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帝都已上了秋气,天气预报说,要连着下几天的雨,提醒市民出门记得携带雨伞。
江南区——
流光阁的自动感应的风铃叮叮当当。
余可宝站起来招待:“您好。”
客人是位男士,一身黑色西服,看上去四十多岁,国字脸,长相威严,气场很强。
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小伙子高高瘦瘦,手提着公文包,这是助理。
他上前一步,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过去:“我们想见老板。”
名片是双面纯黑的,正面印着流光阁三个字,字体烫金。
这是流光阁特有的名片,每年只有二十张,但这二十张是基于前一年的名片使用情况,例如去年使用过十张名片,那么今年发放的名片就只有十张,而且名片是拍卖放发,出价高的人可以拥有。
余可宝接过名片,放进特殊的仪器里核验,仪器上显示出持卡者的身份和持卡时间之后,他从前台走出来,“您这边请。”
他在前面带路,走到一个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声:“先生,有客人。”
“请进。”
门被余可宝轻轻推开。
房间很大,金黄色的灯照着亮,两面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正对门是一张长沙发,一张茶桌,一旁立着几个盆栽,再前方就是细细麻麻的金色珠帘,里面灯光很暗看不清珠帘里面的构造,只能听见茶具端起又放下的声音。
书桌上的炉子里放着檀香,青烟流出,散着阵阵香味。
余可宝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男人看了一眼走进去,身后的助理想紧跟其后却被余可宝拦住,他恭敬说道:“只能持卡人进去。”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助理,助理点点头站在门外。
余可宝走出去,并关上了门。
屋内,阵阵檀香四溢在房间各处,让人感到很轻松。
“请坐。”
男人缓缓坐在沙发上,目光停在珠帘处。
“不知先生想做什么买卖?”
男人开口,嗓音中厚感十足:“我想买一条信息。”
珠帘后,老板嗓音温润:“不知想买什么信息?”
“不知老板可听说城北宋家?”
“洗耳恭听。”
男人缓缓一笑:“早年宋家有个孙女离奇失踪,我想买她的下落,不知这活老板接不接?”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定会有大礼。”
房间安静了下来,男人心里也没底。
人人都说流光阁的老板身份隐秘,性情古怪,做买卖全凭喜好。
但这件事还只有他能办。
几秒后,老板开口:“合作愉快。”
男人松口气,微微抿唇:“合作愉快。”
半个小时后,男人出来了,余可宝连忙上前将人送到了门口。
自动感应门一开一合。
店铺了重新安静了下来。
余可宝转过身在,听见门内隐隐约约的声音。
“可宝,可以打烊了。”
余可宝应了一声,走到玻璃门外,将两旁的木门合上,又走到一旁的墙边按下了密码锁,接着,玻璃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店里规定,一天只接待一位客人。
夜里,江予梵从医院走出来,去了就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拿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女生,她拿着机器扫了一下,说:“一共二十。”
江予梵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十的递过去,找钱的期间,她向外看去,一个流浪汉正靠坐在一棵树下,手握着一个小盆,祈求路过的行人能给一些钱。
已经是秋天了,他还是短衫破裤。
她转头对收银员说:“麻烦等一下,我再去拿一样东西。”
收银员点头,站着等她。
再回来她手里多了几个面包和两瓶水,“这个也一起付。”
收银员一一扫过,说:“一共四十九。”然后找出一块钱递给她。
江予梵接过钱,提着袋子走了出去。
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三明治和水后,她走向流浪汉微微弯身将袋子递给他。
“给你的。”
流浪汉仰起头,眼里震惊,感动,他拿过袋子,小声说着“谢谢,谢谢。”
江予梵微微抿唇,直起身走到一旁的公车站坐了下来。
撕开三明治的袋子,她小口地吃了起来。
刚刚医院又下了通知单,说如果再不缴费,阿婆的脏源可能就要给别人了。
江予梵微微叹气,脑海里想着还能找谁借一些。
一些亲戚听见阿婆病了要借钱都把她拒之门外,那些心肠好的邻居借了钱,但是也只是一点微薄之力。
这时,旁边坐下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偏头看一眼。
是个男人,穿着黑衬衫,带个黑色口罩,看不见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眸。
“你要把袋子吃进去了。”男人看了一眼,温声提醒。
江予梵看向手里的三明治,已经吃完了,只剩下外面的纸皮。
她收起袋子,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谢谢啊。”
男人目视前方:“都这么饿了,还给他那么多吃的?”
他指的树下地流浪汉。
她说:“因为他也饿啊。”
男人转头看她,看不全表情,目光深邃,淡淡问:“很缺钱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个游戏?”
江予梵大眼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远处有个赚钱的好地方,几分钟就是十几万,要不要去玩?”
听起来很诱人。
不过江予梵很理智:“是怎么赚钱的?”
男人被她的警惕给逗笑了,他低低笑两声:“保证是合法的,就是需要一些门票费。”
“门票费?”
“不多,一个人一百,去吗?”
江予梵拿出包里的钱,刚好还有两百,她又问一遍:“确定是合法的?”
男人点头。
“玩吧。”江予梵咬咬牙应了下来。
很诱人。
她应该拒绝的。
但阿婆的病已经等不起了。
随后,男人带着她拐到一个门前,门漆黑不透光。
江予梵看向男人,只见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身后是黝黑的通道。
男子问:“二位要玩吗?”
男人偏头看江予梵,恰时江予梵的也在看他。
他的目光像是再问:确定要玩吗?
江予梵目光转向年轻男子,很坚定:“要玩。”
“门票一人一百。”他说。
江予梵递过去二百块钱,男人给了两张手牌,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男人先走了进去,江予梵跟在后面。
黝黑的通道只有淡淡光束。
每走一步,江予梵的心都是一跳。
大概几分钟后,前方明亮了起来。
等两人靠近,江予梵才知道那处明亮是什么。
一个赌场。
很豪华的赌场。
里面有各色的人围在桌前,面容疲惫,但眼里的兴奋感让人看的一清二楚,桌上是摞摞的筹码牌。
还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枪声响起,她吓了一跳,闻声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正被两个黑衣保安面无表情的拖着出去。
她目光颤抖,问:“那是什么?”
男人看过去,很平静,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回答:“赌徒。”
“你不是说合法的吗?”她看向男人。
“合法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枪是自己开,赌的是自己的命。赢了,你会一夜暴富,输了也会像刚刚那个人一样被拖着出去。”
江予梵有些震惊:“这…不管吗?”
“这是自愿的,赌徒是不在乎的。”他静静回答,然后看她一眼,“想走吗?”
江予梵很想走,但镇静了下来之后,她摇摇头,诚实道:“我想看看。”
这便是给出了她的答案。
她惜命,但她更需要钱,因为医院里躺的是她最珍视的人。
男人走下台阶,江予梵紧紧跟在他后面。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放眼望去,都是人,男男女女,都聚拢在各种器具前,玩着疯狂的游戏,旁边的桌子上是一摞摞现金和筹码牌。
江予梵收回目光问:“我们要玩什么?”
男人停下,随手指了一处:“那个怎么样?”
江予梵看过去,是俄罗斯□□赌。
她点头。
貌似在这里,这个男人比她更有经验。
男人走过去,工作人员询问他是否参加,他说是。
工作人员拿出一张生死状,让他签字。
他拿起笔刚准备签,就被江予梵抢了过去。
她说:“签我的。”说着,她低下头飞快地签下自己地名字。
签下这生死状,就代表她已经把命交在男人的手上。
男人眼角微微上挑,轻声对她说:“放心,我运气很好的。”
紧接着,男人坐在中央的椅子上,静静等着对面椅子坐人。
很快有一个男人走出来,签下生死状坐在了对面。
他看起来已经疲惫很久了,双眼猩红,面容疲惫,但瞳孔里的兴奋感暴露的很清楚。
江予梵微微眼唇,眼里紧张十足。
俄罗斯□□赌的规则很简单,枪中放有一颗子弹,任意旋转轮转,游戏参与者需要左手持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怯场者算输,但因为生死状人员和参与者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枪里面是假的子弹,输者送命,中途可以弃权。
很快工作人员把枪准备好放在桌子中央,接下来两人开始抽签。
一旁的看客纷纷开始下注。
兴奋的,疯狂的。
桌上也多了许多的筹码牌。
赢得一方,参与者和看客各按百分之五十分筹码。
男人抽到红牌,表示先开枪。
游戏正式开始,江予梵站在他的一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手搅着衣服,心里很紧张。
第一枪,没响,江予梵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向对方,他的枪也没响,然后把枪扔回中央,表情很嚣张。
反观男人不慌不忙拿过枪放在太阳穴处。
扳机一扣,没有反应,他又把枪扔了回去。
赌客拿起枪,一样的动作,枪一样也没有反应。
六发枪,现在只剩下了两发,那就意味着下一轮二选一的结果。
赌客瞪着眼睛看向男人缓缓拿起枪,看着枪对他的太阳穴时,额头冒出了虚汗,眼里藏着期待的表情。
一旁的看客也是很紧张,眼里露着兴奋,摒住了呼吸。
江予梵的心悬了起来,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男人眼睛也不眨,按下了扳机,众人吓得眼睛下意识一闭,但耳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又缓缓睁开眼。
是空弹。
很快,一部分压赌客的看客骂了起来。
男人淡定把枪扔了回去,懒洋洋的靠着椅子,目光看着对面的赌客,似乎在说:该你了。
赌客在那一刻心都沉下去了,颤颤巍巍的拿过枪,额头的虚汗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将枪抵在额头上,眼睛闭着,手指发抖,不敢扣下扳机。
众人都在看他的时候,他忽然把枪一扔,哭着:“我认输,我认输。”
他还不想死。
看客们都扫兴的白了他一眼,嘴里还骂着“怂包”,然后纷纷走开,赢了的看客拿过自己的筹码又走向下一场。
很疯狂的事,也很令人兴奋,且无止境。
江予梵如梦初醒一般,吐了一口气,心放了下来,搅着衣服的手也松开了,仔细看上面已经被掐出很多痕迹,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工作人员将属于他们的筹码推过去,面无表情:“先生,这是你们的。”
男人拿着筹码走向江予梵,看见她脸色惨白,像个脱水的鱼一样。
他问:“吓到了?”随即他轻笑一声,补充道,“我说过我运气好。”
江予梵看他,缓慢的摇着头,问刚刚的筹码:“这有多少钱?”
男人看了一眼,淡淡道:“大概…三十万吧。”
接着他又问:“还要继续玩吗?”
江予梵摇摇头,脸色发白:“够了,不要玩了,太吓人了。”
男人也尊重她的意愿,领着她去了取钱的地方。
走进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工作人员提起一个钱箱放在他们面前,打开,说:“先生,这是三十万。”
男人也没点,随便扫了一眼钱,又左右看了一眼,找了一个小黑包,抬眼看工作人员:“可以先出去吗?”
工作人员微微一笑走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他将袋子递给江予梵说:“想要多少,自己拿,全要也行。”
江予梵接过袋子脑袋发空。
她看不透这个人,不像赌徒,但却来这里赌命,赢了钱还不要。
男人看出她的疑问,低笑一声:“我对钱不感兴趣,只是想来玩但恰巧没带钱而已,只好找你借了。”
撇脚的解释,她不太相信。
但想着也可能是个富家子弟寻求刺激吧。
江予梵收回目光,走向那一箱子钱,低头从里面拿了十万放在黑色包里,抬头看向他:“我拿十万就好,剩下的钱你拿着吧,毕竟刚刚玩游戏的是你。”
男人微微挑眉,没说话,自顾自的把箱子合上,提着箱子,走出了小屋。
大厅里“嘭”的一声,刚刚还和他们赌的赌徒现在已经躺在地上被保安拖走了。
明明都已经认输了,还是因为抵不住诱惑跑去了下一场,将自己的命压了上去。
地板上,一滩鲜红的血。
江予梵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跟着男人上了台阶。
赌徒的命,她没什么好值得惋惜,毕竟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又是漫长且黑暗的通道。
走出了黑色的门,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江予梵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刚刚的一切像梦一样。
男人没说话,提着箱子走了。
江予梵目送着男人离开,同时怀里将黑色的包抱的很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