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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后

    从别后

    简介:她糊涂的时间太久,清醒的时候太疯,她长久地流离于幻梦之中,幻梦重复她的年轻……

    夜里下了滂沱的雨,林郁站在窗前,于一片漆黑之中注视着漆黑。雨水一阵一阵地泼下来,几乎要把路灯浇灭,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光景。只有在闪电打亮空间的片刻,才会让人意识到她只不过是在注视着自己。

    闪电偶尔绽放的时候,玻璃上会显现出细碎的水珠,四散飘零的水珠,慢慢地,一点点汇聚到一起,便可以顺着玻璃流淌下来,划出一道道流利的细线。

    只是窗前的女主角似乎并不乐意见到这样一幕,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那手指带着磅礴的怒意,恶狠狠地摁在玻璃的另一端,划出更多的,也更短促的横线。看起来像是故意在跟竖直滑落的雨线作对。

    雨更大了,水滴也不必渐渐地汇聚,透明的水幕直接贴上玻璃,哗啦啦地冲刷掉一切的突起。她忍不住战栗起来,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从手臂一直冲到颈侧。她带着咬碎一口银牙的恨意捏紧了拳头,忍无可忍地昂起头闭上眼,又忍无可忍地睁开。

    最终,她带着忍无可忍的气急败坏站在了楼下,的雨里。

    林郁站在雨里。似乎她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带了雨伞。虽然,伞撑开着,被她横拖在地上。

    雨水浇在烧红的铁器上会发出什么声音?她的耳边似乎出现了这种伴随白色气体的声响。一种诡奇的笑意从她的嘴角攀上了她的眉梢,使得她那张标致的惑人脸孔在视觉上变得短圆。

    没有人敢在此刻注视这张美丽的面孔。

    她的笑意还没有张开,她的眼睛似乎要吞吃掉所有过路的人。

    她的悲戚似比泼天的雨意更磅礴,而她的眼睛,却是挤不出一丝水分的干枯。

    她终于站在此刻那间唯一亮起灯光的无名便利店门口。灯光下,她被雨水浸透的黑发蜷曲着,向着发尾输送水光,那双炽热的眼睛已经熄灭了,变得无限空茫,使得她看起来好似一只流离异界的无措海妖。

    她的艳光溢散,并由得她的空茫而无限扩散进无尽头的空茫,直至那双眼睛重新聚敛起神采。

    在踏进那扇门之前,她再一次扭身环视了周围的空旷。于是,等到她一出门便看到那一个小小的箱子正正地摆放在她视线的正中时,那滔天的悲愤便再也无法压抑。

    雨已经停了。她也在那所房子里换了干爽的衣物,只头发还湿润着,偶尔从发尾沁下一点水珠。她就蹲在那一小口箱子旁边,垂着肩膀摆弄裙角,等待着心底的怒火平息,等待着疲惫把自己浸透。

    时间大约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发尾都蓬松起翘,久到天边都渐泛蓝光。她似乎终于累透了,长长的一口气吐到尽头,伸出双臂抱起那口箱子起身朝前走。

    她朝前走,却并不是向着来处。她目不斜视地远离了那栋建筑,那一扇陪她看过无处场雨的窗户渐渐隐没在天光未明处。

    她抱着箱子走进同样无名的酒店,那恢弘的建筑物是无论如何都不应当没有姓名的,而现实却是,它金碧辉煌的内里和外在一同构筑了一座无名的城堡,它坐落在这座城市的黄金地带,却只接待唯一的那位客人。

    林郁站在窗前,房间是在顶层,这让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而不会被别的建筑物所阻挡。箱子被她放在床上,里面传出微弱的叫声,她置若罔闻,在来的路上她没想去理会,现在就更无力去好奇,或者说,好事。

    只不过事情往往难从她愿,那叫声软绵绵不断绝地传来,使得她心头那一丝微弱的烦躁混合着暴虐不断翻涌壮大,益发难以压制。她不得不用力地捏揉绷得发紧的太阳穴,转过身来忍无可忍地掀翻箱盖,就此和箱子里的那只生物对上视线。

    箱子里卧着的,是一只猫,一只雪白的,拥有一双湛蓝眼睛的,幼猫。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只可爱的生物,尤其是它用湿漉漉的又圆又蓝的眼睛望着你,还嗲兮兮地冲你喵喵叫,长长的尾音拖得人心都要融化。

    除了林郁。

    林郁冷冰冰的瞧着它,更恰当地说,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瞧着它,像看着一块什么石头。她的烦躁和暴虐并没有投放在这里,那些东西似乎在她打开箱子的那个瞬间就蒸发掉了。

    她就这样无感情地和那只生物对视着。并且在长久的对视中没有产生任何东西。

    也许,在她无法定位的青葱岁月里,她确确实实地迷恋过这种生物,不过,那些感受都已经太过遥远了,而且,面前的这东西——是人。

    一定是人。

    或者之前是人,或者之后会变成人,又或者既人又猫——是个猫人。谁在乎呢?这样的把戏。她随手捉起一角被子朝箱子盖去,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眼神交流。

    不得不说,她猜得十分不错。或者我们应该用“判断”来彰示她的英明。

    箱子里的那只猫,是陆昭。但他不是一只叫陆昭的猫。在某条无法定位的时间线上,“陆昭”和“林郁”“曾经”是一对恋人。

    此刻,陆昭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自己近在咫尺的爱人,把那双无情的眼睛投映进自己的湛蓝波光,他不知疲倦地在心头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直到那一角被子落下,他眼中的湿意才终于肯浸湿颊边的毛发。

    房间里实在静得很,静到只能在这空间里感受到一道呼吸声,陆昭竭力平复气息,翘起耳朵感知林郁的存在,只是再度见到她的狂喜全都涌积在喉头,令他难以呼吸。他不肯张开嘴巴,害怕这喜悦连同心脏一起跳跃出去,使他重又回到那无望的人间,他已尽力伸长了脖子,而这显然无济于事。

    凭他这样倔强的本事,他显然能够把自己憋死在这里。

    在这个时刻挽救了他的,是酒店的侍应生。他在侍应生手里饮过牛奶,仰着头斜着眼睛去看林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落地窗前的那张椅子上,脸向着窗外,无论是侍应生进门还是侍应生送到她面前的食物,都没能让她投过哪怕半个眼神。

    她就那样定定地坐在那里,连呼吸声都是轻浅而不可闻。像是一尊……

    陆昭顿觉骇然,一时心中惊痛难忍,下意识扭身从侍者手中翻出,落下地来,侍者惊慌地俯身来捉,却见那猫咪奋力拨动软弱的四肢向着那边的人影划动。

    他还是被捉起来,捉他的人走到林郁身侧,叫了声“林小姐”,然后抱着他往前递,似乎是要把他安置在她的膝头。清晨的光撒在林郁的身上,薄薄的一层浅金色笼着那张堪称神迹的脸,她的神色也淡,瞳色也淡,陆昭一眼不错地紧盯着那双几乎隐没进光里的眼睛,然后听到了那一声锤落在他灵魂上的拒绝。

    “不要。”

    她轻轻地说,眸光不曾有片刻动摇的,望着远方。

    陆昭心中大痛,在侍者手中划了几下便张着嘴巴干呕起来。

    他来瞧她,自然是想过忍下千痛万痛只看她是不是过得好。只是“不要”这两个字一出来,他便知晓,她没有找到答案,她终究是决定把自己耗尽在这条路上。她总要耗出个结果的,或许是她的尽头,或者是路的尽头。

    于是他呕得痛彻心扉,而他为之心痛的人则美丽地端坐在那里。

    纵然他呕得天昏地暗,也不过只能垂着小小一颗猫头趴在人手里发出点微不足道的声音。不过林郁还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而陆昭不会错过。

    侍者用毯子堆了个小小的猫窝,将他安置在林郁座边的小几上,离她很近,只有十多公分,只要他狠狠心从小几上翻滚下来,立时就能掉进她怀里。陆昭没这么做,他趴卧着,小小的一颗脑袋歪斜在“猫窝”边沿,他就这样来瞧她。她呼吸轻浅,眼睛又眨得极慢,他费神劳力地要去跟从她的节奏,不过片刻便觉精神疲倦,半昏沉中仿佛有根手指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于是他极不甘愿地陷入了浓沉的睡眠。

    大概是梦吧,倒不是因为他在梦里又做了人。陆昭握了握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抬眼去看前方,不是迷雾,是明晰的路。

    真是好天气啊,他快活地踩下油门开进那条林荫道。

    遮天的绿“哗啦哗啦”地响,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心头的痛意也悄然隐去,似乎是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合时宜。

    他的心在狂乱地跳动,车子倒开得四平八稳,他将心神几乎全部都投放在道路的一侧,他仔细辨认每一个从那侧迎面走来的人。

    S大的这条林荫道不过八百来米,道路笔直得一眼能望到尽头,他当然知道林郁不会无声地路过,他只是,太过期待。

    他的胃似乎无法忍耐这样的期待,焦灼地挛缩起来,不是疼痛,而是存在。他颇有些无奈地垂眼看那“存在”,打算伸手稍作安抚。

    一声轻快的“嘿”刺穿了他,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刹停了车,在停下车的那个瞬间,他忙不迭地去寻找那双眼睛,而他的眼泪则更先一步地涌进并溢满他的眼眶,他在潋滟的模糊中看到了那个跳跃着冲他挥动手臂的身影,于是他汹涌的笑意混合进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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