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叩叩——
陈见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从里面传来一声严肃沉闷的“进来”。
他推门而入,教导主任背着他站在窗户前浇花。
“老师,我是新来的转学生。”陈见山礼貌地朝老师打了个招呼,“我叫陈见山。”
教导主任转身见是陈见山,放下了手上的水壶,他笑着对陈见山招了招手:“见山啊,你来。”
他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抽出来两份文件,推给陈见山:“这是入学申请和转学申请,你要在上面签个字。”
“你爸爸都跟我说了,你就现在这里学着,我安排你进高三最好的班。”他说,“我知道你临近高考是要回上海去的,这边和上海的教材也有些出入,所以辛苦你自己在家也多学点了。”
陈见山翻开那两份合同,粗略地看了一眼就翻到最后一面签了字。既然是陈钧宁打过招呼的,那这合同必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陈见山放下笔,他突然问:“我可以去七班吗?”
教导主任有些疑惑,问他:“你怎么想要去七班?那可不是什么好班啊。”
陈见山垂着头,他笑笑:“没什么,谢谢老师了。”
他把两份合同都推回去给教导主任,离开了办公室。
他站在走廊上看向对面的教学楼,打量着七班和二班的距离。教学楼是U字型,和南方大多数的教学楼一样。陈见山眯了眯眼,才看清楚七班的位置。
和二班正好对面,陈见山淡淡笑了笑,转身下楼。
他踏进高三二班的教室时,原本哄闹不止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但也就一霎那。陈见山看见最后排有个男生正巧举起书,不知准备干什么,见到他进来,也忘了自己准备干什么。
陈见山没说什么,他径直走向那个举着书的男生,他四顾了一圈,只有他身旁是空位。那男生见陈见山走到自己身边,连忙往里面缩了缩。
“你这么怕我做什么?”陈见山笑着坐下,“我会吃了你么?”
男生挺直了腰杆,小声说:“怎么可能怕你。”
“我叫陈见山,新转来的。”陈见山自报家门,“坐你旁边是因为教室里没有空位了。”
“我叫王杨平。”王杨平看陈见山跟他说话,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接触的样子,也就放松了,“我们这儿很少有新转来的,而且我有点怕生,你别介意啊。”
“没事。”陈见山摇摇头。
他话音刚落,班主任拿着书走进了教室。班主任看上去年龄不大,三四十岁左右,是个很有书卷气的中年男子。
“大家安静一下。”他拍了拍讲台,“我有件事要说。”
“他是班主任,叫邓林,我们都叫他熊二。”王杨平用手遮着嘴,用气音跟陈见山说。
“陈见山——”邓林喊出他的名字,却没找到他人。
陈见山自觉地站起来:“老师,我在这儿。”
“好。”邓林点点头,对着全班说,“这是你们的新同学,从上海转过来的,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陈见山,你就站在座位上给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陈见山,耳东陈,见面的见,山顶的山。”陈见山微微侧了侧身子,提高了声量,“要和大家相处一年,请多关照。”
班上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好了安静,陈见山你坐下吧。”邓林拍了拍桌子,“准备上课,把暑假作业摆出来,我来检查。”
议论声戛然而止,取之而代的是一片苦不迭的喊叫声。
“完了完了完了。”王杨平手脚都慌乱了起来,见陈见山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看风景,他问,“你怎么这么闲啊,你暑假作业呢?”
“我没暑假作业啊。”陈见山慢悠悠地说,“我上个学期又不在这儿。”
“哎呦也是。”王杨平倒腾着桌上一堆乱糟糟的试卷,嘴里边一边念念有词。
陈见山撑着头透过窗户望着对面教室,时不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没有姜妗呢?他下意识地想。
王杨平好不容易混过邓林的检查,长吁一口气,见陈见山一直望着窗外,便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你看什么呢?”
这时候正好打下课铃,对面教室一窝蜂般涌出一群人。二班因为邓林在检查作业,没说下课,谁都不敢动。
陈见山又仔仔细细地把对面出来的人扫了一遍。
还是没有她。
他忽然想起早上在校门口时好像很多人认识姜妗,他抱着一丝希望,问王杨平:“诶,同桌,问你个事儿。”
“什么,你说。”王杨平一听有事儿就来劲儿了,“我可是陵县一中百事通,没有我不知道的八卦。”
“你知道姜妗吗?”
王杨平一听这两个字,眼睛放光:“你打听姜妗做什么?你是不是也对她很好奇?”
陈见山:“……”
他没想到王杨平会是这个反应,一时语塞。
王杨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贱兮兮的,他说:“没事,谁还没对姜妗有过点心思呢,她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
“但是,你最好还是别跟她走太近了。”
“为什么?”
“哎呀,我跟你说,姜妗这个人也真的是玄乎。”王杨平说得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不知道是说她倒霉,还是真的命里带点什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或者跟她带点关系的事情,都邪乎得不行。”
陈见山皱了皱眉:“你说书呢?能不能挑重点说。”
“你刚来,不知道姜妗的事情。她父母在她没多大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他们一辆车,就姜妗活了下来,后来她跟她舅舅一起生活,一开始街坊邻居心疼她没爹没妈,能帮衬就帮衬着。”王杨平喝了口菊花茶,继续说,“前几年也是我们这届转来一个学生,叫祁淮。不过他是陵县人,出去了几年回来了,听说跟姜妗还是青梅竹马,他回来以后跟姜妗走得很近,没多久,他也死了。”
陈见山静静地听他说着:“然后呢?”
“然后就开始有风言风语,说她是个扫把星,谁挨着她谁就倒霉。”王杨平继续说,“其实她人挺好的,长得也好看,一开始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传开的时候,学校里也有零星几个人帮她说话,不过那些人后来好像被有一些讨厌姜妗的人教训了,也就没什么人再敢帮姜妗说话了。”
“暑假的时候听说她舅舅害死了,还说就是她间接害死的。哎,你不知道学校论坛和校友群里传成什么样了。”
王杨平摇摇头,一脸的惋惜。
陈见山没作声,他看着对面七班来来往往的人,沉默许久。
“她在七班对吗?”
“对啊,诶,你怎么知道?”王杨平说,“七班鱼龙混杂,都是些不学习的人,老师都管不住。”
陈见山抬了抬下巴指着对面七班:“为什么我没看姜妗出来过。”
“她八成又溜走了呗。”王杨平耸耸肩,“见怪不怪了,她经常早上来一趟,因为学校要查出勤,七班班主任让她每天必须到校,她待一会儿就会请假离校。”
陈见山耷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杨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看向陈见山,语重心长道:“陈见山,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迟早是要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去的。”
“所以,你别太关注姜妗了,她注定是要烂在这里的。”王杨平难得认真。
陈见山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王杨平说,“别费心思了,听我的。”
陈见山当然清楚为什么,可他想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个答案。
他对姜妗挺好奇的,虽然他目前和姜妗接触还不算不多,但他并不觉得她像传言里说的那般不堪。
王杨平说的果真没错,一整天,直到晚自习放学,陈见山都没有再见过姜妗。他放学后走出校门,本应该是要回家,可他鬼使神差地,往之前遇到姜妗的那个胡同口走去。
他在赌,赌一个见到姜妗的机会。
他先要亲口问问她,想要听她自己说。
姜妗早上去学校请了假之后便回了家,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月淡胧明,好梦频惊。姜妗冒着冷汗醒来,凉薄的月光透过阳台爬进了卧室,她松了口气,是梦。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睡一觉起来反而觉得头昏脑胀,也就没心思自己做饭了。
姜妗打算去之前打工的夜宵摊吃点东西,顺便跟老板娘道个歉,争取一下让她继续留下来工作。
她慢慢走路到夜宵摊,跟老板娘点了一碗炒粉,向她道了个歉。
老板娘看起来也不太在意了,她挥挥手:“你要继续来上班就来吧。”
“谢谢。”
姜妗道谢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拿出手机,点开班级群。班级群里难得这么热闹,姜妗往上翻了翻,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诶你们知道今天校门口那个跟姜妗搭话的转学生是谁吗?”
“就那个眼睛大大的男生?”
“对对对。”
“我知道!我今天去打听了,二班的,叫陈见山。”
姜妗看到这里停住了。
陈见山,她轻声念出这三个字。
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名字。
姜妗失神间,手机又震了震,她低下头继续去看消息。
“我朋友说陈见山今天一直打听姜妗呢。”
打听……她吗?
姜妗轻笑,带着些自嘲。真是傻的,他这种人,就应该在他亮堂的世界里过他自己的日子啊。
“姜妗怎么回事啊,转学生都喜欢赖着她?有啥魔力吗?”
“等下……姜妗还在群里……”
姜妗刚看到这句话,就被提示“你已被移出了该群”。她被气得笑出声。
“姜妗。”
姜妗闻声抬头,陈见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眼里满是错愕。
陈见山走到胡同口,又从胡同口往回走,终于,在夜宵摊上看到了姜妗的身影。
他赌赢了。
姜妗看着陈见山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眼里也没忍住带了点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陈见山走到她跟前,拉出椅子坐下,她开口问道。
“猜的。”陈见山臭屁地说,“我聪明吧,我说了,我是神,我什么都知道。”
姜妗撇了撇嘴:“你找我干吗?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陈见山歪着头看她。
“可以,我拦不住你。”
陈见山眨着眼睛对上她的视线,夜宵摊的白炽灯没装稳,一晃一晃的,忽明忽灭的光落下,在他脸上洒下半片阴影,却衬得他眼眸深邃,像深海,翻腾着,藏着令人着迷的宝藏。
两人都沉默着看着对方,良久,是陈见山率先打破了静谧。
“你今天去了学校怎么又走了?”
“不太舒服,请了个假。”
姜妗说的是实话。
“我同桌,跟我说了些你的事。”陈见山有些犹豫地说。
姜妗转着牙签盒的手停了一刹那,复而又转动起来。她故作轻松地说:“他说我什么呢?”
“说我不爱上学,天天请假,还是说我扫把星,害人精?”
“我……”
姜妗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见山打断:“他说的那些,我很好奇,但是口口相传,难免失了真相,所以我想听你自己说。”
“姜妗,你说,我听。”陈见山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姜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陈见山似乎明白她的难处:“你不知道怎么说,那我问你,你答就是。”
姜妗没说话,默认了。
“你父母出事那次,是怎么回事?”陈见山问。
姜妗回想起那天,记忆遥远得有些模糊了。那是她11岁生日后的一个周末,爸爸妈妈说要带她自驾去市里的游乐场玩。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起了很大很浓的雾。上了高速之后,爸爸开得非常小心,妈妈也一直叮嘱爸爸不要分心,大雾天气容易出事。
可尽管他们如此小心,还是出了事。一辆大货车直冲过来,两车相撞的前一秒,爸爸妈妈都朝她扑过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是父母的爱,让你活了下来。”陈见山温和地说,“你不是他们口中的害人精,你不用把那些谣言放在心上。如果你爸爸妈妈泉下有知,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死亡会给你带来这些能杀人的谣言。”
姜妗内心大为震动。
陈见山又问:“祁淮,是怎么回事?”
“祁淮……”姜妗心跳渐渐平复,慢慢回想起和祁淮之间的事,“简单来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他会趁舅舅不在家,偷偷摸到我家里来。”
点到为止,陈见山听明白了。
“我跟他撕破脸那天,他横穿马路追我,出了车祸。”姜妗感觉喉咙有点涩。
“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陈见山说,“可是为什么又是你在被人谩骂呢?”
“我不知道。”姜妗苦涩地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妗回想起舅舅去世的那天,邻居们都围在院子门口,见她回来了,便大声嚷嚷:“姜妗回来了,姜妗回来了!”
“哎呦这个扫把星,又把她舅舅害死了!”
姜妗走到家门口,拨开人群,她透过栅栏看见舅舅躺在血泊里。他是从二楼摔下来的,二楼阳台栏杆坏了,她正准备周末找人修,她还反复叮嘱舅舅不要靠近那边,可他一喝酒就全都忘了。
姜妗看着躺在地上的舅舅,红了眼眶。
“我真的,没有想害过舅舅……”姜妗声音越说越小。
陈见山站起身,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柔声道:“好了,我都知道了,小姜同学。”
“这些事情根本都不是你的问题,他们只是想把这些事情都怪到你身上,他们就那样做了。”陈见山说,“没关系,我信你。”
“快吃饭吧,都要凉了。”
姜妗低下头开始吃炒粉,她不敢说话,怕自己一说话就哽咽,那就太丢人了。
吃完炒粉,陈见山像上次那样,跟在姜妗身后送她回家。
过两天就是七月半,陵县人的习俗,七月半这天会去陵神山上祭奠先祖,祈求平安。
姜妗往年是不参与的,但今年舅舅去世了,她得去陵神山祭奠他,替他来世祈福。
陈见山也在七月半前两天收到了陈钧宁的消息:“过两天七月半了,你奶奶知道你在陵县,要你去趟陵神山,替她祭奠一个老姐妹。”
陵神山?
陈见山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回了个“好”给陈钧宁。晚上吃完饭后,他下楼去小区里找大爷大妈打听了一下陵神山的位置,和当地的习俗。
他大概了解了一下,其实和清明祭祖差不多。
七月半那天他请了一天假,去陵神山。要去陵神山的人非常多,必经之路堵得水泄不通。陈见山坐在后座,也不在意到底还要堵多久。
车辆走走停停,耗时两个小时才到山脚下。他刚下车,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妗。”他喊她。
姜妗闻声抬头,看见陈见山也有些惊讶,她问:“你怎么会来?”
“替家里老人祈福。”陈见山简单解释,“今天下了雨,山路不太好走,我们一起吧。”
姜妗也是第一次七月半上山,有人陪同自然是好的。
“好。”她答应了陈见山。
两人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上山,地上全是雨水,确实不好走。
“从这到寺庙,大概要多久?”陈见山看着蜿蜒的山路,问。
“估计四个小时吧。”姜妗笑,“怎么?才开始你就不行了?”
陈见山没说话,他伸出手臂:“路滑,你抓着我吧。”
姜妗刚想拒绝,就踩到湿滑的泥巴滑了一个趔趄,她连忙抓住陈见山伸出来的手臂,才堪堪稳住。她也就没再回绝,朝他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陈见山动了动手,托住了姜妗的手臂。
姜妗察觉到两人手臂贴在一起,隔着布料,互相感受到了彼此的温度。姜妗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自然,她清清嗓子问陈见山:“你怎么会来陵县?”
“跟家里闹翻了,被流放。”陈见山笑了一下。
“被流放还住我们这儿最好的小区啊。”姜妗感叹道。
“只不过正好在那里有套房。”陈见山说得很轻松,姜妗听着却觉得咋舌,只是正好有房,就去住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竟也慢慢走到了山顶上。红顶的庙宇就坐落在山林间,已经有很多人敬完香了,大殿里烟雾缭绕。
姜妗自己带了香和打火机,却看见陈见山两手空空:“你空手上来,你祈什么福?”
陈见山也有点无语:“寺庙不都有人卖香火的吗?”
“陵神山可没有。”姜妗从自己的香里分出一半递给他,“喏,给你,还好我多带了些。”
“谢谢。”
姜妗应了一声,点燃手里的香,高举到额前,虔诚三拜。
一拜,家人来世顺遂。
二拜,来年平安顺遂。
第三拜,姜妗没有想好要求什么。她想要的不多,前两拜都已经求完了。第三拜,她只好拜了一个陵县风调雨顺。
陈见山见她拜完,才上前学着她的样子拜。他来之前奶奶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要他一定要祝她过世的姐妹永远记得她。
所以陈见山的三拜,都是求的奶奶朋友永远记住她。
两人拜完,又一同下山。下山比上山轻松,但却比上山要危险。地上湿滑,还有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山去。
二人彼此搀扶着,走得极为小心。
刚走到半山腰,毫无预兆地起了雨。这场雨来势汹汹,像雨神在天上直接倒了一盆水下来,哗啦哗啦地下。陈见山脱下外套撑开在他和姜妗的头上,姜妗怔了怔,这种场面,她只在偶像剧里见过。
衣服下的空间非常狭小,姜妗能听到陈见山略微加速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从她脸颊边擦过,擦得她耳朵根都泛红。
两人加快了脚步,却没放松警惕脚下湿滑的路,约莫走了半个多钟头,两个人就走到了山脚下。
陈见山拦了辆出租车,把姜妗先塞进去,自己收好衣服坐到了副驾驶。回程的路依旧很堵,但好在雨停了,眼看着回到了城区,姜妗开口说:“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回家。”
陈见山让司机停车,跟着姜妗一起下车。
天色已经很晚了,一下午到浪费在了陵神山上。
“我送你回去。”陈见山说,“天暗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是很安全。”
姜妗没拒绝他,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出了一段路,姜妗突然停住脚步,回头说:“你来我身边吧。”
陈见山也停住脚步,愣了愣:“什么?”
姜妗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来我身边吧。”
后来许多年,午夜梦回,这个画面都会溜进姜妗的梦里。那是姜妗唯一放纵自己的一次,她明目张胆地对陈见山说,你来我身边吧。
他们肩并肩,一起走过了最黑暗的一段路,走到灯火通明处,然后分开,各自去往自己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