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

    夜色苍茫,散乱坐落的人户星星点点闪烁着。

    徐祈一路狂奔,眼看就近岭长家了。

    近来日夜忙碌担忧的身体似承受不住了,徐祈停下来喘了口气。

    伴随高强度运动暂停,怦怦跳的心脏强劲鼓动,环顾四周,另外一种不安的强烈情绪注入心脏。

    一根紧绷的弦在徐祈脑中待发,双腿战栗着,拿着火把的手不断颤抖,使得倒影在地上的火影晃动。

    心中莫名来的直觉告诉徐祈,快把火把吹灭,快!

    呼!

    呼呼!

    徐祈拿近火把,使劲呼一口气吹去时,一阵狂风刮过。燃动的火焰瞬间灭了,归向黑夜。

    轰地一声,不远处有物倒塌在地。

    似是竹竿倒地的声音。

    心又在怦怦直跳,神经高度紧绷。

    徐祈毫不犹豫地躲进了旁边的草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身体的本能控制了行动。

    等蹲了下来,脑子里才反应过来,这草丛里会不会有长虫之类的?

    “吱”,有人推开门。

    “什么声音?”

    “风吹地竹竿掉地了。”

    “真是风吗?”

    “没看到人,应该就是风。”

    “你再看看。”

    徐祈刚藏好,就见两道黑影走出门外。

    随即一人往刚才发出声音的倒物处走去,停顿了一下,又四处打量。

    这才折回门旁和一直在那的另外一个黑影嘀嘀咕咕。

    那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不小,徐祈刚好能听清。

    这两道声音的主人非常陌生,徐祈蹙眉思索。

    因初来两袖皆空,不少事要劳烦岭长,他和岭长家接触颇多,自然对岭长家里的每一个人声音都熟悉,连岭长的看家狗大旺的声音都非常熟悉。

    这两道声音显然不属于岭长家中的每一人,甚至与徐祈有印象的每一个岭人都对不上号!

    对了,大旺!

    今天大旺怎么没叫?

    除了岭长家的人,大旺平时闻见生人气息都要叫上一阵。

    听到男人朝这边走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徐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徐祈宛如倒数生命似的计数对方的脚步。

    七步、八步、九步,九步。

    男人停下脚步,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

    随即四处响起石头砸向地面的声音。

    徐祈看着离自己右脚仅一拳的石头,差一点就……

    心惊的同时,更加有力地屏住呼吸。

    男人见无异响,终于折返。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吱嘎一声,那两道黑影已跨入屋内,门合上了。

    徐祈这才敢大口呼气,抬起头望向那安静地有些可怕的光亮处。

    在这一片黑暗中,往日里带给人亲近的亮光不知何时披了层皮,温柔地静静地诱捕人进去。

    进去了会怎样,自然是和生死未知的岭长家一样。

    不愿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徐祈又隐匿于黑暗中片刻,见那座屋子没有动静才敢动身离去。

    火把是自然不能打了,太显眼。

    即使天黑沉沉的,徐祈也不敢直接走回去。

    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踢到石头呢?

    只能小心翼翼地爬动身子,像条长虫在夜里缓缓挪动。

    远了,再远点……

    等确保那边不会听到响动后,徐祈才敢拖着被多处刮伤的身体站起来,用极限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拐弯处又见一处亮光。

    徐祈停下,不久前的经历让他不敢再多跑一步。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婆,囡囡困了”。

    “好,阿婆这就带囡囡去睡觉。”

    徐祈仿佛又活过来,狂奔向那光亮处。

    老妇人正准备牵孙女的手入门,看见一身汗跑过来的徐祈,和蔼问道:“这是怎么了?慢着点啊,天黑路不好走,容易摔着”。

    徐祈念着更多岭人不知危险,只匆匆解释岭长家有变,恐歹人已进村,让老妇人赶紧带孙女走,自己则还要通知其余家。

    老妇人不解为何突然间事情变成这样了,明明这只是一个如常的黑夜,而她即将带着小孙女入睡。

    又明白徐祈向来稳重,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皱纹厚茧的手轻轻抚过孙女睡意朦胧的双眼,轻声对孙女说,“阿婆知道囡囡困了,可是阿婆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要做,也不能放囡囡一个人在家睡觉。所以,囡囡能不能再等阿婆一下,等事情做完了,阿婆就陪囡囡睡觉”。

    小孩不懂阿婆口中非常重要的事是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老妇人转向徐祈,苍老的声音坚定地开口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徐家孩子,你往东走去通知其余岭人,我往西走,我们抓紧时间”。

    徐祈没想到明有逃跑的时间,老妇人本身就年纪大,孙女又还小,这样的组合如果到时岭子真无可挽救了,必是逃的最慢的人,应该早早逃出去为最佳打算。

    可没想到对方坚毅地要和自己一道通知其他岭人,实为勇敢,有大当。

    徐祈恭敬地向老妇人鞠了一躬,转而向东跑去。

    徐祈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猛敲门,道出不对劲,又赶紧往下一家。

    一家又一家,即使身体已经很疲劳了,徐祈也不敢停下。

    直到不远处满天大火窜起,岭人大喊逃命声不断回声回旋上空,夹杂着妇人孩童哭声。

    徐祈木然停下脚步,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向自己跑来,没有停留,没有交谈,对方直冲向前方。

    大难当头,各凭本事谋活。

    那群人动手可真快啊。

    一丝怨气从徐祈心里升起,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抵抗对方的胜算。

    岭长家位处多数聚居的岭人屋舍群落偏中,岭长家遇难意味着那小半岭人也多半不幸了,但还有阿婆家为线的这大半岭人在。

    如果他费尽心力通知的岭人一家接一家通知,那么现在这半岭人应该全部醒了才对。

    如此,大家可以聚在一块地方想对策,一起抵抗,也不至于是现在的被动局面。

    显然,事实是,有很多岭人家还未知晓发生了什么,而对方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动手了。

    有的人只顾自己逃跑,真不如一介老妇人。

    如今,人心溃烂,一群林中散鸟,各顾逃跑,败局已定。

    徐祈捶了捶胸口,也罢,这就是命。

    转头狂向家去。

    本应逃命为先,但逃过难的徐祈深知粮食和药材的可贵,现在身处之地恰好离家有条小路,自己抓紧还来的及,便想赌一把。

    等至家,徐祈连忙拿起自己打包的包袱就走。

    没走常走的小道,而是打算上屋后的峰岭路,拐到其他岭去。

    火光滔天,隐隐向四周扩去。

    哭喊声越发响烈,山岭为之俱震,回声久久不散。

    徐祈回望一眼这新的人间炼狱,走向自己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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