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

    深夜至,杀机起。

    原本应该在营帐里入梦砍周公的精兵现在都悄无声息地集合了起来,李霜飞让他们分成四队,两队正入寨门,其余两队则在旁边包抄过去。

    山下巡逻的人她没用,仍然让他们在那守着,万一有人逃下山去还能多出一道防线。

    圆月当空,夜色如墨。山林里发出微小的沙沙声,一群人在月光下行走,不觉浪漫,只觉冷厉。

    从侧边袭击的两队很快解决了守寨门的人,动作很快,那群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毙了命。

    李霜飞对着他们点点头,抬起手来,向前轻轻一扬,后面就有无数箭矢带着火光射了进去。

    她很确信这里不止这么一道大门,定然还有暗门,她就等着人从暗门里出去。

    她之前与凌云上山探路时便发现,寨子里有许多和围墙一样高的房屋,她爬上树发现那屋上还有小窗,但是那窗太高,一看就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应当是屯粮的地方。

    精兵将流火箭矢射进去,不愁烧不起来。

    不过短短一会,寨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周围一片。

    里面的人察觉不对,纷纷从门里跑出来,门并不算宽,一次只能出来三四人,夜晚突发情况,虽然他们在里面并未睡下,但也不是人人都拿着武器,就这么跑出来,简直就是一个一个地送人头,得了令的精兵见一个杀一个。

    离门有些距离的两队人则是不断地往里面射箭,李霜飞跟他们说的是不必射的太齐整,不要给里面人喘息的时间。

    她和凌云绕到后方,果然见到有人偷偷摸摸跑下山去。

    凌云担忧道:“主子,行动太顺利了,恐怕有诈。”

    他们俩远远跟着那一小撮人,大抵是山里寒霜太重,走在路上总有些薄冰碎裂的声音,她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云城。

    李霜飞示意他噤声,对他摇头。

    没有诈,是这群精兵素质高,再加上杀了个措手不及,也不排除这寨子被它的主子放弃了的可能。

    她在心里感叹,调来的精兵不愧是皓京京畿处的守兵,跟她那云城的守兵有的一比了。

    郑梧笙猛地睁开眼,见自己又回到了那张床上,帐外则是暗沉一片,不由得心下一惊,连忙起身。

    安双全听见里面的动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殿下。”

    “李将军何在?”

    安双全吸了口长气,一下子将李霜飞的交代噼里啪啦说了出来:“殿下,李将军上山剿匪了,她说那群匪贼应当是私兵,今日发现她的动向了,再不上山只怕他们会跑了。将军还说她大概不能回来与殿下会合,待精兵下山休整好后,殿下就可启程回皓京。”

    “那个……李将军还说,她绑了个人在营里关着,名叫安辞镜,但不是那个匪贼头子安辞镜,好像是有两个安辞镜……”他原本是将这些话背了下来,现在突然有些捋不清了

    “嗯——”他想了想,继续道:“她说这人嘴里一定能问出什么话,殿下可以随意处置这人,不过要小心一些,他会用毒,还会点功夫。”

    郑梧笙听懂了,见他仍在冥思苦想漏掉了哪句话,道:“所以那多出来的一具尸体,应当就是那个安辞镜了。”

    他掀开帘子,安双全连忙跟上他。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个安辞镜。”

    安辞镜斜斜地靠在营帐的一角,那外面隔着帐子有一块用来固定的石头,堪堪能让他倚靠一下。

    即使被冰冷的地面硌得下身发麻,他也不愿意躺一会。

    见有人来了,他的脸上又扬起明媚的笑,与他这狼狈的处境有些违和。

    郑梧笙让安双全给他搬来一个凳子,扶着他坐下,对他道:“安公子。”

    安辞镜笑道:“六殿下安好,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翩翩公子人如玉。”

    “原来安公子知道我是谁,消息可真灵通。”郑梧笙见他落了座,又示意安双全把他松开。

    安双全脸上有犹疑之色,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然后郑梧笙便迟迟不语,只管看着安辞镜,这做法和李霜飞倒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他的目光没有那么凌厉。

    有人先按耐不住了:“殿下找我有何事?”

    郑梧笙语气淡淡:“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多急。”

    安辞镜的笑险些僵在脸上,他有些意外,现在的将军和皇子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像是拉家常一般轻松道:“我不急,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有什么可急的呢?”

    “安氏在北夏是个大姓,”郑梧笙指指身边的安双全,“他也姓安。不知安公子是来自哪个家族呢?”

    “六殿下,我只是来自西边的一座小城,称不上什么家族。”

    “这样啊……”

    帐内又安静了下来,郑梧笙与安辞镜平视,连神色也是淡淡的,若旁边有茶,大概他能不紧不慢地喝上几盏。

    李霜飞和凌云一路追下去,遇见山脚下的守兵,逃跑的人又被解决了一部分,现在只有两三个人了。

    她直觉他们不会走很远的路,让凌云先回山上看看进展如何,她孤身一人藏在夜幕中,跟着他们一路走到远离襄城和云城的小道上。

    这条道只能去往一个方向,宣城,也就是李霜飞与郑梧笙最后一次落脚的地方。

    她没继续跟着走,而是在原地等着。

    一直睁眼等到天蒙蒙亮,那群人也没折返,她这才放下心,快速回到营地。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刚一见到郑梧笙,李霜飞就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心里不免惴惴,怕他是为自己私自上山弄得整夜睡不着觉。

    “李将军,你回来了,我们长话短说。”郑梧笙被她这么一说,硬生生压住打哈欠的欲望。他和安辞镜彻夜长谈,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但还是打开了这人的心防,换来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

    她点点头,“殿下讲吧。”

    “泸城太守不是他杀的,但那个多出来的尸体确实与他有关,仵作验过,只有那一人中了毒。”

    “他还招出了一人,但我无法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关系太过明显,反而失真。”

    这话讲的含含糊糊的,但李霜飞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没有多问,只道:“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郑梧笙道:“他说他只是想光明正大地拿回自己的名字。”

    她一时语塞,预料到这人的话是半真半假,但没想到能这么假,忍不住骂了一句:“他这是胡扯。”而且这很光明正大吗?

    所以泸城太守的尸体去哪了还是一个大疑点。

    “李将军,先别急,你且听我说。”郑梧笙顿了顿,脸上出现了些决绝,“这件事不是你我一时半会能查清的,我们不知不觉入了局,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皓京,声势浩大,才能引人注目。”

    声势浩大?引人注目?

    李霜飞想起前世这位六皇子殿下剿匪回皓京确实是声势浩大,但不是在排面上,而是在引起的连锁反应上。

    六皇子身受重伤,景帝震怒,下令彻查剿匪一事,但是后续如何她也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她已经回到云城,只能想起当时确实牵连了不少人。

    可……这位六殿下现在身体还好好的。

    李霜飞缓缓露出震惊之色,原来是这样。

    “殿下大义,臣……实在钦佩。”说着她慢慢拔出剑。

    凌云和安福寿一进来就见李霜飞对着郑梧笙拔剑相向,一旁的安双全已经把手握在剑柄上,绷着脸,偏偏郑梧笙这时还对李霜飞鼓励地点了点头。

    他俩一下子分别站到各自的主子身边,都是茫然但又紧张。

    “殿下,等一下。”李霜飞将剑收回,对着凌云道:“山上处理的怎么样?”

    “主子,都解决了,带回来一个活口。”

    “还搜到了不少武器与盔甲,但是粮食都被烧了。”

    她又看向安福寿,“太守府呢?”

    “一切正常,尸体也认领完了,只剩下一具。”

    她避开郑梧笙的眼神,转身走了出去,“我再去看看安辞镜这个家伙。”

    凌云跟着她走出来,只见她勾勾手指,凑过去后,听她轻声道:“快去城里请个大夫来,要能治剑伤的那种。”

    她走进安辞镜所在的营帐里,一见他就“噢”了一声:“殿下给你松绑了啊。”

    安辞镜笑了一下,“是的将军,殿下心善。”

    “你打算如何?”李霜飞并不在意他那明晃晃的话里有话,单刀直入地问道。

    安辞镜脸上闪过惊喜:“将军是可以带我回皓京吗?”

    她莫名其妙,她哪句话说了要带他回皓京了,虽然他长得还行,但是话也不能就这么乱说啊。

    李霜飞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你想的太美了。”她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将他身上的疑点列出:“第一,你身份不明,第二,你意图不明,第三,你罪行不明,第四,你说话不明。”

    “没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不要得寸进尺。”

    安辞镜眼中的光一下子熄灭了,看得李霜飞好想给他肚子来一拳,都是心肠十八弯的人,为何要作出一幅如孩童般天真的模样?

    他轻声道:“好吧,看来我拿回名字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凡你嘴里能讲出真话……”李霜飞对他耸耸肩膀,表示他这样是无法获取信任的。

    “李将军!”安辞镜猛地向她走近,手竖起三指向天,“我以我的父母亲族发誓,我与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让他们的距离保持在一臂之外。

    “一个会用毒,会武功的人,走到哪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为什么非要去皓京,还非得接近我与殿下?”

    “我与殿下讲过了,这是我的投名状,我想让殿下与将军举荐我。”

    李霜飞皱眉,想起她与安辞镜谈话时的情景,“那为何你不与我说?”

    “因为我怕我说完了,将军就把我杀了。”

    她点点头,也对,挺谨慎的。可惜他不知道这位将军是不在任何一个利益阵营里的。

    “将军,我拿回了我自己的名字。”安辞镜目光灼灼,看向她的眼睛里流动着十足的真挚,“我是真的——很想再活一遍。”

    李霜飞心头一震,一阵酸涩从心上爬到嘴里,她整张脸都微微皱起,悄悄呼出一口长气。

    再活一遍啊,再活一遍。

    她是真的活了第二遍,却在听见这句话时陷入前所未有地恐慌。

    一切都不是按照前世的记忆来的,就算有,她也因为前世不关心朝堂而根本没记住。

    荒唐。

    安辞镜看她的脸色莫名白了几分,鼻尖皱起,冷色破裂,如同白梅落雪,露出一些本来的俊美。

    “将军?”

    李霜飞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留下一句话:“倒也不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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