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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九的大高个

    夜色朦胧,一轮圆月独自悬于空中,四周星光寥寥,犹如散落在天际的点点珍珠,泛出微弱的光亮。

    放学铃声响起,刚才还安静非常的朝阳中学瞬间爆发出吵闹的声音。

    学生们相互打闹,推推攘攘,成群结队地快速走出教室,片刻也不想停留在神圣的学习之地。

    二楼的教室里,盛欢站在陈蔓蔓课桌旁,不停催促她快些收拾东西,“你快点收拾!我今天要洗头,去晚了食堂没热水了!”

    闻言,陈蔓蔓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抓过桌上没看完的小说和没做完的作业往书包里一塞,拉好拉链就起身准备同盛欢回宿舍。

    她今年高一,家住在乡下,离朝阳中学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父母为了她的学业着想,就让她住在学校宿舍。其实别说她家有些远,在他们学校,一些住在镇上的学生也选择了住校,只为了节约几十分钟来学习。

    从记事起,父母就不断给孩子灌输“学习很重要”“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在尤其重要的高中,大人们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孩子身边,让他们刻苦学习。

    相比于其他人的刻苦学习,陈蔓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成绩不错,算得上好学生。可偏偏自从闺蜜李珂给她看了一本言情小说后,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每天都在利用空闲时间看小说,不仅看,有时还会动手写。

    现在才高一,所以陈蔓蔓心里并不是很着急。用她的话说,只要基础打好,高二再开始发奋学习,也是来得及的。

    盛欢着急去接热水,拉着陈蔓蔓就要往外跑。

    刚走两步,陈蔓蔓又想起自己的数学作业没带,跑回教室去拿,留下盛欢在操场埋怨她丢三落四。

    教室里人已走了大半,只剩下稀松的几个人。

    同桌周自林还在收拾书包,见她回来有些意外,“你怎么又回来了?”

    “数学作业忘带了。”陈蔓蔓在一摞书里找到自己的数学书和本子,同周自林说了声就要走,目光突然撇到后门的一个男生。

    男生穿着黑色卫衣,长得很高,单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抱着几本书。

    应该有一米九吧。

    陈蔓蔓想,后门怎么看都有两米高,除去门最上面的玻璃部分,也该有一米八才对。那男生站在那里,竟还需要微微弯腰。

    作为只有一米五七的小不点,陈蔓蔓着实有些羡慕。

    许是发现了陈蔓蔓的目光,那男生目光也探究过来,对着这边招手说了句:“周周,快点!”

    周周?

    陈蔓蔓缓过神来,这人大概是在等自己的同桌。

    她来不及继续思考,盛欢已经跑了回来,白了她两眼抱怨:“你找个数学作业怎么那么久?你是掉进去了吗?”

    陈蔓蔓连连赔罪,拉着盛欢从前门走了出去,路过男生时,心里暗想:男生就是好啊,能长这么高。

    两人来到操场,盛欢率先开口:“刚后门那男生是谁啊?这么高,得有一米九了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高的人。”

    陈蔓蔓想起刚才的那一眼,男生懒懒地靠在门上,眼神微眯,脸上带着笑,明明和校外一些不良少年的动作七成像,他做出来却没有半分痞气。

    “不知道。”陈蔓蔓据实以告。

    “那他来找谁的?你在教室待那么久,没听见他叫谁吗?”

    盛欢最是喜欢八卦,每次看见不认识的同学或者老师,都要拉着她说半天,她们不过才认识一个月,盛欢就已经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全部同她介绍完了。

    大到父母兄弟,小到她表弟养的那条哈士奇。

    陈蔓蔓知道,此刻盛欢的八卦魂恐怕又冉冉升起了。

    不过她也不介意和她分享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好像是在等周自林,我听他叫周周呢。”

    “哦~”

    盛欢将哦字的尾音拖得老长,然后和陈蔓蔓说起笑点来,“你说他那么高,以后谈恋爱怎么办?要是女朋友太矮,接吻会不会像吞剑啊?”

    接吻像吞剑?

    这个说法一下子戳中了陈蔓蔓的笑点,立马和盛欢哈哈大笑起来,“吞剑?哈哈哈!盛欢,你真的要笑死我!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等她们回宿舍拿好温水瓶再到达食堂时,热水早就没有了。

    盛欢大骂都怪陈蔓蔓磨磨唧唧,陈蔓蔓赶紧求饶,然后赶紧拿出书包里的小说继续看,还有两章,就可以看见大结局了。

    十分钟后。

    陈蔓蔓坐在床边欲哭无泪。

    本以为是个欢喜结局,结果小说最后男主居然死了。

    这让她怎么接受!

    陈蔓蔓还要捶胸顿足,盛欢端着洗漱用品从她旁边经过好心提醒:“还有五分钟就要熄灯了哦~”

    她赶紧回过神,抓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就往洗浴间跑。

    没办法,谁让朝阳中学的规矩这么变态,熄灯以后洗漱居然要扣分。

    等陈蔓蔓洗漱回来,赶紧支起自己的床桌,将包里的家庭作业拿出来做。刚将书拿出来,四周就陷入了黑暗,陈蔓蔓轻叹一口气,熟练地拿出手电筒,慢悠悠地开始解题。

    还好,熄灯以后做作业不算违纪。

    这也是陈蔓蔓为什么选择先看完小说的原因。

    熄灯看小说被宿管阿姨抓住了,那就是不务正业,可是写作业被宿管阿姨看到,宿管阿姨顶多会说她做事磨蹭而已。

    二者一对比,陈蔓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高一的学习任务不重,但现在还没分班,九科一起学,作业有些杂乱,每次都得背一堆书回宿舍。陈蔓蔓叫苦不堪,总在内心祈祷:早一点分文理科就好了。

    在这样日以继夜地祈祷下,陈蔓蔓迎来了高一假期。

    二零零六的这年夏天额外炎热。

    七八月的太阳,就像烧烤架上的红碳,越烤越旺,越烤越有滋味,逼得人不敢在白日里出门半步。

    陈蔓蔓早早地就做完了暑假作业,平日里只需帮爸爸做点琐事,做好一日三餐,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待在家里看小说,只有李珂和盛欢隔三岔五就发消息来问候她。

    不同于陈蔓蔓的清闲,盛欢家境殷实,她妈妈总想把盛欢培养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小能人,于是给她报了吉他和书法两个课外班。导致她每天都要顶着烈日跑来跑去,一个假期下来,整整黑了两个度。

    李珂和陈蔓蔓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两人家里都彼此相熟,倒是给了李珂钻空子的机会。每逢有事出门,都报陈蔓蔓的名号,直到有次李妈妈打电话来询问,陈蔓蔓才知李珂又出门野了。

    眼看天色渐晚,陈蔓蔓给李珂打去了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你在干嘛?回家没?”

    李珂不知在什么地方,吵闹得很,陈蔓蔓听了许久也没听清楚,只零零散散听到网吧两个字。

    镇上就一家网吧,倒是好找。

    陈蔓蔓想了想,放心不下李珂那个小野人,跑到田埂上和陈爸说了声“我今晚不回家了,去找李珂”后拔腿就跑。

    陈爸倒也不拦着,两小姑娘情谊深厚,以前也常跑出去玩,只叮嘱陈蔓蔓要多注意安全,就继续埋头在地里除草了。

    等陈蔓蔓到达网吧门口时,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她一路走到岔路口,才看到一辆摩托车拦车到了街上。

    脚还踏进网吧,前台的一个男人就拦住陈蔓蔓,“小姑娘,未满十八不许上网哦。”

    男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笑眯眯的。她点点头,开口撒了个小谎,“我来找我哥哥,妈妈让他回家吃饭。”

    闻言,男人没再阻止她。

    陈蔓蔓抬脚朝网吧里走去,网吧里光线不太好,除了头顶有几盏灰暗的灯外,就只剩下一排排开着的电脑散发的蓝光。

    这里人很多,其中也不乏青少年。

    说什么未成年不准入内,其实多的是年轻人来玩,只要不穿校服,拿得出上网的网费和身份证,网吧老板基本上都不会管。

    陈蔓蔓四处张望着,终于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见了李珂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她径直走过去拍了拍李珂的肩膀。

    李珂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陈蔓蔓挂上假笑,伸手掐了一下李珂胳膊上的肉,“你说我怎么来啦?阿姨打电话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跟她说我和你在外面吃饭呢,一会儿就回去。”

    李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拉起旁边的少年介绍:“沈译文,我刚认识的朋友。他说带我来网吧玩,我一时兴起,就玩过头了。”

    随后又指着陈蔓蔓介绍:“这是我好闺蜜陈蔓蔓。”

    陈蔓蔓笑着点点头同那人问好,那人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过来,“李珂妹妹的好朋友,那就于是我沈译文的妹妹了,我请妹妹吃糖。”

    对方太热情,陈蔓蔓愣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伸手将糖收下。

    又过了两分钟,陈蔓蔓扯了扯李珂的衣袖,示意她走。

    小动作被沈译文看到,少年随手就关了机,然后带着两人出了网吧。

    “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网吧外边,沈译文两只手插进兜里,从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摁了一下点燃烟,开始吞云吐雾,说要请两个小姑娘吃饭。

    李珂兴奋异常,连连说好。

    陈蔓蔓不太喜欢李珂的这个新朋友,浑身痞气。本想赶快同他分道扬镳,伸手扯了扯李珂的袖子,没想到完全被忽略了,只好跟着两人一起去了饭店。

    沈译文出手阔绰,请两小姑娘吃了不少东西,直到晚上八九点,李珂妈妈再一次打电话来催促,陈蔓蔓才同李珂回了家。

    路上,陈蔓蔓忍不住提醒:“那个沈译文你怎么认识的?看起来像个不良少年。”

    李珂笑得甜蜜,抱着陈蔓蔓的胳膊撒娇,“就偶然认识的呀,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

    “你离他远点,别被教坏了。他还抽烟呢。”

    “那又怎样?”李珂不以为然,“我就喜欢这样痞痞的男孩子。”

    陈蔓蔓抽了抽嘴角,想起沈译文痞痞的模样,笑得像个流氓。

    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那人有什么喜欢的。

    两个小姑娘往家里走,李珂家住在一个巷子居民楼里,那里人挺多,又热情好客,每次看到两人都要打招呼。现下九点多,人都进了屋,显得有些空荡荡。陈蔓蔓和李珂脚踩在楼梯上,脚步声显得局促不安。

    李珂小声提醒:“等会我妈问就说我们去图书馆看书了。”

    陈蔓蔓挑眉:“哪次不是这样说的?”

    得到肯定的结果,李珂心满意足。

    两人到达李珂家,李珂率先进门,陈蔓蔓紧随其后。

    刚要关门,对门突然开了,一个高个子男生走了出来。

    陈蔓蔓抬眼看,脚步一顿。

    男生穿着普通的黑色棉质短袖,因为热,袖子被挽到了肩膀上,露出健壮流畅的线条。高高的个子让他显得有些局促,微微低着头,头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从陈蔓蔓的角度,刚好看见他嘴角的痣。

    是他。

    后门的那个男生。

    他居然住李珂对门么?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男生并未停留,关门就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有风吹过,陈蔓蔓眼前的门自己就合上了。

    她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心湖中间,被蜻蜓一点,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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