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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造物主·其三

    7

    如是造物主创造了你们,那么祂一定是温柔又残忍的。

    温柔是因为,祂给予了你们生命的内核,祂将祂的一部分身体和思想分享给你们。

    残忍是因为,你们诞生于祂的苦难之中,祂分享给你们的大都是悲伤。

    于是你们替祂背负苦难,为祂演一出悲剧。

    8

    对于你来说,噩梦是什么呢?

    那的确是敌人吧。但是你诞生于奥尔菲斯的童年之中:那是尚未被阴影笼罩的一部分记忆。你自认为不如回忆那般令人心生怜惜、不如回忆那般天真纯洁,但是你们同等地脆弱和善良,你们共享了奥尔菲斯的童年。

    于是你决定去爱一切——去爱一棵废墟中的老树,去爱一只蝴蝶、一场大火,去爱你的造物主、奥尔菲斯,不论是哪一个奥尔菲斯,去爱你的友人、敌人。

    于是,噩梦就不再是一个平面的空洞的值得去恨或者去恐惧的敌人。他固然是反派,如同童年里奥尔菲斯听到的所有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苦大仇深、沉默、恶意,但他同时也是你去爱的对象,你的单方面的情人。

    在他暗沉色彩的身上,一些隐秘而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吸引了你,于是你开始了你飞蛾扑火般的爱。

    你记得他每一个夜晚都在橱柜前或是桌子上流连,冬天里困倦的时候,他会适当放弃一些实验转而窝在椅子上写报告。你记得他在写邀请函的时候是怎么琢磨词藻的,尤其是对一些不善于社交的人,他必须放下他一贯具有攻击性的句子,思来想去,有时候他会在半夜突然起来翻出信件就为了修改某一个词语。

    你同样记得他的一些小习惯。他在疑惑的时候会偏一下头直视你,鸟嘴面具在这段时间里显得滑稽。他敲打字机的时候惯用右手中指,就是套了钢笔头的那指,于是他不得不取下钢笔以增加打字机键盘的使用寿命。

    你和噩梦在暗室里共同生活的时间太长了,从实验游戏尚未开始,一直到第十场。你也太过熟悉他了,所以知道甚至了解他的思维——他不可能爱他的敌人。

    他曾向你表达过爱吗?他有可能爱你吗?他身为你的敌人,又有什么理由去爱你?诸多问题盘旋在你的脑海,你无法寻找噩梦去爱的理由,如同一个正派无法用你那纯粹良善的信仰去理解一个反派的思想。

    于是你感到悲伤,在单方面的爱意中兀自悲伤,像一朵花期极短的玫瑰那样在绽放的那一刻就迈向枯萎。你的令人嗤笑的悲哀的爱,是不会有回应的。噩梦的心灵与离你太远了,你甚至触摸不到他暗色面具上的鸟嘴。

    有一个夜晚,你从蔓延了整个梦境的火焰中醒来,借着黑暗中自身的光亮去看噩梦。他已经不用毯子遮光了,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压住了几封未完成的邀请函。

    你悄然而至,在他的鸟嘴面具上留下一片暖橙色的微光,和一个马上就会消散的热度。

    9

    那么,对于噩梦来说,你是什么呢?

    那的确是敌人吧。噩梦忌惮着他所有的敌人,在暗中观察着所有不安定因素。但是你是善爱的,你的爱稳定而持续。你是奥尔菲斯童年里的蝴蝶,是脆弱单薄的,用你的翅膀扇起一阵微笑着的清风,朝他袭来。

    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星期三,他将存储记忆的半成品药剂放在水杯中,自己出去采购装药剂的封口瓶,于是你误食了他的半成品。

    这能怪罪到谁的头上呢?怪罪你的口渴和不小心?怪罪噩梦的临时出行?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怪罪的,这是一起事故,也是一场临时起意的犯罪。

    当噩梦回来的时候,你正蜷缩在桌腿之间剧烈地发着抖,背上兀然出现不断变化的几条黑色纹路。

    噩梦这才发觉:你并非是不死的,蝴蝶也会被火焰淹没。他与你敌对或是和平的时刻无意间忽略了你的脆弱单薄,如同蝴蝶的双翼一般,能够洒下金黄色粉末,也能被野兽的利爪轻易撕碎。

    他想到了半成品药剂的作用——关于记忆。于是噩梦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在橱柜里分别找到了一瓶配置好的狄俄尼索斯和俄尔普斯。

    他没有深入研究遗忘记忆的时间长度,一般给实验对象们,洗去一场游戏所需的量在两百毫升左右,而镇静需要五十毫升、达到昏迷最低是三百五十毫升,多次使用需要递加用量。在此之后,还要考虑抗药性、药效的递减等等因素……但是他无法等待。你身上的光亮和暖意正在离你而去,逸散在空气中——你正在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死去。

    他捏住你的下巴掰开你的嘴,往里面接连灌了大约一百还是一百二十毫升的狄俄尼索斯和大约五十毫升俄尔普斯。有那么一点儿药液随着你在无意识的呛咳中随着血液自口中溢出。估测了瓶子里的剩余后,你的战栗也平息了大半,于是噩梦在放回药剂之后就开始近距离观测你——是的,观测,他的确是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探究你与他人的不同。

    这是噩梦第一次全面透彻地探究你这个存在,在此之前,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个平面浅薄的、使用糖衣炮弹对付他的敌人,或是一只乖顺遵从、不想着反抗地散发着多余的爱的玩偶。而对于你到底是什么的产物、为何诞生,他一无所知。

    你是小说家奥尔菲斯派来对付他的武器——这是噩梦对你的最初印象,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摈弃这个印象。至于你对他的爱,则是被他曲解成了糖衣炮弹。

    直到现在……直到永远,你依旧是他的敌人,不过是尚存温情的、朝他散发着爱意的、平和的敌人。

    那就是爱吗?你是真心爱他的吗?你身为他的敌人,又为何要爱他?诸多问题盘旋在噩梦的脑海,他无法理解你爱的含义,如同一个反派无法用他那苦大仇深的思想去理解一个正派的信仰。

    所以你们无法做到真正相爱,噩梦对你永远地同时抱有怀疑和希冀,在它们组成的莫比乌斯环里,你们在分别的两面。

    匪夷所思地,噩梦感到沉重,那大概是悲伤,他自从离开小说家奥尔菲斯而独立出来之后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他低头俯视依然躺在桌腿之间的你,散发出的微光晕染了他的面具。

    噩梦停滞了许久,最终沉默地俯首,他面具上的鸟嘴轻轻贴在你沉睡时的脸颊上。你在药物的作用下似是沉入了一个极美的梦乡,嘴角漾开一个甜蜜的微笑。

    10

    温柔而残忍的造物主啊,祂来到了这里。你们试图向祂朝拜,将祂奉为真正的神明,而祂则是无动于衷。

    你迫切地想要见奥尔菲斯一面,自从他作为小说家受邀来到了庄园,你就特别想问问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你们的努力是否获得了成效?你们为了他而承受苦难,那么他是否好些了?……还有那些隐秘而悲哀的,你和噩梦的爱,是否只是一出呈现给他的悲剧?

    你来到了不归林,据说奥尔菲斯在这里参加游戏。你还在这里找到了回忆,那个天真纯洁的金发小女孩,你远远地望着她与奥尔菲斯同行,等待一个时机与他见面。

    ……然后突兀地燃起了火焰。

    奥尔菲斯在不归林里放了火——你还在火中看到了噩梦的身影。透过火焰的倒映,你们三个:回忆、噩梦,还有你,你们都在逐渐溶解进火里,如同奥尔菲斯打散了三个幻影。

    温柔而残忍的造物主啊,祂来到了这里。你们试图向祂朝拜,将祂奉为真正的神明,而祂则是为你们降下神罚。

    你忽然想到,与你最亲近的那只金黄色蝴蝶是你的化身,而它的结局是被壁炉中的火焰燃尽;而你在不归林中,葬身于火海。

    温柔而残忍的造物主——温柔而残忍的奥尔菲斯啊,他早早为你选好了死法。

    有那么一瞬间,你想在火海中放声大笑:笑你那悲伤的人生。或许就连人生都算不上,你只是一个无名的幻影。你的诞生是为了替奥尔菲斯承受苦难、你的爱是不被认可而得不到回应的……你感到悲哀和伤怮,在逐渐灼热的环境里,你的躯壳骤然冰冷。

    在这一瞬间,彻底飞逝于天地之间的一瞬间,你想到了噩梦,想到了你悲伤的无疾而终的爱,想到了许多许多。于是这一瞬间不断地被拉长,最后变成了噩梦在很久之后重现庄园时记忆里的永恒。

    噩梦在暗室里静静沉思,坐在他一直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凝视着另一把破败的椅子,回忆着你的一生。他在记忆里最深刻的来自于你的一句话,也是你为数不多的一句话,是你在某一个夜间似乎做了一个最可怖最深沉的噩梦,蜷缩在椅子上吐露出的梦呓。你语气如同神明座下的一位最虔诚的信徒,却也满怀深沉的悲伤:

    「我们的造物主,您为何要让我们诞生,又为什么要让我们在爱中感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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