之鼻子破口大骂:“把灯放下,快拿远些!”

    周挽之的手腕稳得不行,火苗离得更近。

    张九素快被她气到吐血,忙不迭唤身后侍女:“去我妆匣里取周挽之签字画押的罪状。”

    张九素说完,身后的侍女连忙跑着去她房中,而张九素怨毒的眼一直盯着周挽之。

    “看来你想死。”

    周挽之也回视着她,分外冷淡道:“我想活。”

    视线交锋间,罪状递到了周挽之手中,她接过状纸,在灯草上点燃,火势在晨光微熹间撒上她大半张脸,终于,那张状纸几乎在周挽之手中化成了灰。

    周挽之将烛台放下,张九素便两步上前,一耳光将周挽之的脑袋打偏了过去。

    耳边嗡鸣,周挽之顶了顶被打到发麻的腮帮,没有说话。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犹如炮弹一般撞到了她的怀里。

    小姑娘猛地把张九素推开,瘦小的身躯拦在周挽之面前:“不许打我长姐!!”

    周挽之不知这小姑娘什么时候来的,蓦然被一团暖烘烘的人类幼崽撞了满怀。

    抬眼发现张九素的眼神从自己身上移到的周隽之身上,她连忙将周隽之藏到身后:“有什么事冲我来。”

    这小姑娘的姐姐已经死了,她看着周隽之,原主残留的感念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周挽之只能默默告诉她:“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妹妹。”

    那酸涩终于消减下去。

    张九素只想弄死周挽之,但现在还不行,仪服刚刚绣完,她得如果想将周挽之的功劳据为己有,只怕还得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把这“焦骨牡丹”绣出来的。

    于是张九素满脸的怨愤退却了,她挤出来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瞧你们姐妹俩,我也是急了,一位你姐姐真的要烧仪服,周挽之,下次可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

    周挽之哪里不知道张九素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仅仅是被抢仪服制作的功劳,她也认了,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为领导做嫁衣的事,她都干过不少。

    “张姑姑放心,罪状这种事,签一次就够了,绝不会有下次。”

    张九素走了,周挽之才松一口气。

    她这才看向身后的周隽之,瘦了吧唧的小姑娘一副风一吹就能卷走的身板,五官却一等一的秀丽隽致,张开了也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她的小脸红得有些渗人。

    周隽之抱着她的袖子,脑袋点点:“长姐,我头晕。”

    她的额头靠着周挽之的手背,温热异常,滚烫滚烫的。

    要不怎么说姐妹同心呢,她刚病,紧接着这个便宜妹妹也病了。

    周挽之实在放心不下,向绣坊请假后背着周隽之去庄上看病。

    ……

    王氏绣坊,绿翠居。

    怒气冲冲的张九素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尤不解气,瓷质盖碗底狠狠砸在桌面上。

    “周挽之那个小妮子,挨个打本事倒见长了,还敢烧仪服,真是疯了。”

    屋中走出的男人个头高壮,肥头大耳,腰上缠着条玛瑙翡翠一股脑往上镶的腰带,纵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浑身都二流子气。

    这人正是张九素与东家王员外的私生子——张天赐。

    他一屁股坐在张九素身旁,往地上呸口瓜子皮:“她不就是看娘好欺负,娘不如让我治治她?”

    张九素看到儿子,脸上的怨怒专为恨铁不成钢的宠溺,她揪起张天赐的耳朵骂道:“你还有脸说这个,上次烧仪服的事老娘还没骂你呢,你究竟是想法子治她,还是想法子治你亲娘?”

    张天赐“哎呦哎呦”叫唤:“这事她不是解决了嘛……”

    “是,但是这小妮子要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要是这仪服真得公主青眼,那和我们王氏绣坊可没有半点关系。”

    张九素眼珠一转,松开捏着张天赐耳垂的手,给棒子后巴巴递甜枣:“儿啊,要这仪服公主不满意,咱们是可以给她推出来顶罪,可要公主喜欢呢?”

    “咱们绣坊是你爹的绣坊,你爹不敢要咱们娘俩,咱们娘俩就得让他看看,到底是家里那个母老虎更厉害,还是我们娘俩更厉害,这仪服的功劳要是归了周挽之,往后咱们王氏绣坊可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张天赐到底和张九素一条心:“这不好办,绑了周隽之那小丫头,周挽之还能不听咱们的?”

    张九素摇摇头:“姐妹到底比不得母女,娘是过来人,生母亲手将闺女溺死的惨案不知道看过多少。”

    “人饥荒了还会易子而食,更何况一个妹妹,这等飞黄腾达的机会,若叫我舍弃一个妹妹,那便舍了又何妨?”

    张天赐思衬片刻,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小聪明方面脑袋也还算灵光:“不如从她身上下手,我找个机会将她强要了,威胁她把仪服的绣法说出来,不然就宣扬她水性杨花,败坏她名声!”

    张九素拍板:“好主意,姑娘家最重名节,事成之后也别亏待,干脆娶了做妾,到时都是自己人了,还愁学不会她那手不成?”

    ……

    而另一边,周挽之背着周隽之终于找到一处药铺。

    今日坐诊的是个老郎中,须发皆白,橘皮横生,看着无端叫人信上三分。

    一诊方才知道周隽之只是感了风寒,拿些药就好。

    郎中捏着白须道:“姑娘不若将小妹放在此处住两日,这孩子体质不太行,风寒还是要命的。”

    周挽之谨遵医嘱,况且住两日也不算贵,她一月薪水二两银,“住院”才花十枚铜钱。

    “那就托郎中好好照顾了。”

    正当周挽之转身欲回绣坊时,老郎中忽然提醒道:“姑娘路上小心些。”

    老郎中话音出口,周挽之便见着远处巷口黑影闪动,似有人迹。

    郎中道:“不若姑娘在这待会再走?”

    周挽之谢绝道:“不用了,铺子里可有什么斧子柴刀之类的,我买一把。”

    那人影一闪,周挽之便见着那标志性的腰带,镶着几颗不知道从哪抠来的玛瑙玉珠,正是张九素那个不成器的混混儿子张天赐常佩戴的。

    以往原身受他欺负刁难后总是强忍着不吭声,只怕得罪张九素,但周挽之不同。

    她出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高二那年她被父母逼着嫁给同村老瘸子换彩礼,她当时就从家里偷了钱跑了。

    之后的十几年睡过桥洞,洗过盘子,打过客服电话,送过外卖,进过厂,最后做瑶绣直播火了才被非遗基地吸纳人才。

    常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她十分清楚,忍耐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真正能让自己一劳永逸的是忍耐后的反击。

    郎中给了她一把药斧,周挽之将其揣如袖口,便踏上了回绣坊的路。

    果然郎中说的没错,沿途一直有人跟着她,且不止一个人。

    行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小路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阴暗处走了出来,腰上缠着那熟悉的,镶着翡翠玛瑙的暴发户腰带。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在王庄街上横行霸道的混混,人憎狗嫌的三个人此时此刻在周挽之面前算是站齐活儿了。

    张天赐冷笑一声:“给老子上!”

    两个狗腿子一哄而上,朝着周挽之扑来,周挽之药斧出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地砍向其中一个麻子脸的面门。

    麻子脸狗腿惨叫一声,脸上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狰狞血痕。

    另一个黑胡子抓住周挽之的衣袖,“撕拉”一声,周挽之整只左臂裸露出来,花白的皮肉晃晕了张天赐的眼。

    周挽之真没觉得露个手臂有多羞耻,手中药斧直接在黑胡子肚子喇了一道。

    血溅在她白皙的手臂上,顺着斧子向下淌。

    那两个跟班只知哎呦叫唤,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气力。

    张天赐渐渐从轻视专为忌惮,之前的周挽之太过软弱可欺,以至于张天赐紧紧只带了两个帮手,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制住周挽之,生米煮成熟饭。

    周挽之当然不从,她攥紧了手上的斧子,冲张天赐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天赐外强中干地搬出张九素来压人:“周挽之,你就不怕我娘打死你?!”

    周挽之冷笑:“好好管管你自己吧,别在她打死我之前,你先被我砍死了。”

    她向来信奉宁见衙门不见仵作:“我数三个数,让开!”

    张天赐冲了过来:“他娘的,我还怕你个娘们!”

    他冲上来揪住了周挽之的衣领,周挽之闪身一避,外衣崩裂,此时此刻只剩一件肚兜和半件衣裳还穿在身上。

    抓药斧的手被张天赐制住,周挽之拉拽间蓄力,紧接着忽然撤去力道,借由张天赐拉扯自己的力量提膝撞他胯\\间。

    张天赐攥着周挽之的衣裳气得眼眶发红,周挽之却早有准备,外衣犹如蛇蜕一般迅速脱下,天气寒冷,周挽之身上却只剩下一件肚兜。

    张天赐勾起唇角:“跪下求我,你也不想你这幅样子被人看到吧?”

    按照大齐风俗,被看到身子的女子,要嫁给看到她身体的人,否则只怕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周挽之翻了个白眼,斧子朝张天赐的眼前划去,温热的血水溅到她的脸上,她一边喊“杀人啦”一边往人多的小路上跑,张天赐的惨叫声歇斯底里。

    他捂着眼睛骂两个跟班道:“追啊,老子加钱,给老子追上那个小娘们。”

    庄子里的农户不少,一个个拿着镰刀扁担冲了出来,有的人在看到周挽之的一瞬间捂住了脸,有的则不加掩饰打量。

    肚兜是白色的,绣着蜻蜓小荷,是未婚姑娘的样式。

    只是那肚兜上也被血沁得深红。

    麻子脸和黑胡子也搀扶着张天赐追了出来,也浑身是血,样子不太好看。

    张天赐见威胁不成还被砍成这样,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蹄子,穿成这样招摇过市,是想跟几个男人?!”

    周挽之丝毫不惧:“谁知道你们三个在巷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想杀人灭口,见我要跑还扒我衣服!”

    麻子脸帮腔道:“管你怎么巧舌如簧,你身子被男人看了,就得在这选个男人嫁,不然就等着下大牢吧!”

    周挽之不是被唬大的,但封建社会的律法着实恶心。

    见周挽之不说话,张天赐咬牙切齿道:“不嫁我,你还想嫁这些农户不成?”

    农户们都是常年被他们三鱼肉的乡里,眼见火烧了过来,立刻扔下农具,大呼不敢。

    周挽之沉默片刻,她双眼扫视四周,定在一个颇有些眼熟的乞丐身上,沾满血的斧子朝他一指:“是啊,选个乞丐也不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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