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康复后,我谢绝了韦斯莱夫人的邀请,和康妮阿姨一起在伦敦的那座小别墅里度过了暑假的剩余时光。

    我的选择是明智的,韦斯莱家除了原本的七个孩子,还住了赫敏和哈利,而黑魔标记和食死徒的游行让整个魔法部乱成一团,韦斯莱先生连周末都忙的不可开交,韦斯莱夫人一个人照顾那么多孩子真的是个辛苦活。

    尽管康妮阿姨在努力让我的假期过的轻松愉快点,带着我在英国的大街小巷里溜达,也特别带我去了母亲当年很喜欢的那家茶室,坐在母亲当年常坐的位置,看着窗外来往的麻瓜,我的心情也确实放松了不少。

    “约克是个很可爱的小城市,不是吗?”康妮阿姨递给了我刚刚端上来的松糕递给我,“看到前面角落的那家小甜品店吗,维多利亚当年最喜欢那家店了,甚至怀着你的时候都要去那里吃提拉米苏。”

    我望过去,那是个和周边设计精致的店铺皆然不同的甜品店,在一众商户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古老破旧,店主看起来是个乐呵呵的老夫人,头发花白,她也不接待客人,就坐在门口的一把看起来年头很长的扶手椅上和隔壁花房的另一位老夫人聊天。

    “那边原来还有一个两层的麻瓜小酒馆,哎,时间过的真快,都看不见什么我们年轻时候的风景了……”康妮阿姨颇为感慨地说道,却发现我的目光注视着那家小甜品店,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怎么了,还在想魁地奇世界杯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吃了一大口松糕,试图让我自己沉浸在甜品里,把该忘记的东西都忘掉。

    但真的太难了,我没办法假装自己是个麻瓜或者只是个普通的小巫师,能够无忧无虑地度过一个暑假,只专注于美食和美景,哪怕康妮阿姨说过无数次,真的出了事情大人们会顶着。

    我没有办法和魔法界完全失去联系,预言家日报一日复一日的报道只会让我这个事件亲历者变得更加忧心忡忡,赫敏不时给我送几封信,虽然她也在竭力控制住自己文字中的不安,但我仍然从她的信中看出了他们那边似乎也有了新的问题,貌似哈利的伤疤又疼了起来。

    这同样不是个好征兆,我有种预感,魔法界应该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事了。

    康妮阿姨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在之后的日子里带我看了几场歌剧,又带着我去对角巷定制了几件礼服,说是今年的三强争霸赛的舞会用得上,她最后还是看上了一件斯莱特林绿色的长裙,帮我亲自挽上长发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克丽丝长大了,要是维多利亚看见,不知道要多开心。”

    我乖巧地笑了笑,康妮阿姨为了让我放轻松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现在假期终于要结束了,我这个麻烦的小孩也终于要离开让她放轻松了。

    又一年返校日,这一年的假期发生了太多的事,无论是津津乐道的魁地奇世界杯比赛,还是这场盛会之后的游行的“食死徒”,和那个可怖的黑魔标记。

    尽管魔法部和组委会在尽最大的努力控制舆论,处罚了很多在事件后制造恐惧、大肆宣传的记者和媒体,也试着用更多魁地奇比赛的内部消息来转移人们的视线,但这却只让巫师们对后者更加的兴趣盎然,以至于黑魔标记事件的细枝末节成为了巫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事情就是这样,被宣扬的往往无人问津,被刻意掩盖的往往反而格外引人瞩目,哪怕魔法部掩盖的再多最后也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件事评头论足,无数个所谓的真相会被不同的巫师披露出来,直到倒逼着魔法部放出所有的真实消息。

    这样的风气也自然随着成年巫师们波及到了即将回到霍格沃茨的孩子们身上,一路上从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到坐在霍格沃茨特快的包厢里,身边认识不认识的同学都在谈论这场本该纯粹的体育盛事,但和成年巫师界不同的是,霍格沃茨上的知情人也不过是从父母那里听来的传闻,于是氛围也就变得诙谐而诡异:

    纯血的小巫师们,好吧斯莱特林尤甚,好的德拉科三人尤甚,正在绘声绘色给自己的麻瓜出身同学们讲述着从父母那里听来的神秘人掌权时的血腥传闻,什么神秘人的名字能引领着他找到反抗者的藏身之处,什么回家之后看到房屋之上漂浮着的绿色标记……

    如此种种,直到讲得毫不知情的低年级麻瓜出身小孩吓得脸色苍白,他们才达到目的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进入下一个包厢开启新一轮的宣讲。

    我避开了他们,和赫敏他们坐在同一个包厢,作为这次黑魔标记现世的直接目击者,我并不想参与到德拉科他们无聊的吓人游戏里,也并不想被好奇的小巫师们抓着问东问西。

    但显然这里也并不安静,赫敏正在担忧着哈利的伤疤,劝他一定要在见到邓布利多的第一时间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罗恩正抱怨着全家都不告诉他的这个学期可能会发生的大事。

    “可能是你爸爸的级别不够吧,哈哈哈,我爸爸早就告诉我这些事了。”这个时候遛完一圈的德拉科听到了他的声音还特意进来嘲笑了一番,哈利和罗举起魔杖冲了出去,又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连带着车厢的玻璃门都被震碎了。

    我和赫敏对视一眼,一人拉开一边,好不容易止住了两边进一步的冲动,又默契地拿出魔杖修复了破碎的玻璃门。

    “克莉丝,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吗?”德拉科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奚落一句气喘吁吁的罗恩和哈利,像是示威一般说道,“你的血统可不该跟这些烂七八糟的杂种坐在一起。”

    周围看热闹的小巫师听到这句话目光全部聚集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一个幽灵穿过身体般浑身冰冷。

    虽然在邓布利多和福吉部长的授意下,《预言家日报》没有提及我这个不被不可饶恕咒伤害的小巫师,但毫无疑问,德拉科从他父亲那知道了这件事,也大概进一步知道了我的身份……

    “血统?”我反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希望周围的小巫师们都能听见我的话,“德拉科,你忘了吗,我是个孤儿,和哈利一样,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没有你高贵的血统,康妮阿姨和我关系好,不代表我就是弗里家族的后裔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德拉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含糊了几句,又瞪了一眼哈利和罗恩,转身离去。

    我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巫师,我敢肯定我这会儿的眼神一定冰冷的和我的父母如出一辙,他们一个个都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车厢。

    “啪”得一声关上门,刚刚修复好的玻璃被震的又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我长叹一口气,坐在赫敏身边,喘着粗气的样子和刚才的罗恩哈利一模一样。

    赫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克莉丝,还好吗?”

    “德拉科知道分寸,提醒他一次,之后不该说的话他就不会再说了。”我说道,“而且,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只是早晚的问题,我……迟早要做好准备接受这一切。”

    他们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接受我的血统,我的身份,我是那两个人的女儿,我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我会被魔法部放在什么地位,又有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我不是维多利亚,我找不到威尔维特家族的旧址,更没有她那强大的魔法天赋……

    “别担心,克莉丝,”哈利打破了沉默,“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邓布利多教授说的对,你和他们都不一样的……嗯,我指的是神秘人和那位夫人,况且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小女巫。”

    “是啊是啊,”罗恩连忙跟着补充道,“别忘了你救了金妮,两次!克莉丝,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妈妈一直在我们面前说你是个多么可爱心善的小女巫。”

    我的心跳平复了许多,看着他们笑了笑,维多利亚有的我或许没有,但她一生渴望的我想我已经拥有了,而且我所拥有的能让我无畏前行。

    “罗恩,你是不是想知道今年要发生什么大事,”我故意买了个关子,“实际上康妮阿姨也跟我说了几句,你们想不想知道?”

    我如愿地看见三个人的头都凑了过来,讨好地等着我的下一句话。

    到底那时候我们都是年轻的小巫师,一场热闹就能让我们放下心里的烦恼,期待着在霍格沃茨全新的一年。

    而当邓布利多在开学典礼上宣布三强争霸赛即将开展后,整个霍格沃茨更是彻底沸腾了,并且有持续整个学年的意思。

    高年级的学生们互相鼓舞着,期待着自己的朋友成为那个代表霍格沃茨的勇士,低年级地孩子们围观着每天都在变化的新布置和新装饰,或者求着能去霍格莫德的学长学姐带来些新的三强争霸赛限定商品,连带着教授们都开始在课上普及者三强争霸赛的知识与历史。

    四年级的课程多了很多,但我仍然在繁忙的课程表里加上了弗莱迪课程的位置,一个暑假没见的花孔雀看起来并没有像往年一样全欧洲晃悠,他在课后跟我吐槽过不止一次这个暑假为了三强争霸赛浪费了多少宝贵的闲暇时光。

    “好了,好歹你比我们多知道了好多内幕,”第一周的周末,我们约好在霍格莫德散步,我这样宽慰他,“你看看罗恩和哈利他们天天都快疯狂了,就连德拉科,也都兴奋的不行。”

    我又故作高深地补了一句,“哎,都是孩子啊……”

    然后我果然被弗莱迪用他新买的《预言家日报》敲了脑袋,“说的你不是个孩子一样,你怎么对三强争霸赛就这么无所谓,一点没有点小孩子的朝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弗莱迪毫无疑问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似乎对我母亲有着不小的崇拜,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现在能毫无顾忌地告诉他我就是那位的女儿。

    “或许是,我看了你给我关于那位夫人的老报纸,她当年不就是因为三强争霸赛才彻底离开霍格沃茨的吗,”我解释道,“三强争霸赛不是什么一般的盛会,每一届都会有伤亡,它的危险和它的精彩说不上孰轻孰重。”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弗莱迪赞许地说道,“我还特别害怕你和韦斯莱家那对双胞胎一样,每天都想着来我这套话看看有什么办法自己能参与到这场盛会之中。”

    “拜托,我到底是个斯莱特林好不好?”

    “真的吗?”弗莱迪又一次从上到下审视了我一遍,“我怎么有的时候看不出来?”

    我白了他一眼,快步向霍格沃茨走去,听着身后弗莱迪也同样快步直到与我并肩,“开玩笑嘛,不过说到这个,今年你们黑魔法防御课的穆迪教授,貌似很针对斯莱特林,你上过他的课了吗,小心一点,乖乖的别乱出头。”

    我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这学期的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我们又和格兰芬多被分到了同样的时间,虽说他的教学方式对我们这些四年级学生来说有些吓人了——谁一上来就直接展示三大不可饶恕咒啊——好在哈利的存在让穆迪分给斯莱特林的心思并不多,似乎相较于被誉为“黑巫师摇篮”的斯莱特林而言,他还是对哈利波特这个能在神秘人索命咒下活下来的天选之子更感兴趣一些。

    当然,前提是他没发现我有免疫不可饶恕咒的强大血脉。

    不过,人确实不能存在侥幸心理,只过了一天,我似乎就被穆迪教授盯上了。

    新一周的黑魔法防御课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惊吓”,穆迪教授在讲完基本的不可饶恕咒知识后,竟然宣布要轮流对每个同学念夺魂咒,以演示这个咒语的威力,看这些小巫师们能不能抵御它的影响。

    他接着一挥魔杖,让课桌纷纷靠边,在教室中央留出一大片空地,接着招呼着同学们上前,一个接一个的给他们念夺魂咒,格兰芬多的巫师们跃跃欲试,而我和德拉科他们站在队伍的后面,犹豫着旁观这些被下了咒语的同学们的诡异举动:

    在咒语的影响下,迪安托马斯一蹦一跳地在教室里转了几圈,嘴里哼着歌,拉文德布朗模仿了一只松鼠,纳威表演了一系列十分惊人的体操动作,看的大家忍不住哄笑起来,没有一个人能抵挡这个咒语。

    哈利却展现出了他天选之子的一面,他在夺魂咒下尝试着抵抗,最后磕到了桌子腿上,虽然看起来这一下疼的不轻,但却让他获得了穆迪教授的赞叹。

    德拉科跟在哈利后面尝试了夺魂咒,他没有好到哪儿去,被控制着拿着教具用的蜘蛛就要往嘴里放。

    我没心思去看他们的惨状,悄悄跟在赫敏身旁,“什么感觉啊,夺魂咒?”

    “很奇妙的感觉,说实话,”赫敏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会觉得轻飘飘的,思想和忧虑一扫而光,只留下了一片朦胧不清的喜悦,会感觉特别轻松,无忧无虑……然后会有个命令,想让你去做些什么,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那位,银色头发的小姐……”赫敏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就听见穆迪教授的声音,“你躲在那里是想要躲避这次教学吗?”

    哎,还是被抓到了,我在赫敏身边一方面是希望得到关于夺魂咒的感受,另一方面就是希望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到下课。

    “并没有,教授,”我挪着步子走到教室中央,身边的同学都清醒了许多,跟自己的朋友分享着自己的感受,我试图让自己不这么引人注目。

    “那好的,你是……”他低头看了看花名册,“克莉丝蒂娜小姐?这是你的名字,你的姓氏?”

    “对不起教授,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我的姓氏,您这样叫我就好,”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好奇。

    “啊,那好的,小姐,请站过来。”他奇怪地看了看我,他的一只正常的眼睛和一只魔眼一同注视着我,但还是继续着后面的指令。

    我无奈地站到了他的面前,看见他在我面前挥舞魔杖,念出咒语。

    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轻飘飘,还是朦胧的喜悦,正如我所预料一般,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见眼前的一切,包括穆迪教授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我用尽我毕生演技,装着眼神空洞,露出笑容,仿佛被夺魂咒控制,穆迪教授的声音仍然清晰可见,他倒是没有为难我让我去做些什么我平时做不到的事情,只是让我挥舞魔杖,释放出了一个呼神护卫,是我的独角兽。

    “很不错,”穆迪教授解除了夺魂咒(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变化),他赞叹道,“独角兽守护神,并不常见,据我所知,这么多年魔法界也就出现过三次有这样纯洁力量的守护神。”

    他又低头看了看我的名字,“克里斯蒂娜……”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请问教授,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嘛?”

    “并没有,小姐,你做的很好,”他注视着我的双眼,“你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的声音逐渐降低,似乎沉思着什么,之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拿起随身带着的那个瓶子猛灌了一口。

    “好了,孩子们,你们都体会到了夺魂咒的作用,但还远远不够,除了哈利波特先生以外,你们都完全被它控制了,”他总结道,“我们还有段时间才下课,大家可以和哈利学习一下摆脱咒语的方法,我也会让你们其中几个再试试咒语,我希望在下课前,你们能有至少十个人完全摆脱夺魂咒。”

    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开,开始了新一轮的实践。

    “你演的还挺像的,”赫敏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我们相视一笑,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穆迪教授打断了。

    “格兰杰小姐,你也做的不错,要不要再尝试一下?”他问道。

    “啊,不了教授……我还是再去问问……问问哈利的经验。”她说着落荒而逃,临走前还不忘冲我眨了眨眼。

    “克里斯蒂娜小姐,”这位面容可怖的教授此刻的声音却变得有些诡异的和蔼,“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巫师,有着不小的天赋,我听过阿不思和米洛娃对你的评价,哦,还有那个讲麻瓜课程的小伙子,今天见到你,果然名不虚传。”

    我跟着陪笑,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恭维所为何事。

    “我喜欢聪明的小巫师,你比这屋子里任何一位都有着更远大的前程,不得不说,如果我还做傲罗的话,我会很希望你能跟在我身边一起工作。”他这样解释道,“可惜,帮完阿不思这一年,我也要回归我的平静退休生活了,但我保证,这一年里,你要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怎么样?”

    我对于他的亲近和示好有些不知所措,但想了想,可能是邓布利多提前打过招呼吧,于是我露出了真心而灿烂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教授,我对于黑魔法防御确实有些自己的理解,后面大概要多多来打扰您了。”

    听完这句话,他笑的更是满脸皱纹,但却也显得真诚多了,远没有在礼堂第一次见面那样,对什么事情都抱着怀疑和警惕。

    “这个老疯子对你还真是不错,”下课后,德拉科在离开教室一段距离后才压低了嗓门和我说,说着还不时去看身后有没有穆迪教授的影子,“我还以为他就喜欢伤疤头那样的格兰芬多,你看看咱们整个斯莱特林,除了你,谁没被他骂过……不就以前是个傲罗嘛,我爸爸能打他十个……”

    “穆迪教授好!”我故意大声问好了一句,吓得旁边的德拉科缩脖子,盖住兜帽,就怕被人看见他的脸。

    直到过了几秒没有声音,他才意识到不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骗你呢,没人,但你也注意点,穆迪教授年纪大了,以前的工作又那么危险,现在脾气古怪一点也很正常。”

    “古怪?那哪里是古怪一点?他能……他能把我变成……”说着他脸色通红,似乎想起了什么,愤愤地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因为上次你故意去找哈利的麻烦……”我嘟囔了两句。

    “你向着那个格兰芬多?”他又一次恼羞成怒,张牙舞爪起来。

    “你和哈利都是我的朋友啊,德拉科,这都第四年了,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啊,”我也装作他的样子,语气半生气半调笑地说道,“而且,马上就是三强争霸赛了,到时候霍格沃茨是一个整体,难道让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一起看我们内斗嘛?”

    他不再争执了,似乎也觉得我这句话有些道理,“那到时候,我倒是可以为了显示霍格沃茨的团结,暂时和那个伤疤头装的'和善'一些。”

    我学着弗莱迪那副故作年长者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马尔福少爷,深明大义!”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也似乎满意我这番意味不明的恭维,“但说真的,不过一个暑假,总觉得你变了不少,都跟我们不像同一个年级的了,你对三强争霸赛不感兴趣,对四年级多得堆成山的作业也不抱怨,连格兰芬多那个万事通小姐都比你看着要正常点……”

    “或许吧,”我对他的这个评价不置可否,“也许是,我突然发现在霍格沃茨的生活尤其珍贵吧,或者说,我的生活就尤其珍贵吧。”

    我的思维不由自主地飘向维多利亚的日记,暑假的无数个夜晚我背着康妮阿姨看完了她在霍格沃茨最后的记忆——逼她离开的三强争霸赛,施展不出的呼神护卫咒,以及最后深陷摄魂怪的绝望。

    霍格沃茨于我是家,我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我被它放弃,被迫离开它的场景,我的守护神来源于这座城堡,也来源于在这里的每一个快乐的回忆,我也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这座城堡承载着我快乐记忆,我魔法来源的每一个角落都会被苦痛和排斥替代。

    而霍格沃茨,于维多利亚而言,意义更加重要,可我难以想象的一切却都在她身上成为现实。

    暑假的我毫无疑问是矛盾的,在魔法部部长和韦斯莱一家前暴露身份时,我怨恨我的母亲,她残忍血腥的坏名声让我险些被扔到阿兹卡班,我怨恨她为何知道结果还要生下我,然后自己潇洒离去把烂摊子留给我;但当我看完她的回忆,我又在心疼她的遭遇,她像是在这个魔法世界最小的一粒微沙,被一场又一场飓风裹挟着,冲进了望不到底的深渊,万劫不复。

    我不知道我该抱着什么样的情绪继续去了解她的过往,又如何在看到魁地奇世界杯后那荒谬恐怖的一幕后,去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我难以解决这种矛盾。

    这么多天,我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有关她的一切,无论是她的日记还是康妮阿姨精心挑选的礼服。

    我把有关她的一切隔离在我脑海的一个小角落里,正如我将她的日记锁在我衣柜里最不起眼的小角落,刻意不去关注也不施舍一点我的情感,但却在这一刻,德拉科点醒了我,我在无意识地代替维多利亚享受在霍格沃茨珍贵的每一分每一秒,无论是堆成山的作业论文,还是和教授同学相处的每一堂课。

    “你怎么停在走廊正中间一动不动,”德拉科回头问我,“我要收回刚刚对你的评价了。”

    我回过神来,快走到礼堂了,长廊的阳光洒在我身上,窗户上已经装饰好了三所参赛校的条幅,礼堂里传来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和今天午饭的香气,皮皮鬼带着几个幽灵从我们上空飞过,指指点点几个一年级的小巫师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身边四个学院的同学路过一动不动的我,有的点头示意打个招呼,然后奔向礼堂,和友人说说笑笑,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比赛。

    眼前熙熙攘攘,我的心似乎也被这种热闹填满,但又似乎少了些什么,空空荡荡的,我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眼睛时,长廊还是那个长廊,只是身边的声音消失了,而我眼前也只有逆着人群而来的一人。

    她银发披肩,长裙及膝,手里拿着书本,还有那本我最熟悉的日记,似乎看到了我,她温柔地笑了笑,像个优秀的老师,又像个合格的母亲,揉了揉我的头发,举手投足间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花香。

    “克莉丝,该去吃饭了,”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的有种让人不容抗拒的力量。

    “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忍不住问道,“我很矛盾,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您,或者说去面对我自己……”

    “那不重要,宝贝,”她轻声打断了我,“去感受你现在有的一切就好了,感受它们,珍惜它们,剩下的妈妈会帮你的……”

    “可我……做不到……妈妈,我,我不明白……”我还想再说些什么。

    “该去吃饭了,宝贝,你的…朋友在等你呢,去吧,”她轻轻把我推向德拉科的方向,“到了该明白的时候,你会知道一切的。”

    身边的喧嚣再度充斥耳边,我回首望去,却看不到那个身影。

    “克莉丝!克莉丝!”德拉科忍不住过来把我拽出了人群,“你真是成长了不少,随时随地都能愣神,真了不起。”

    我尴尬地笑了笑,刚刚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实,抑或只是如德拉科所说,我只是在愣神,是我那些被隔离有关她的记忆在劝解着我的矛盾,但不得不说,这很有效地平复了我的心情。

    “我们走吧,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烤蘑菇和南瓜汁。”这回变成我拉着他走进了礼堂。

    自从过了魁地奇世界杯后,这算是我第一次敞开了肚子大吃一顿,看得坐在我对面的德拉科和潘西都看呆了,不时换着话术想要问问我这是为了什么事饿了这么久。

    我心满意足地回了寝室,从我衣柜的角落里小心翼翼拿出她的日记本,上面放着康妮阿姨给我带来的礼服,还好有这件长裙子罩着,没有让本子上落灰。

    可惜,当我翻开时,并没有新的字迹浮现,这让我有点失望,还以为总该又有些新的东西的,不知道那个时代的维多利亚又经历了什么,耽误了写日记的时间。

    但联想到刚刚在走廊里我看到的那个身影,我又不得不开始怀疑,难道母亲真的能通过日记看见我的一举一动,来控制着字迹的浮现?

    难道这个本子,也是一个魂器?

    想到这儿,我翻了翻后面空着的白页,又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黑色封皮,甚至在之后的空白页上用羽毛笔滴上一滴墨水,可惜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的本子,并没有维多利亚日记里提到的神秘人魂器那样能够自如对话。

    我失望地看着那个空白页上的抹不掉的墨迹,懊恼不已。

    唯一让我奇怪的便是,我在封底上看到了我父亲,嗯,神秘人的全名: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那几个字母似乎还有这魔法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已经在上面留存多少年了,仍然像是新的一般,清晰深刻,甚至比封皮上昭示着主人身份的简简单单的两个V都要清楚。

    我一无所获,只好又翻了翻之前我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笔迹。

    相比于之前平静,娓娓道来的经历,维多利亚的字迹在记录霍格沃茨三强争霸赛的回忆时变得凌乱,连笔多了许多,我看的时候辨认起来也变得困难,只便随着她的情绪也看的囫囵吞枣,如今再次一字一字看过,我却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盲点。

    譬如,有很多事情没有解释,维多利亚的魔杖究竟是被拿走的,声称是纽蒙迦徳却被施了夺魂咒的那些巫师,那位卡文迪许先生过于嚣张疯狂的举动,包括最后,维多利亚是怎么被带到了神秘人的身边,那阵子可没听说有阿兹卡班遭到劫难的事情……

    维多利亚就好像是,是被什么传送了过去,像是,一个门钥匙?

    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特殊的只有那枚婚戒,而很巧的是,它在之前离开过维多利亚,有充足的时间被做成门钥匙。

    如果这个推论合理,那么就更奇怪了,之前我还觉得这只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卡文迪许家族担心维多利亚为威尔维特家族血洗冤情,重现巫师界,夺走他们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过于偏激急切了,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整个欧洲都关注的三强争霸赛上下手呢。

    黑湖湖底的乌贼适时地敲打上了寝室的玻璃,吓得我一颤,紧紧握住封皮的手指突然脱离,差点没拿住日记本。

    随着它诡异的叫声,我的脑子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呢?

    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卡文迪许,都不过是这场棋盘上的棋子罢了,那么所有不合理的举动,都变得合理起来。

    想到这里,我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这一切也只能指向一个人,一个无论是我还是维多利亚都不愿意去怀疑的人。

    是时候去找邓布利多教授求证些事情了。

    邓布利多为三强争霸赛忙的见不到身影,我照常上课,完成作业,偶尔路过校长室,听听是否有凤凰的长鸣,除此之外,我把我的推测简单写在了羊皮纸上,随身带着,期望能在看见邓布利多的第一时间交给他。

    但我没能在三强争霸赛开始前找到机会,而维多利亚的日记也没有再浮现任何一个字迹。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客人在十月底如约而至,两所和霍格沃茨截然不同风格的学校在欢迎仪式上展现了自己的特色,也缓解了我又一次紧张的心情。

    我很喜欢布斯巴顿那个领头的银发姑娘,她一迈入礼堂大门就夺走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或许是因为我们头发颜色相近的原因,她似乎也看到了我,我们相视一笑。

    她在宴会开始后还来和我打了招呼,彼时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芙蓉德拉库尔,我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她的美貌。

    她也同样,用着有些法语音调的英语,“你的银发也很美,亲爱的,我很少见到巫师家族有这样特殊的发色,我有媚娃血统,你却是个百分百的巫师,这真是奇妙!”

    还好她并没有提到几十年前另一位银发女巫的事迹。

    “这是我第一次来霍格沃茨,虽然城堡有点老旧,”她毫无顾忌地说道,“但我很喜欢,希望我们也能有机会一起上几节课,我也很喜欢你,克莉丝。”

    我笑着拥抱了她,法国人的热情啊,在她离开的时候我的脸颊上甚至还留有她的唇印。

    我们这边看起来岁月静好,大概达到了邓布利多教授最开始对我们的期望,和两所兄弟院校之间友好交流,但哈利他们那边似乎有了不小的骚动。

    起因是德姆斯塔朗的校长卡卡洛夫先生看到了哈利,于是驻足在礼堂大门前,盯着他的伤疤,直到穆迪教授厌恶地赶走了他,甚至还发表了些卡卡洛夫是黑巫师的言论,差点引发了一场争斗。

    当然,这些也都是我后来从赫敏那听来的,

    “确实是这样,那天卡卡洛夫校长看哈利的眼神就跟看见敌人一样,不过也难怪,穆迪教授当时就说卡卡洛夫以前是食死徒,看见哈利能不害怕吗,”赫敏不满的哼了一声,“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还能当上一校之长的。”

    当时我也只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毕竟我不以为卡卡洛夫会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校之长和一个四年级的小女巫,最多不过是城堡里的点头之交罢了。

    我在欢迎仪式的第二天下午约好了邓布利多教授,准备把我这几日的推测仔细告诉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从他的视角了解到当年那场三强争霸赛的全貌。

    在去校长室的路途上,我遇见了卡卡洛夫,更准确地说,是卡卡洛夫校长和斯内普教授,鉴于比较起来我那分数凄惨的魔药课,我打算尽量降低的存在感,从他们旁边快速溜走。

    但很遗憾,四年级这几次被人忽视的期盼都落空了,卡卡洛夫原本面色严肃,似乎在和斯内普教授商量着什么,他似乎也只是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小巫师,但却在注意到我的一瞬间收住了声音,转过头来紧紧地盯住我。

    我现在大概理解到当时哈利是什么感觉了,被人用一种如临大敌的眼神看着,我说不上来是他更害怕还是我更害怕。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好,就看见卡卡洛夫颤抖着一只手指着我,连带着声音都跟着颤抖,许久才吐露出来几个不成句的字符,“你……你是……,怎么可能……夫人早就死了,四十年前……早就……怎么可能?”

    我心下了然,看来不需要穆迪教授的怀疑了,眼前这位一定是个食死徒。

    四年级我的演技一定晋升了许多,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做到鼻头一酸眼睛里就带了雾气,一派要被吓哭的样子,我就睁着这样的眼睛,求助地看向斯内普教授。

    后者不慌不忙的开口,“克里斯蒂娜小姐,邓布利多教授似乎正在找你,快去吧。”

    我如释重负,大步离开,听见后面两个人压抑着声音争吵:

    “你是不是疯了?现在我们是在霍格沃茨,我可不希望在这儿,因为你的胡言乱语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你看见了吗,西弗勒斯,先是我们胳膊上这个东西,再是她……你没见过,但是我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那位夫人,长得几乎一摸一样,还有她那双眼睛……你还敢说一点事都没有?”他声音压着却也近乎癫狂,“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要结算我们这些叛徒,我们都会死的……”

    我转了个弯,上了楼梯,再听不见身后的争吵。

    “克莉丝,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我在校长室门口遇见了邓布利多,看起来他也刚刚回来不久,“难道你也在想怎么参与一下三强争霸赛?”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他走进校长室,“教授,我,最近似乎发现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我想从您的视角看一看维多利亚当年在三强争霸赛上的事情。”

    他微微一愣,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提到这件事,“既然已经提到这件事了,我能先知道维多利亚让你都了解到了什么吗?”

    我递给了他那张我整理好的羊皮纸,“是这些,但我觉得,毕竟我看到的只有她自己的视角,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人预谋,但为什么……维多利亚自己没有意识到呢?她明明都写出来了?”

    邓布利多教授仔细地阅读那张我写的满满当当的羊皮纸,若有所思地解释道,“这就或许要问她自己了。”

    他挥了挥魔杖,一个柜子应声打开,我转头看去,柜子里有一个浅浅的石盆,盆口雕刻着奇怪的文字和符号,银光自盆里发出,却看不出散发银光的是液体还是气体,只是像一块明亮的白银,在不停的流转,像水面在微风中泛起涟漪,又像云朵一般飘逸地散开,柔和的旋转。

    “冥想盆,”他解释道,“我们年纪大了,要记得东西太多了,把一些记忆提取出来,能少些烦恼,也方便需要的时候再看,我想你需要的东西,在这儿。”

    说着,他从冥想盆旁边的柜子里挑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看起来时间过了很久,里面有一小缕银色的如发丝般细密的记忆。

    “这是我对于1949年三强争霸赛事件的全部记忆,但是,克莉丝,”他顿了顿,“这里面不仅仅包括维多利亚被陷害进入阿兹卡班的记忆,同样含有卡文迪许先生的结局,那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记忆。”

    “我想,维多利亚选择在这个时候停下,应该也是希望你暂时不要了解到那段历史,我们或许也该尊重她的意见。”

    我盯着那个小瓶子,坚定地回答道,“我总会知道的,教授,我想要了解全部的维多利亚,就不能只从她自己的笔记里。

    “她会理解我的。”

    瓶盖打开,那缕记忆似飘似落到冥想盆里。

    我把自己埋入其中,期盼着去了解全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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