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夜晚

    预言家日报一时变得很热闹。

    有哈利  波特骑着火龙抢劫古灵阁;有《国际保密法》中的第三和第四条被破坏,麻瓜开始戒严,火把和十字架大卖;有段里  卢克伍德的通缉令,那张照片里的我还穿着校袍,注意到镜头时耷拉着眼皮一脸不耐烦。

    “我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但是你这样做只能激化矛盾……那照片动了!”路边的死胡同里,西装挺括的麻瓜小子一边偷瞄我手里的通缉令,一边凝重地发表劝说,“你和你的团伙应该积极和我父亲派出的谈判专家沟通,好在制造更大的冲突之前满足你的要求,我可以代你传达,你知道我是谁……”

    “闭嘴。”我瞟了他一眼,麻瓜首相的小儿子,我的天,他长得像德拉科,“我已经和你父亲聊过了,好吗?绑的就是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扯下来,让你自己嚼碎咽下去。”

    “真唔有巫婆……”麻瓜男孩惊恐地捂住嘴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从学校里弄出来的。他徒劳地想要拔动被石化的双脚,“我为荣誉而战!”

    两分钟之后,我跟凭空出现在死胡同的米卡说,把这麻瓜小子弄到德姆斯特朗去,两周之内回不来英国就行。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犯罪!我从小就相信有这么一天!”米卡看起来很高兴,小麦色皮肤衬得他的牙齿特别白,“两周时间够吗,如果麻瓜最后还是不参战,拿这人怎么办?”

    “别管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回家。”我说。

    “你真是个赌徒,和你外公一样。”

    我打算在晚上离开城区,混淆那些麻瓜警卫的视听很容易,况且他们现在光对付那些被吓破胆的,举家搬迁的人们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禁止一切可疑人员进到城区来!请出示证件!”

    “就是她!抓住她!”冷不防地,一支自发组建的自卫队朝我冲了过来,然后迅速从我身边掠过,抓住一个拿着雨伞的女子,“我看见她隔空取东西了!把这巫婆绑起来!”

    愚蠢,保密法真是腐朽且落后,我暗自腹诽着,穿过下一个街角——火红色的光熊熊燃烧,浓烟遮蔽了后面的几栋写字楼,警车和救护车包围着火场,有个麻瓜在恐惧和怀疑之中点燃了他们邻居的房子,小孩在尖叫。

    经年累月为人类世界定制的所有规则,在此刻被不可思议地全部破坏了。

    计划成型的时候我不觉得,对金斯莱慷慨陈词的时候我不觉得,在首相办公室里权衡利弊的时候我也不觉得……空气粘涩滞重,呼吸不进去,让人恶心的恐惧感像镣铐一样栓在我的脚上。

    我好像又回到了妈妈的大铁笼面前,我没法回头找个人问——我是不是又闯祸了?难道我在内疚吗?我做错了吗?

    不,这只是一点代价,总比一直蒙在鼓里,等伏地魔来点这把火要强。我马上走过了那条街区,这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这不会是格林德沃在这种情况下为自己编织的安慰吧?

    “宝贝儿,来和爹地喝一杯!”路边三五成群的醉鬼东倒西歪地依着垃圾桶。

    “巫术全是上头的骗局!”

    “为荣誉而战!”

    我怎么在发抖?

    我流着肮脏的血,我带着罪恶的灵魂,我天生是不择手段的混蛋——我攥紧了脖子上的骷髅骰子项链——不在乎,都不在乎,会赢的,无论如何都要赢。

    穆丽尔姨婆家开着一条窗户缝。

    老实说,我没处可去,但更没想回来,我只是想看看乔治……也不是想跟他说话,就只是看他一眼,就像曾经在对角巷的屋顶上做的那样,非得要看那么一眼。

    乔治穿着一件手肘处缝着补丁的旧衣服,坐在餐桌边上,然后站起来递了张报纸给人,重新坐好,他的头发微弱地反映出光亮,宛如一只温顺的金灿灿的漂亮小猫。

    韦斯莱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那么之前呢,她和你们两个说过没有,她什么都没跟你们说吗?”

    “乔治,弗雷德,”这次是韦斯莱先生的声音,“我从不过问你们的事,也没有反对过你们的日常交往……段里……”短暂的停顿,这名字的出现仿佛能让空气变得不详似的,“她听得进去你们说话,她也对你们说话……”

    是因为这样才没反对吗?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关于我的讯问:“她都认识什么人,她还会干出什么来?”

    弗雷德的声音从窗缝里挤出来:“段里只是生病了,她是出于紧张……”

    乔治一直没有说话,毫无预兆地,他抬起头准确地看向了我偷窥他的窗户,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去——一阵响动过后,人们离开餐桌,跟着弗雷德上了楼。

    窗扉大开,乔治和我面对面地站着,他很快从屋里跳了出来,一把捉过我的胳膊:“你真的打伤了金斯莱吗?还有绑架麻瓜?”

    我点点头。一股平静的怒意在心底蔓延,你知道什么?你又没体会过那样的焦灼和绝望,你甚至连彻底的孤独都没有过,你从来不必被迫做选择,你根本不懂在恐惧中拿起武器是什么感觉,你问得倒是轻巧……

    “妈妈和爸爸很着急,他们要找你听解释,你现在得离开这儿……到猪头酒吧去吧,老板阿不福思是我们的人,在那儿等我,能做到吗?”

    我又点了点头。没来得及问,我们的人,是什么人?

    “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到,你不会有问题的,去吧,一定在那儿等我,答应一定等我!”乔治用力搂了我一下,一条腿已经翻回屋子里,又突然想起什么,往我的手心里塞上他的魔杖,接着不等我提出任何异议,把自己关进了窗户里。

    这下我非得等他不可了。

    有惊无险地在黄昏时站在了猪头酒吧门口,本来还要犹豫,但是我提了提鼻子,闻到里面有股饭香。

    “您好……”我刚掀起门帘,一只玻璃杯被掷在门框上爆裂开来,阿不福思个头高高的,脸也不抬地把手里的杯盘洗得叮叮咣咣响。我慢慢蹲下去,捡起其中较大的碎片,“您好,您的杯子掉了。”

    阿不福思这才看了我一眼,眼睛和他哥哥阿不思  邓布利多是同样的蓝:“什么人?”

    他肯定早就认出来我了,他的店门口还贴着我的通缉令呢。

    “我……”我得想想这个答案,“绑架麻瓜的那一个。”

    阿不福思看起来并不反感绑架麻瓜:“你的人质呢?”

    我耸了耸肩。

    “你想干什么?”

    “韦斯莱让我来这儿等他。”

    “韦斯莱,哼,韦斯莱正因为你打伤沙克尔到处找你呢,”阿不福思让那些叮咣作响的杯子停了下来,“我这儿不是儿童托管班,也不欢迎骗子,滚出去。”

    我紧了紧扒着门框的手指,阿不福思开始走近,乔治的魔杖在我的口袋里发烫。

    “小蛇!”随着噼啪两声爆响,弗雷德最先出现,接着是乔治,“别误会,先生,我们是一起的。”

    弗雷德吵吵嚷嚷地把我从门框边上拽到了他后面,乔治朝我伸着手,我赶紧把乔治的魔杖还给了他,他接过去,仍然伸手——我把自己的手也递给他。

    “你们不应该在这儿,”阿不福思的态度稍微缓和一些,手指点了点我,“不用你再做什么动作,凤凰社都完了,神秘人赢定了,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想活下来就应该离开。”

    “我们哪儿也不去,”弗雷德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我饿了。”

    “先生,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在针对凤凰社,相反,我希望麻瓜和凤凰社一起对抗神秘人。”我说。

    “寄希望于麻瓜!”阿不福思冷笑一声,“你这脑子可以去当食死徒了。”

    “是的,”我很讨厌这个小老头总是一脸讥笑的样子,大言不惭地提高了声调,“只要能赢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哼。”阿不福思好像根本不在乎,去后面拿了点奶酪和饼干出来。

    我马上放弃和阿不福思争辩什么,坐到弗雷德边上接过他递来的奶酪。阿不福思看了我们一会儿,又递过来一盘冷豆子,我飞快地咽掉奶酪说了声谢谢,顺便问乔治到底为什么让我来这儿。

    “……一会儿再说吧。”乔治把他的饼干也给了我。

    我正忙着把自己的两颊塞满,阿不福思忽然把盘子抽走了:“躲起来,有人来了。”

    乔治和弗雷德就好像经过某种训练似的,一人抬起一只盘子钻到桌子底下,这对我们三个来说有点儿挤,他们两个不得不搂着对方的肩膀。

    “有什么异常没有!”进来的几个人穿着黑色的鞋裤。

    “什么都没有。”阿不福思没好气儿地说。

    我蹲在桌子底下,继续从弗雷德手里的盘子上拿东西吃,他使劲儿瞪大眼睛看着我。

    “晚上不准营业,你应当记住天黑之后有宵禁。”黑鞋裤——食死徒们说。

    “要是我关了门,你们上哪去倒卖违禁品和毒药呢,你们的小副业,我想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吧?”阿不福思冷冷地问。

    “管好你的嘴巴。”一阵长长的沉默,可以想象食死徒在打量这个房间,“发现什么要及时通知我们,明白吧?”

    “只有我和我的老猫!”阿不福思大喝一声,闩上了门。

    乔治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你们也看见了,吃饱了赶紧走。”

    “其实——”乔治看了我一眼,“我们要去霍格沃茨,哈利已经从你这儿过去了,不是吗?”“是啊,我们知道,”弗雷德晃了晃手里的小玩意儿,“邓布利多军之间有通讯加隆。”

    阿不福思听到“邓布利多军”之后,似乎觉得很好笑。

    “哈利  波特为什么要回霍格沃茨?”我皱起眉头,没有找到纸巾,就用自己的手背擦了擦嘴,“现在是食死徒在管霍格沃茨,斯内普是校长,为什么自投罗网?”

    “纳威没说得那么清楚,”弗雷德耸了耸肩,“他们都在呢,在有求必应屋里,这里有条密道直通那儿,是吧,阿不福思?”

    “我们想去看看,说不定他们会需要我们的,”乔治又看了我一眼,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我们打听点消息就回来。”

    “不要去,要是被发现了呢?”我死死地盯着乔治。

    “不会,我们不会从有求必应屋里出去,就是看看哈利他们怎么样。”信他才有鬼。

    “别管哈利了!看看外面,看看那些麻瓜!我搞出来这么大阵仗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冒险的!”我的坏脾气又一次占了情绪的上风。

    “可能你不记得了,罗恩是我们的弟弟,他也跟哈利在一起,至少我们要确认弟弟活着,行吗?”弗雷德扬了扬眉毛,“你把我捆床上的时候也没问我的意见吧。”

    “我——”我是为你好,我是为你好……这句话就好像是个瓦尔托遗传给我的魔咒一样,循环在我的生命里。

    阿不福思勒令我们闭嘴,自己去打开密道了。

    我把希望寄托在乔治身上:“别去,别去霍格沃茨,再给我点时间,我有别的办法……”

    “小南瓜,这场必然发生的战争不是你一个人的,既然我们都没办法保全对方,我也不希望我只能待在家里,碰运气等你回来讲个笑话逗你开心。”乔治瞥了瞥阿不福思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问,“如果只是这样,你爱我什么?”

    “我爱你什么!”我被他气笑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有点尖,“钱,我觊觎韦斯莱家的金加隆很久了,这样你会高兴吗?”

    乔治还真的笑了,弗雷德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许走,你们不许走!”我扯着乔治的袖子使劲儿向后拽——他无法明白,我能给出的爱,里面包含着多少嫉妒和渴望。

    他的快乐,他的坚定,他的勇气,他的乐天派,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家,他得到的关心,他和弗雷德互相懂得的灵魂……对我而言是多么不可求的存在。

    我是如何一次次幻想能够成为他,取代他,得到他的一切,夺走他的一切……我羡慕他羡慕得发疯,可我永远不可能是乔治  韦斯莱,我姓卢克伍德,我是段里。

    只有拼命地爱才能减弱这种强大的嫉妒所带来的痛苦,他是我想象中的自己,所以我爱他。

    他必须平安,必须无风无浪,他身上有太多被我强加的愿望,我怎么解释得清呢?

    “我们会特别特别小心的。”乔治的红头发被酒吧里的光照成了金黄色,他可能觉得我撒娇挺可爱的,抓住我的兜帽让我站直。

    “你们小心没有用的,哈利回霍格沃茨一定是要做什么,食死徒不可能发现不了他……”我最后苍白地争辩着,“别去。”

    乔治微微弯腰直视着我,我以为他要吻我,但他只是看着我说:“别去。这种话我也经常对你说,不是吗?我们都没办法改变对方什么,其实我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想明白这点了。”

    “喂,小蛇,你乐观点。”弗雷德用两根食指拉开嘴巴笑了一下。

    我的手从乔治的袖子上垂下来,平静地站在那儿,阿不福思回来了,示意要走的赶紧走。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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