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

    白鱼吃惊地仰望着巨舰堪称狰狞的头部,披挂尖刺铠甲的兽型船艏对太空中的航船来说,恐怕只有耀武扬威的作用,但它也因此显得更加蛮横与夺目了。

    她的心脏令自己都陌生地激烈搏动起来。

    刚才被白鱼虐打时还一声不吭的加百列,忽然断断续续地□□起来,他碎裂的肌肉和变形的骨骼以非人的速度还原了。

    “啊……对、对不起……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加百列虚弱地喊道。

    “那你就快滚吧。”白鱼的注意力完全被破空而来的巨舰吸引了,没空理会变来变去的加百列。

    从痛苦中回过神的加百列这会儿才注意到天空中的异象,他同样瞠目结舌了:“这是赏银集团的旗舰……它很久没驾临此地了,你应该不知道的,这种情况下我们所有码头区的人都得朝下躲,越下越好,因为上面浮空的航站很快就会完全沦为交战区。”

    “我可以带你去躲藏的地方,你……”

    白鱼厌烦地说:“我不信任你,你快滚吧。”

    加百列的伤势已基本复原,他站起身,后退几步,用惶然地眼神望向白鱼:“你很强大,我明白,我保证不像另一个自己那样继续骚扰你,但军队交战的火力不是肉体凡胎能抗下的,我知道你能找到地方躲好,你尽快躲起来吧,我、我先走了!”

    白鱼因为刚才释放了力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体格和面容,李莉莉的制服对她来说就显得大了很多,她折起袖口和裤腿,用外套口袋里留下的万能小夹子固定好折叠的部分,衬衫下摆塞进外裤内,皮带扣上最里一孔。这样不伦不类的装束穿在她身上依旧是好看的,像是影片中潇洒不羁的近古时期星球开拓者,而用皮筋把半长黑发随意地挽起,露出白生生的脸颊和颈项后,又像是偷跑出来的,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的大小姐了。

    街上那些人早在她慢条斯理地调整装束时就消失了,包括那个加百列。白鱼随便走进街边一家店铺,没看到有地窖入口之类通往“下面”的路径,她又在街上走了走,注意到所有的窖井盖都被揭开了。

    白鱼俯身看去,没看到任何人影,看来原住民们对这等情形已是颇为熟练了。她同时被强烈的气味熏到五官都皱了起来。

    让舰载武器把她融化都行,白鱼绝不会选择下到那里面去沾一身污泥,毕竟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变成原型跑路。

    白鱼走得里窖井盖远了些,捂住心口,她冰冷的身躯好像因为心脏激烈的搏动也温热起来了,指引她来到海蓝宝贝的直觉现在再次起了作用 ,它告诉自己,应该留在地面上,等待那艘巨舰的降临。

    她现在已经隐隐明白,这所谓的直觉或许不是飘渺的心灵指引,而是某种更为实在可用的才能,她应该如同相信自己无坚不摧的□□那样,相信自己强烈的直觉。

    海蓝宝贝上层漂浮的星际航站,整体由合金玻璃拼接而成,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大块透明的天然水晶,现在,它触须般延展的廊桥全部收回,人员撤至中心区域,与外层隔离,封闭门降下后,中央空调将特定比例的惰性气体释放出来,与合金玻璃发生反应,平日里脆弱美丽的玻璃墙面便转变成厚重可靠的防护层,悬浮反应装置逐级关闭,航站下方的无数指爪降下,将航站牢牢扣紧在海蓝宝贝的地表层上,像是个大龟壳,它往日有多么美丽,现在就有多么丑陋。

    当航站的指爪落在码头的街道上时,白鱼看见上面垂挂着无数的管道,不难想象它们平时如何兢兢业业地工作,为航站输送空气和各种养分。

    而现在,在这漫长的一天快结束时,海蓝宝贝的自转终于将白鱼的视野带往另一面,那就是它所绕转的主星,【边缘堡垒】,跟已经完全戒备起来的海蓝宝贝相比,这颗披挂无数的凶兽还沉沉地打着盹,只有零星的巡航舰绕飞,真正用于备战的母舰、护卫舰和探测舰一样也没见着,好像都还在船库里睡大觉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白鱼开始盘算自己的原型在搅碎头顶那艘巨舰的同时,能不能避免同时把海蓝宝贝和边缘堡垒也拍成碎片。

    如果她会传说中巨龙会的各种法术什么的,说不定她朝天喷出一道火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惜她不会魔法,依凭只有虽然强大但却过分笨重的肉身,这何尝不是月满则亏的另一种体现方式。

    总之,白鱼站在路边,抱臂沉思的时候,星球不设防的表面只剩下了她一个活人(或一条活龙),巨舰的腹部打开,护卫舰就像围绕着母蛛的幼蛛那样纷纷落了下来,其中大部分都有花里胡哨的反光喷漆,在星空中闪烁着尖锐的光。

    星际空港上的,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防空网络进行了一轮试射,但稀薄的炮火并未取得明显的战果,一些护卫舰轻轻落在航站的合金外壳上,略小于护卫舰的机甲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准备完毕,从航站中飞出,利用更为灵活的优势掀翻了这些悍不畏死的前锋。

    除三名卫官,其他机甲都是无人驾驶的,但这些同一批次的机甲相当低调,分辨不出二者的区别,机甲利用航站营造的复杂环境,同护卫舰进行着周旋。

    白鱼用自己强大的动态视力捕捉着天空中发生的一切,她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这是真正的战场,即使号称最为还原的战争纪录片也无法比拟。

    机甲们拖延了一些时间,但随着更多的护卫舰降落,战况很快一边倒,卫官驾驶的三架回到航站的庇护中,其他无人机甲则战斗到了被击落的最后一刻。

    防空网络加强输出,同时地表所有灯光都熄灭了,看来海蓝宝贝的能量储存有限。在无垠的黑暗中,燃烧的坠落机甲比流星还显眼,白鱼看天上的巨舰没有降落或开火的迹象,只是安静地停泊在那里,便身姿轻盈地绕过空战造成的各种危险物,在弹药和爆炸间,像匍匐在枝叶中的螳螂那样隐秘地跑向一架机甲坠落的地方。

    那架机甲卡在航站下垂的管道之间,至少外表看上去相当完整,白鱼没有犹豫便兴奋地钻了进去,她只玩过模拟机甲,这是第一次见到真家伙,机甲已被判定为坠毁,系统彻底关闭了。

    白鱼就像以前玩游戏时那样,找到精神接驳通路,才想起自己其实没有精神力,所以不能像在全息游戏中那样操纵这具机甲……

    她悻悻然准备爬出来,却透过机甲的视窗看见一架深灰色的,不起眼的护航舰降落在机甲附近。

    外面交战的声音在这一刻好像都小了下来,白鱼忍不住舔了下自己右边上面那颗虎牙,她这颗牙齿不知道为何,在侧面有个小小的缺口。

    当然不是蛀牙。

    “去地面搜索。”白鱼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这样说。随即其他一些人零零散散地应是,而后脚步声纷乱地散开。

    白鱼确定自己被枪打成筛子也不会死,但她毕竟没被打过,不知道那样的疼痛能不能忍受,她也不想草率地变成原型然后被神官们找到,所以她还是暂且在机甲的肚子里苟住了。

    这艘护卫舰的指挥官相当狂妄,也可能只是懒散,甚至没确认过附近是否安全,就放任自己的手下自由活动了,这对白鱼来说是件好事。

    白鱼听到那个人轻而缓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是当然的,在宇宙间流窜的每一种歹徒只要资金足够就会配备生命检测装置,好揪出每一只暗处的小老鼠。

    幸亏白鱼不是小老鼠,是勇力盖世的巨龙,不需要修习任何武技,只凭力气就能把其他所有物种按在地上暴打的那种。

    等此人揭开机甲后盖的那一瞬间,白鱼就凭感觉揪住他的领子,瞬间将他拽了进来,然后毫不收敛地把他的头颅撞向机甲坚硬的合金外壳,令人心生恐惧的骨裂声响起,机甲被撞出人形的凹陷,可这人却不像白鱼想象中的那样脑浆迸裂,他确实颅骨骨折了,但神智竟然还是清醒的,双眼明亮地凝视着白鱼。

    白鱼被他两眼的微光晃了下神,毫不迟疑地就给他再来了一下。

    他喉中终于泄出一声低吟,头软软地垂了下去,但还是没有昏迷,因为白鱼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以微小的幅度探进了裤兜,白鱼直接掰折了他的手腕,却见他正勾在指尖的,是一枚深蓝色的水晶天鹅挂坠。

    白鱼停了手:“你倒是耐打。是军方的能力者?”

    他轻轻吁了口气,用完好的另一只手做了噤声的动作,温和地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想救你。”

    白鱼有些讪然:“我把你打成这样,后面怎么办。”

    他垂下头,捂住嘴慢而重的喘息:“我的能力……可以……让我很快恢复。”

    听到她这样说,白鱼就没心没肺地迅速把这事抛在脑后:“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待会儿还回不回那艘旗舰上?”

    男人点了点头。

    白鱼这会儿有点喜欢这人了,安静又温顺,自己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于是她从空间钮里摸出块粉白色的水晶天鹅,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含糊地说:“反正,因为各种原因,你想办法把我也带上去吧。”

    他凝视着白鱼,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

    机甲内部的空间并不大,白鱼对面的人好像有些发烧了,二人呼吸间空气越发湿热,白鱼不太自在地侧过身,说:“伤好了就下去。”

    她语气中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颐指气使的味道,但这人显然并不在意,简略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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