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地睡了一觉后，姬昭明收拾利索，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了二公主和七皇子面前。

    二公主先不和她说盲文研究的进度，而是先和她讲奇闻：“都说国子监里有座小院，是神仙点化过的，所以总能研究些仙器出来。我从前都不信，昨儿却是不得不信。”

    “昭明，你选的这个地方了不得。钟灵毓秀，物华天宝，就连你之前堆在角落里的炭块都成精了！”

    姬昭明本以为二公主是听说了炭极弧光灯的消息，以为对方要夸她，没想到是又提起昨日出糗的事情，连忙掩面求饶：“嘉和，我的好姐姐，饶了我吧。”

    许久没被姬昭明喊姐姐，二公主心满意足，当下绕过了她。

    一旁的七皇子却没占到好处，还揪着不放：“皇姐说得没错，我也看到了。”

    姬昭明僵硬地看向二公主，对方只给她一个微笑。

    姬昭明懂了，把人晾在一旁许多日，确实得给些好处哄哄人。

    “炭极弧光灯刚刚实验成功，但现在只算是验证了可行性，灯泡的设计还得改进，电路布置也得优化一些。等正式投入生产了，我自掏腰包，送二位每人一套可好？”

    七皇子很心动，但他也很贪心：“我和皇姐过了好几日的盲人生活，只点几盏灯就打发了？”

    不是姬昭明小气，是第一批货的产量必定不会太高，她怕不够分，所以不敢多许。

    “等到后续量产的时候，电灯应该会有些更精巧的花样，到时候随您二位挑，优先排单可好？这可是我最大的权限了，你们知道的。”

    二公主给弟弟一个眼神，七皇子见好就收：“那便说定了，到时候若是没有我喜欢的样式，我就画出来，你去想办法给我定做。”

    姬昭明笑着答应。

    二公主走上前，绕着姬昭明打量了一圈，小声说了句：“瘦了。”

    转回正面，二公主点了点姬昭明的额头：“我最近累得很，今日不想忙太晚，要早些走。许久未去泰安楼吃喝，你今日必须好好招待，要一大桌好酒好菜。”

    姬昭明笑得更甜：“好，我这就传信去让他们准备。”

    “行吧，闲话说够了，来看正事吧。”二公主满意了，拉着姬昭明走到桌前，把她和七皇子近日的成果一一解说。

    姬昭明边听边在心里点头，感慨二人思虑周全。

    不过，大概是自小写字习惯了，二人有关于盲文的思维，还是局限在笔画的范围里。更多的只是思考如何简化笔画，姬昭明甚至怀疑他们要搞出个“藜国版”的简体字。

    姐弟俩是很有创造力的，除了缩减笔画，他们甚至还想到了“五笔”。

    当初编撰《天福字典》时，姬景行采纳了很多姬昭明的意见。所以，为字建立的索引，是做了好几种的。拼音、偏旁、笔画数等等都有。

    二公主他们最近就差枕着《天福字典》睡了，索引自然也来来回回地翻了许多遍。

    七皇子先想到把字拆了偏旁部首出来，分两部分表示一个字，好提高摸读的准确性。

    两人试过后，二公主干脆提出根据笔画拓展出了一幅树形图，根据笔画的顺序把字重新划分归类，以“横竖撇捺折”来编码，根据顺序不同，竟也能把绝大部分字编入其中。

    至于相近的字，只要多加一位区分的标志便可……

    等到两人解说完毕，姬昭明忍不住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二位已大略完成了任务，我什么贡献都没有，实不敢分功。天下盲人往后亦有读书写字的机会，都要感谢二公主和七皇子。”

    二公主赶紧把她扶起来，埋怨道：“你这样是和我们生分了。再说，你是有事忙，但这一屋子的资料、工具，还有得力的人手都是你提供的，怎么就不算出力了。而且现在顶多算是有个雏形，还没到分功的时候。”

    七皇子也上前劝道：“是呀。我和皇姐的想法只到如此，摸读起来算是顺利，但若是想要书写，却总觉得有些不方便。现在没有调整的方向，正等着你想法子呢。”

    姬昭明对盲文没有了解，要让她想别的，她说不出什么，但七皇子提出的难处，她却是知道的。

    “我有个想法，笔画需要控制位置和大小，只凭手感确实不好操作，不妨将其再简化一番。”

    二公主和七皇子歪头疑惑：“再简化，一笔还能简化成一个点？”

    姬昭明点头：“简化成点，却未必只能有一个。”

    说着，姬昭明拿出纸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圆圈。另起一行，又画了两个，只是把空心涂成实心。

    “一个地方，有点还是没有点，是很容易摸出来的。如果做一个布满空心点位的模板，盖在纸上，也很容易找到合适的下笔落点。当然，也可以试着做成垫板。”

    七皇子拍案叫绝：“当然是蒙版好！我之前就觉得垫板对纸张的局限大，薄了难写，厚了就不容易定位。如果缩减成点，蒙版覆于纸上，便都解决了。”

    二公主也很赞同，不过关于怎么用点代替笔画，她一时间没有思路：“点位有优势，可如何用点来代表万千变化的字呢？”

    姬昭明还是指着画好的点：“如果只有一个点，有和没有，便只能代表两种状态。再加一个点，组合起来便有四种状态。再加、再加，是八、十六……”

    二公主和七皇子刚开始有些迷茫，可看着姬昭明继续，纸上画的圆圈数和数字两两对应，画到“每行四个、共四行”的十六个圆圈时，数字就变成了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这两个都悟了。

    “这，仅四行四列的点阵，便足够读写了。”

    “除去极其生僻之字，少见的字也都够用了。”

    姬昭明还在继续画：“但要是只把点阵和字一一对应，记诵起来着实困难，所以还是得依托二位之前的研究，以简单的点阵代替简化的部分，缩减学习入门的难度。或可以两三组点阵作拼音，或以多组点阵作五笔，都是不错的尝试。”

    二公主她们的思路打开了，这会儿有了许多灵感。二话不说，一人捉一张书案，写写画画地演练起来。

    七皇子想到什么，些微别扭地抬头对姬昭明说：“皇姐说你比我聪明，我是不服的，但是这一次，算你赢。”

    姬昭明失笑：“不敢，我只想到这一点，你们却想了那么多，是我输了。而且，我听弘文馆的先生说过，七皇子的课业一直优秀，我是比不上的。”

    七皇子扬了扬下巴，“莫谦虚，我只是年纪小，下次我会赢。”说完后，不等姬昭明反应，他就继续低头书写起来。

    没人和姬昭明客套，她便自行走到空余的桌案前，摊开字典，也研究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三人有了什么想法，也会在墙上的公共“白板”上写出来，然后一起讨论。等到日渐西山，她们便讨论出了几个思路，还待再多方查证比对。

    看着差不多了，姬昭明起身：“今日很有收获，咱们去泰安楼庆祝一番吧。”

    二公主也起身：“走吧，听说泰安楼新进了一车螃蟹，是从南方用冰运回来的？我今日要大吃一顿，你可舍得？”

    七皇子听到螃蟹，眼前一亮：“有螃蟹？前日宫里进的蟹黄蛋羹不错，但我更爱炒蟹腿，今日我要独占一盘，昭明舍得否？”

    七皇子说的炒蟹腿，是泰安楼最近的新品。

    螃蟹好吃，但剔肉麻烦，蟹腿中的肉更加不好取，所以泰安楼把蟹腿肉取出来，简单去腥后，裹上薄薄一层面粉炸酥，用茱萸调出辣味爆炒，酥香下饭，很受欢迎。

    年轻的七皇子更喜欢滋味足的炒蟹腿，而蟹黄蛋羹，则更符合皇后的口味。

    虽然七皇子是随口一提，姬昭明还是要把事情做周全，她当即应道：“上午就传信回去，让那边把螃蟹都留下了。炒蟹腿有，嘉和喜欢的蟹黄豆腐也有，都有的。至于蟹黄豆腐，凉了便不好吃了，一直热着也不好，就先让人装一份与七皇子，您先派人送回去？”

    七皇子干脆地答应：“好。”

    二公主瞪他一眼：“蹭饭还要连吃带拿，你不要脸。”

    七皇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昭明是自家人，母后也是自家人，咱们是晚辈孝顺长辈，我只是跑个腿罢了。”

    出了国子监大门，几人陆续上车，带了好长一个队伍往泰安楼去。等到酒足饭饱后，出门分成三个队伍，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