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苏苏已经有一周没有看到她的主人了,连带着她刚刚出生不久的小主人,一个小精灵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幽灵一起待在偌大的庄园里,这有些让她无所适从,尽管这个庄园已经恢复了曾经的辉煌。

    除了空空荡荡的独角兽牧场,其他的建筑、花园、收藏室早已在年轻主人这些年的努力下恢复到了这座庄园原本该有的样子。

    如果不去关注高高悬挂在漆黑天空上的那轮血月的话,苏苏真的认为自己回到了母亲和祖母还在的童年生活,但很遗憾,她很难忽略这个过于明显的不同。

    她是个懂事的小精灵,知道主人最近忙着在准备一场不同凡响的盛大宴会,她在主人离开家前问过需要她做些什么,但主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另一个孩子,让她好好看家。

    她有些受宠若惊,同时觉得这是作为一个家养小精灵莫大的逾矩,天性让她恨不得用头撞向身旁尖锐的栅栏,但主人永远不要伤害自己的命令又让她生生压抑住自己的本能。

    今天和往常一样,血月伴着她完成一天的工作,譬如修建花草,整理书架,擦拭那些主人带回家的属于家族的收藏品,最后为主人的床头添上新鲜的花束,尽管她知道这件卧房从来不会有人过夜。

    在庄园的钟楼宣告着又一天结束之前,苏苏收到了主人的召唤,她飞快的穿梭出庄园外围的屏障和防护,打了个响指,而后出现在了主人的身边。

    那是主人目前居住的庄园附近的湖边,她穿着入睡前的长裙,身上披着外出的袍子,未施粉黛,头发更是被一根与裙子同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的挽着,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散落,她毫不在乎,跪坐在松软又带着些夜间寒冷的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条看起来年头不小的银制手链,上边密密麻麻坠着一圈苏苏看不清的小装饰,她似乎也在判断那些是什么。

    这样的夜晚,肯定不会只有她一人,她的丈夫,像是刚刚外出归来,站在她的身边,望着已经被雾气迷蒙渐渐掩盖的湖面,偶尔低头应和着妻子的自言自语。

    苏苏看到她和身边的男人时微微俯身,“主人,先生,祝您们晚安。”

    这是苏苏一直以来的小固执,她从不会称呼主人的丈夫男主人,那个男人有很多称呼他为主人的仆从了,少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家养小精灵也无伤大雅,更何况,就如那些仆从称呼主人为夫人而非女主人一样。

    “苏苏,一周没见了,辛苦你照顾家里,”她的主人转头看过来,眉眼间能看出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与喜悦,苏苏猜想她大概是在准备宴会时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让她又一次废寝忘食。

    “这是我的责任以及无上的荣耀,主人。”她说道,“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维多利亚捧起手上那个手环,苏苏这次看清了那些吊坠的样子,有星星、王冠、战车、齿轮、马刺、花朵,以及一些或许是因为年份太过久远实在看不出的样式,“我意外找到的,我记得似乎在收藏图鉴里见过它,似乎是一个占卜的魔法工具?”

    苏苏疯狂的回忆着今天整理过的收藏室,作为一个合格的,且家族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担负着家族所有历史的小精灵,很快,她的脑海里某一片记忆与眼前的手环相契合,她兴奋地开口,“当然,主人,这应该不算是魔法物品,更准确来说,这是威尔维特第三任家主从麻瓜世界带回来的。”

    “麻瓜?”维多利亚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微微挑眉,观察了一下身边男人的反应,迅速转换了话题,“第三任家族,安妮威尔维特家主,我记得她是位从事占星事业的伟大女士,既然她会选择把这个手链从麻瓜世界带回作为收藏,就说明这并不是麻瓜随意创造的东西吧。”

    “是的,主人,有关这件收藏的记录由于年份久远已经看不出它具体的来历,但应该还能看到它的占卜方法,当您希望占卜某件事情的结果是,您只要选择其中三个可以代表最可能结果的挂坠,选择一个安静的夜晚,将它们拴在湖边,等待新月初升,剪掉其中两个,您就会得到结果了。”

    苏苏恭顺地问道,“但请问,您打算用它占卜吗,如果您是打算占卜宴会的话,我还是觉得您应该采用我们的方法。”

    “无论是这个来历不明的手链,还是我们在霍格沃茨不得不学习的愚蠢的占卜魔法,都不该是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的理由,维多利亚。”苏苏听到先生终于开口,目光看向她的主人,语气里带了些不可察觉的怒意,“晚宴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等我一下,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况且我现在很清醒,”她安抚似地对丈夫笑笑,“而且不是晚宴,我当然知道晚宴没什么必要担心,我们不是第一次配合了,亲爱的,这种一定会取得的胜利当然也不需要占卜。”

    “是安东尼,”她顿了顿,“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个合格的母亲,让他如何成长……”

    苏苏意识到她的欲言又止之中隐藏着的是对于未来的茫然,主人和先生在走一条艰难的路,一条不为大众所欣赏,所支持的荆棘丛生,鲜血淋漓的路,一条违背了这个社会几百年间构建的体系,胜败即是生死的路,尽管苏苏知道她的主人永远不会后悔她的选择,她自出生那一刻起便已不是正常道路上的行人,她早就义无反顾地踏入了一条真正属于她的路。

    可是在她做了母亲之后,她在看到小主人哭泣,微笑,蹬蹬小腿或是拽拽母亲的手指时,总还是会有些对于这个孩子未来的不安和茫然吧。

    “你要让我们的儿子从小被三个挂坠牵着鼻子走?”

    “只是好奇,好奇我该做些什么,而不是安东尼,”她有些不满于丈夫的语气,于是微微提高了音量,“那么被牵着鼻子走的也是我,而且也因此我没有选择用茶叶占卜,而是这个更像是玩具性质的手环。”

    苏苏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些湖中的雾气,她嗅到了潮湿的气息,以及主人和先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安静,她这么想着,只能听到手环上坠子被风吹起的声音。

    “我以为预言会成为你人生里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先生开口说道。

    “但我已经熬过了每一个预言,我现在依然过得很好,回忆那些预言本身很痛苦,但回忆我如何经历过这些年,能提醒我自己时打败这些置我于死地的预言的,”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坠子,看着上面的月亮,蝙蝠,鲜花,那是出现在她预言中的图样,“如果是一个好的结果,我会让他有截然不同的经历;如果是一个坏的结果,我也有勇气让他,让我自己再赢一次。”

    又是一段时间的安静,苏苏想,大概自己应该在刚刚悄悄溜走。

    不过还好,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只存在了几秒,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想离开的时候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先生便有了动作。

    他单膝半跪在妻子的身边,从她手里拿过那条手链,在妻子不解的眼神中从中取下了王冠、权柄以及狮子,“选择三个最可能的结果,”

    “三个我们坚信的,最好的结果。”他说道,把它们放在她的手心,而后起身,向与身后庄园相反的方向走去,“早点回去睡,不用等我了。”

    维多利亚没来得及回应些什么,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她感受着手心那三枚小小的冰凉挂坠渐渐被她的体温感染,勾了勾唇角,“三个最好的结果吗?”

    “您说什么,”苏苏没听清她的喃喃私语。

    “我有些累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一起把它们系在那边吧,刚好在宴会那天结束,看看结果?很有趣,不是吗?”

    苏苏高兴地应了一声,扶着主人起身,跟在她的身边轻快地跑向湖边的一棵小树。

    “明天的晚宴,您需要我为您准备什么吗?”空气里传来家养小精灵尖锐的声音。

    “我想需要你为我准备一些点心,明天我会回家”轻柔的女声回复着,这样的声音很容易在夜晚的风中消散,“直到晚宴结束……”

    无月的夜晚起了风,吹散了湖中央的雾气,也吹散了月周围的云,月亮懒散地探了头,清冷的光照过庄园;照过湖面,波光粼粼;照过湖边的小树,上面系着三根黑线,延伸到湖中,坠着什么东西;照过树边的草地,有什么东西折射出和湖面不同的光线——

    那是一个在草丛里微不可查的银色挂坠,不知什么时候从手环上脱落,被遗落在草坪上,很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发现。这一夜,维多利亚没有安眠,她整夜注视着摇篮里的婴儿,婴儿小小的手掌握着她的小手指,似乎做了个好梦,露出了恬然的微笑。

    这一夜,更多的巫师同样彻夜未眠,他们的书案上无一不放着那封主人亲自写下的邀请函,他们恐惧,不安,却又兴奋,期待,等待着封闭数百年的大门向他们敞开……

    在爱丁堡市中心的一座小建筑里,烛火同样燃了整夜……

    这是查尔斯在婚后第一百次后悔娶夏洛特了,这个愚蠢而傲慢的女人,在一刻钟前毫不留情地嘲讽了自己为晚宴准备的服饰。

    那明明是两周前她才提到过的最新的款式,为了迎合她的喜好,他省吃俭用了两周,少的可怜的零花钱被洗劫一空,又被同事嘲笑了许久,才拎回来这一件完全和他的审美不符、看起来过于浮夸的礼服长袍,结果却被她毫不留情地奚落了。

    那个可恶的女人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自己的妆容,时不时从首饰匣里拿出几条同样看着浮夸又闪耀的宝石项链,对着镜子比划着。

    “呵呵,我的丈夫觉得他也配穿上这件长袍去参加威尔维特家主的晚宴吗,他想表示什么,他是名副其实的男主人吗,好在威尔维特家主面前夺取点存在感?真是可笑。”

    而查尔斯却也只能摆出一副好好先生的嘴脸,无论她怎么挖苦,他也只能微笑地看着他,就仿佛她口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也是夏洛特在婚后第一百零一次后悔嫁给查尔斯了,这糟糕的婚事,真不知道当年父亲是怎么看中他的,他以为自己看不出那强颜欢笑的温和吗?

    一个眼比天高、能力不足还自视清高的男人,为了点魔法部的地位入赘到她这个暴发户小姐家,忍着满屋子的铜臭味讨好她和她的族人。

    她的父亲年纪大了,才会在当初被几句甜言蜜语和虚无缥缈的未来憧憬迷惑到,可她不会,尤其这几年随着马尔福、波特、罗尔,啊还有那个弗里家族起势,她家那点微薄的势力早就没落,这个入赘的男人眼里的不满也就跟着多了起来,连带着之前的温柔都装不出来了。

    这么想着,她最后挑定了一条海蓝宝项链,还得配他那件完全和他气质不搭的丑衣服,她又抱怨了一句,看了看桌子上翻开着的两封请柬,“谨代表维多利亚威尔维特家主,诚挚邀请格罗斯文纳小姐和查塞尔先生……”

    呵,应该是格罗斯文纳夫人和先生,威尔维特家族不了解他们这些贵族间的弯弯绕绕,但难道她这个愚蠢的丈夫因为这一句有着自己本来姓氏的邀请就飘飘然了,恨不得穿那件他完全配不上的衣服去彰显自己的身份?像只早就没了毛的孔雀?

    她再一次嫌弃的撇撇嘴,戴上那条品质算不上多好的海蓝宝,这和她少女时代的首饰匣简直没有可比性,她这么想着又一次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看着低眉顺眼的好好先生,都怪这个愚蠢的男人。

    这个房间里为数不多还喘着气的,只剩下那个扑闪着大眼睛的家养小精灵,它是个很不符合自己天性的生物,此刻正站的比男主人还要挺拔,殷切地捧着女主人一会儿要穿的外袍。

    这并不是个稀罕的景象,作为格罗斯文纳家族给夏洛特小姐留下的唯一一只家养小精灵,它的职责可不是简单的清扫这个并不宽敞的独栋小楼,它要做的,可是保证夏洛特小姐这一家族分支能够稳稳当当地在巫师界活下去,尤其是当下这个被邀请的节骨眼。

    “小姐……请允许我再提醒您,我们对于威尔维特家族知之甚少,请您一定要在那位家主面前收敛自己的脾气,更何况,您要知道这场宴会绝对不会只是属于威尔维特家族的邀约……”

    “我的耳朵要被这几句话磨出茧子了,我不是什么没见过大世面,只知道靠着妻子的家族往上爬浑身小家子气的废物,”她更没好气了,妆容彻底掩盖不住她脸上的刻薄和怒气,她站起身,把那张邀请函甩到丈夫脸上,“你还不如教教他什么才是规矩,别到时候在威尔维特家主面前丢脸,最后还是要我和父亲为他收拾残局。”

    说罢,她“啪”得一声扣上首饰盒,甩上了门,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向楼下走去,家养小精灵和查尔斯忍不住都长叹了一口气。

    家养小精灵一改刚刚在女主人面前的傲气,而是恭顺地走向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有些沉默的男主人身边,“小姐的脾气就是这样,请您见谅。”

    查尔斯摇了摇头,却没有去应这句话,“老先生有什么指示?”

    “主人也没有再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或许除了威尔维特家主以外,没有人知道这场宴会究竟意欲何为,您也知道现在的局势,没有人能够自己保证从这场宴会全身而退,无论是我们,那些看起来早已倒戈的大家族,还是魔法部的傲罗,”家养小精灵的头更低了,他顿了顿,“老先生知道您身上也有着任务,但他还是希望,您能在魔法部与格罗斯文纳家族之间,选择后者,也希望您能够保证夏洛特小姐的安全……”

    没有任何的回复,家养小精灵更是不敢抬起头,它紧闭双眼,听着空气里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说的对,没有人会从这场宴会全身而退,”查尔斯先生思索了很久后才缓缓开口,“我们当然也不能忽略,威尔维特家主了……”

    家养小精灵震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不带任何表情的男人,它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疯狂和一种不知从何来的自信,“先生……您要相信主人的判断……”

    “难道老先生站在魔法部的对立面吗?”他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小精灵,“我希望你转告老先生,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了,魔法部不能容忍任何对于黑魔王的倾向……”

    “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听到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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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46年9月晚上六点五十五分,查尔斯和夏洛特幻影移形到达了邀请函上的地点--玫瑰街11号。

    这是一处麻瓜不少的街道,他们幻影移形出现的时候还差点撞上一个匆匆赶路的麻瓜,夏洛特不满地啧了一声。

    查尔斯能看到不远处另一个街角的司各特的塔尖,可惜这是个阴沉的夜晚,夜空中乌压压的云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垮塔尖。

    “就算不想告知我们威尔维特庄园的具体地点,也不至于让我们来这种全是麻瓜的地方吧,”夏洛特不满地嘟囔着,再次看向那封邀请函,抱着希望是自己不小心看错了地点。

    和夏洛特永无休止的抱怨不同,查尔斯的心跳很快,他无暇去应和妻子,他也同样紧紧握着邀请函的一角,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魔杖,仿佛下一秒空气中就会凭空出现什么危险人物。

    魔法部对于此次活动部署已久,他没有在周围看到同僚,也没有看到些什么和他们一样像是要去参加晚宴的盛装打扮的巫师,有的只是来来往往杏色匆匆的麻瓜,这在魔法部的预测之中,维多利亚威尔维特将宾客们分散开,隐藏着庄园真实的地址,或许他一会儿会看到一个门钥匙,又或许这张邀请函就是个门钥匙……

    他有些紧张,手心的汗水让他拿魔杖的手有些滑,连带着那封邀请函都有些发皱,他在想一会儿可能会经受魔杖的检测,亦或是会被收缴魔杖,直至宴会结束,他要做的是准备好在这之前,尽可能的深入那座神秘的庄园,给同僚们发出信号。

    查尔斯不是唯一一个有这项任务的人,此刻,在世界大大小小角落的魔法部部员们,都如查尔斯一般,精神高度集中,观察着周围的细小变化,可惜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周围的街景和过于无辜的麻瓜,没有注意到他们邀请函上,属于他们名字的墨迹,逸散出微弱的银色光芒……

    不知何处的钟开始了这一天的又一次报时,这是邀请函上宴会开始的时间。

    而查尔斯在钟声敲响的同时,敏锐地听到了风铃一般的声音,他迅速向声音的方向转身,那时身后一个阴暗的小巷,妻子同样转身的动作让他知道这不是幻听,他举起魔杖,直指面前的小巷,身后的钟声又敲了四下,身边仍然是形形色色的麻瓜,以及仍然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的妻子,但查尔斯的耳朵里却只能听到小巷里流浪汉沉睡的呓语,和那愈来愈清脆剔透的风铃的声音。

    最后两声敲钟声沉寂在夜幕中,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两个家养小精灵,和其他家族的小精灵一身破布不同,它们无一不穿着上好的整套衣服,甚至连还有擦的发亮的皮鞋,查尔斯收起魔杖,他看到了它们胸前的属于威尔维特家族的独角兽徽章,和在魔法部看到资料中圣洁的独角兽不同的是,这两枚徽章上的独角兽角断成两截。

    不出他所料,两个小精灵恭敬地行礼,“先生,夫人,我们受主人之命,前来迎接您参与威尔维特家族的晚宴,我们将带您前往庄园。”

    说罢,它们纷纷伸出一只手,等待着客人握住他们的手。

    查尔斯和夏洛特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握住了小精灵的胳膊,一阵轻微的爆破声响起,刚刚还站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就如他们突然出现一般。

    查尔斯在幻影移形的瞬间看到夏洛特装作镇定的表情,他突然想到了昨天老先生的指示,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想着还有时间,到了地方再嘱咐夏洛特谨言慎行也来得及,面前的景象天旋地转起来,妻子脖子上的海蓝宝是他最后注意到的东西。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夏洛特了。

    ……

    夏洛特向来讨厌天旋地转的感觉,她强行压抑着不适,更愤怒于这样的方式会让她做了半天的发型全部被风吹散,好在,很快,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她睁开双眼,迅速松开小精灵瘦弱的胳膊,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但很快她这种强装的镇定便消失殆尽,她发现自己站在庄园的大门前,眼前两座高大的独角兽雕像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而更让她震惊的是眼前看不到边际的城堡群。

    刚刚她还在嫌弃的小精灵打了个响指,大门缓缓打开,那两座雕像也跟着俯首,像是在欢迎着来宾。

    “代表尊贵的主人,欢迎您的到来。”

    小精灵再次标准地弯下腰。

    她不自觉放松了不少,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少了个人。

    “我的丈夫呢?”她问道。

    “您知道,主人召开这场宴会是为了刚刚出世的小主人,”小精灵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主人认为或许先生们相比于观看一个小婴儿的咿咿呀呀而言更愿意去参观威尔维特庄园的收藏室,于是叮当便带他先去参观收藏了,您会在晚餐时与您的丈夫汇合。”

    夏洛特知道它指的是另一个小精灵,于是她点了点头,眼前的城堡群和小精灵的恭顺都让她惊喜不已,这是许多年没有过的盛大宴会,也是在她家族势力没落后,久违的恭维,她早已把家里小精灵和父亲的嘱托抛在脑后,摆出了大小姐的架子。

    “那请你带路吧。”

    走向主城堡的路上,夏洛特明白了曾经有关威尔维特家族的传闻名不虚传,那些神秘的魔法,未知的宝藏,以及数不胜数渴望进入这里的巫师。

    这里像是为了魔法而生的土地,每一寸空气里都带着强大的魔法气息,她猜测着这是否与坐守庄园的年轻家主有关,没有巫师不知道她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大魔法天赋;这里也没有传说中那般阴森可怖,花园里的鲜花盛开着,马厩里圈养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独角兽,灯光从建筑的花窗透出,反射着不同的色彩,时不时经过一个精细的雕像,亦或是设计有趣的喷泉。

    进入主建筑后,夏洛特更是目不暇接,高耸的穹顶上悬挂着水晶吊灯,吊灯之中是漂浮在空中的蜡烛,使得整个屋子里洒满了光芒,钱是嘎好难过装饰着挂毯和绘画,每一件都是夏洛特此生未见过的艺术品,支撑着建筑的柱廊同样有着精美的雕刻,连带着供给访客的沙发与扶手椅都精致的让人语塞,绘着不同故事的花窗让整个大厅显得更加开阔,每一扇窗旁都用水晶装饰着,这些串成风铃般的水晶提醒着夏洛特她现在身处的并非麻瓜女王的城堡。

    在这样的庄园里行走绝不会无聊,每一处都极尽意趣,家养小精灵适时地讲述着家族历史,亦或是有趣的轶闻,这让夏洛特彻底放下了紧张的心情,开始全身心的期待起难得的夜晚。

    夏洛特跟着小精灵走上前往二楼的台阶,渐渐听到了女人们谈笑的声音,很快,她就看到了很多熟人,早就名声大噪的布莱克小姐们,嫁了个好人家跟着全家跟着鸡犬升天的马尔福夫人,还有罗齐尔小姐,以及她那些闺中密友,亦或是她只有过一面之缘丈夫同事的妻子,她们极其自在地四散在宽敞房间的不同沙发上,每个人都带着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偶尔起身去窗边的长桌上拿些甜品和饮料,这让夏洛特想到了少女时代的茶话会,不夹杂任何的目的,只是轻松地谈论着在霍格沃茨里看到的某个帅气的男巫,又或者时兴的装扮。

    而她很快也注意到房间有着壁炉的一角聚集着最多衣着华丽的女巫,她们默契地围绕在壁炉旁的空地,簇拥着中间坐在主位的女人:

    她穿着最简单不过的孔雀蓝丝绸长裙,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优雅的盘发,除了一对同色的蓝宝石耳饰以外再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但这并不会让她在一群各有风姿的女巫之中逊色,她的气场极其松弛,又笑语嫣然,完全看不出一点传闻中的恐怖气息。

    这是夏洛特第一次见到威尔维特家主。

    传闻不知听了多少,无论是她在霍格沃茨任职时大放异彩却又离经叛道的故事,还是一夜之间天之骄女沦为阶下囚让人唏嘘不已,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虐杀卡文迪许高调宣布自己黑巫师的身份,这些故事总是她和闺中密友谈论的话题,但听的再多,谈论的再多,她和密友都不会对这个女人有任何艳羡、同情又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原因无他,这个女人像是和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她的一生循规蹈矩,最大的烦恼与苦闷就是家族势力的起起伏伏,这是她一生的使命,而这个女人的一生涤荡起伏,像是什么故事里的人物,悲壮也好,精彩也罢,对于她的评论于夏洛特而言也不过就是生活里的消遣。

    哪怕是人人口耳相传的恐惧,如果没有危及到夏洛特自己身上,或许她都只会遗憾地对于被波及到的人群感叹一句,“这太恐怖了。”而后继续自己对于丈夫的挑剔评价,至于让她对于这样和自己生活轨迹毫不相同的人物有什么共情的情绪,很遗憾,她确实做不到。

    “格罗斯文纳小姐,”在夏洛特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这样叫她,她回过神,发现刚刚好谈笑的众人齐齐向她看来,而叫住她的正是众星捧月一般的晚宴主人。

    夏洛特的心脏漏了一拍,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说些什么,年轻的家主温和地继续开口,“真的是您,我还担心自己只见过画像会认错。”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想象中的高傲,就像是多年的好友,诉说着许久不见的惊喜,但她仍然慌张地开口,“威尔维特小姐……啊不……尊贵的夫人,感谢您的邀请……”

    “不用这么紧张,”威尔维特家主笑了笑,目光温柔地像是在看回答错问题的孩子,她站起身,身边的女巫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叫我维多利亚吧,说起来,您也是斯莱特林的学姐了,只是我入学时,您已经毕业了,如果邓布利多安排一些类似校友晚宴之类的宴会,或许我们能更早见到。”

    夏洛特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走上前来,尽管她平易近人地允许自己叫她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在她走近时,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我很早就想认识您了,”夏洛特感受到她的手轻轻扶起自己,“我去世的姐姐,跟您有着相同的名字,在为您写邀请函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起她,谢谢您让我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

    夏洛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分辨不出她的语气究竟是纯粹的怀念,还是隐含着什么么更深层次的意味,但好在维多利亚很快就善解人意地开口,“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长子,安东尼,我想如果和您有着相同名字的我的姐姐,看到我的长子,也一定会很开心吧。”

    她牵着夏洛特的手向前走去,夏洛特也在这时看到了刚刚女巫们在谈论的对象,那个躺在在华贵摇篮里呀呀咦咦笑着的可爱婴儿,此时,他的手正向上伸着,想要去抓住吊在摇篮上安慰他入眠的装饰,夏洛特看见,那是一串各色水晶串联在一起的像风铃一般的挂饰,此刻正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而在摇篮的前方桌子上,放着一个像是孩童玩具一般精美的娃娃屋,夏洛特的目光匆匆扫过,内心感叹了一下威尔维特家族的豪气,连这样一个孩子玩的玩具都精美的像是艺术品,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全在乖巧的婴儿和威尔维特家主身上了。

    ……

    和宴会厅里的热闹不同,查尔斯在重新站上地面后,警惕地发现脚下的土地潮湿松软,很快,他跟着嗅到了空气里难以忽视的血腥味以及森林的味道。

    他看到了和妻子一般的景致,巨大的雕像,紧闭的大门,也询问了小精灵和妻子如出一辙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唯一的不同是,夏洛特迈入的辉煌华丽的威尔维特庄园,而查尔斯却步入了没有修缮完毕的庄园,断壁残垣在眼前昭告着当年这里经历的苦难。

    身后是阴森恐怖的森林,他猜测那就是卷宗里提及的保护威尔维特庄园的防护林,身边跟着个名为陪伴实则监视的小精灵,他的脚步一点比一点慢,这里不像是要举办一场宴会的样子,这让他内心的不安更加重了几分,于是趁着小精灵没有注意到的瞬间,悄悄用咒语向远处发出了一个咒语。

    咒语顺利得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威尔维特家族的小精灵也没有魔法部设想的那般机警,也没有什么封闭魔法,收缴魔杖的流程,就好像维多利亚威尔维特和她的丈夫真的只是宴请整个魔法界的名门望族来庆贺他们长子的诞生。

    但查尔斯不敢掉以轻心,毫不在乎的防范并不符合威尔维特家主一直以来的家族保护主义,更不符合黑魔王多疑残忍的作风,他们一定准备了什么,这只会让他更加恐惧,他等不及想要见到自己的同僚。

    “那么其他人呢,”他开口问道,“我的意思是其他的先生们,我们会在前往收藏室的道路上相遇吗?”

    “会的,先生,”家养小精灵恭敬地回答道,查尔斯对于它的守口如瓶有些不满,这种一切不在他掌控,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么想着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家养小精灵。

    紧接着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攥紧,他的目光扫到了小精灵脖子上挂着亮晶晶的东西,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再次聚焦,这次他看的真切,那是他愚蠢的夫人早上挑选许久后最后确定的那串品质一般的海蓝宝项链。

    他吓得差点拿不住自己的魔杖,尽管不敢相信,但作为一个家养小精灵,必定不会带这样过于夸张华丽的装饰,就算它是古怪的威尔维特家族的所属物也不行,况且怎么会这么巧,连最边上一颗宝石的缺口都一模一样,他印象里那是夏洛特一次愤怒之下砸在地上的结果。

    正巧此时,小精灵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头,那双巨大的眼睛却空洞的像是没有灵魂,它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恭顺笑容,“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强装镇定,逼迫自己握紧魔杖,这不正常,“没什么……收藏室是在那个……那个方向吗?我自己走过去就好,刚好可以观赏一下周围的景观……”

    他找了个牵强的理由,这个鬼地方谁会想观赏啊,但好在,小精灵对此没有微辞,弯下了腰,恭送他远去。

    查尔斯的脚步最先还可以勉强稳健,但他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直到他回头再也看不见小精灵的身影,他才依靠在一处建筑的外墙,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发现自己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打湿,连带着领带也乱的不成样子,他干脆拽下了领带,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礼仪和风度。

    他又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冷静下来,脑子里止不住想起刚刚小精灵脖子上的海蓝宝,这意味着什么,是威尔维特家主的下马威,告诉他夏洛特已经被她控制,不要轻举妄动,她知道魔法部的安排?

    对,魔法部……必须要把这种恐怖的信号告诉魔法部……

    说着他再次施放咒语,银色烟雾分成两半,一半向着天空迅速飞走,目的地是魔法部,另一半则在庄园里消失踪迹,他要迅速找到也被困在这里的同僚。

    做完这些,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依靠在外墙上,耳边是外墙花窗边那些被风吹动会发出叮当响声的水晶挂饰,还有心跳声和呼吸声……

    ……心跳声和呼吸声……

    查尔斯很快发现这心跳声和呼吸声和自己的频率并不相同,在他视线盲区的拐角处,有人同样心跳急促,像是被什么吓到一般,他犹豫了一下,再次举起魔杖,慢慢向拐角走去……

    “天呢!查尔斯!是你!”

    查尔斯在那个人拥抱上来时险些释放了缴械咒,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和自己在同一办公室的亚历克斯格林,是个高傲的家伙,也是和他平时针锋相对的同事,但此刻,看见他简直再好不过了,他回抱住扑上来的男人。

    “天呢,查尔斯,我终于看到点正常东西了,”亚历克斯的话仍然让人不舒服,“这个鬼地方……这个鬼地方,太恐怖了,我刚刚被家养小精灵带来,我和艾米丽分开了,那个小精灵身上竟然有艾米丽的发饰,那是我我出门前亲手给她戴上的,你说,你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手舞足蹈,“我给魔法部发了无数个求救信号了,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回复,没有一个!!早知道就不应该让艾米丽也趟这滩浑水,我怎么会觉得她有个还算不错的纯血身份,威尔维特家主就不会对她下手!”

    查尔斯意识到他们经历的是一样的恐吓手段,这样的手段说不定针对所有魔法部,或者也包含其他的大家族,那倒反而不用过于担心,只是个威胁而已,威胁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反而有些虚张声势,威尔维特家主同样担心魔法部的大举进攻,于是用这样的手段攻破心防。

    他用自己的猜测安慰着亚历克斯,后者在分析中渐渐平复心神,“你说的对,她一定是没招了,才会用这种手段一下子控制住我们所有人……那我们现在要做的……”

    “去找,其他人,然后等待魔法部的指令,进攻,或者救援……”查尔斯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又一次恢复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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