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戕不成(一)

    “......”

    裴邑心里一动,她一直都知道从前的经历让付灼怀的心如一根紧绷的线一样时刻敏感,现在主动说起了他真正的名字是为什么。

    鬼使神差间,她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付灼怀不是害怕他变成江召衡这样的人,而是害怕裴邑嫁给江召衡,尽管这只是个子虚乌有的猜想。

    同门之谊一时间让她的内心泛起感动,原来师弟这么为她考虑。

    “是吗?”江母神情疑惑,迟疑道:“那....若真如此,也应该请上那位师弟来观礼才是。”

    江父点头赞同,随即接上话头,“儿啊,你亲自去一趟吧,可不能怠慢了阿裴娘家人,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

    “是。”付灼怀低下眼睛,复而微笑应了下来。

    隔几日,“裴邑”就将早几日说好的剑穗送给了付灼怀,裴邑瞧付灼怀喜欢的样子,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这类小东西,于是早早做好了一个等着以后送给他。

    即使付灼怀听不见,裴邑也还是安慰他说:“师弟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其实这些都是假的。”

    付灼怀听不见,裴邑也只能虚虚地摸他头表示欣慰,师弟为师姐的心意到这份上,说不高兴是假的。

    付灼怀摸着那精致的剑穗,说:“阿裴,成亲那日,请你的师弟也来观礼好吗?”

    “什么师弟?我是一人来京城的。”

    “裴邑”随口答道。

    “他.....不是你在江城捡的吗?没跟着来吗?”付灼怀不信,仍然固执地问。他盯着“裴邑”的唇,希望她会说“是啊,他没跟过来,因为他不想参加热闹的活动。”或者来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师弟地事情,我从来没和你说过。”

    可她只是抬眼,很快又低下去,“我从来没有师弟,你是知道的呀。你今天怎么了?”

    她神情不似作假,好像从未听说过付灼怀这个人,付灼怀盯了半晌,只是轻轻点头,扯起嘴角,“许是紧张了吧。”

    “裴邑”笑出声,起身摸摸他的头发,开完笑道:“那好吧,江小将军,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等成亲了,你可是一辈子子都没机会了。”

    他的心跳的很快,自打他成为江召衡那一刻起,心脏好像已经不再属于他了,被一种在为别人跳动的感觉萦绕。

    付灼怀眼前一阵晕眩,他开始怀疑或许是他疯了,他就是江召衡,付灼怀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也有可能“裴邑”才是那个假的人,他中了别人的术,想要借他自己的手杀了自己。

    那么多个猜想,他找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付灼怀想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这些。如果他找不出“为什么”他又该怎么办呢,这些问题让他焦躁。他觉得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在还未到京城时他们就该分道扬镳。

    付灼怀开始喃喃自语:“我还有反悔的机会。”

    日子数着数着,转眼间成亲之日也近在跟前。

    试婚服那日,“裴邑”很高兴。

    “裴邑”帮付灼怀比划着衣服,毫不吝啬地夸道:“这件衣服很衬你。”

    付灼怀恍惚,“是吗?我从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这句话让“裴邑”猝不及防地笑出声,“怎么可能,传闻里江小将军以前不就喜欢穿红戴绿做个风流样子。”

    付灼怀记得,他们第一次在京郊外见到江召衡,他就是一身红衣,乱糟糟的样子也掩不住风流气。

    没穿过这样的衣服的是付灼怀,不是江召衡。

    听着“裴邑”自然地将另一个人的习惯套在他身上,他忽然很想告诉她他不是江召衡。

    “那付灼怀呢?”付灼怀脱口而出。这个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的名字才是他本来的姓名。“我,不是江召衡。”

    他是付灼怀。他渴望裴邑口中那个能让她变通的人该是他,说没关系以后还很长的是他。

    “裴邑”不懂这些意思,只是困惑道:“什么意思?你就是江召衡啊。”

    世间众人思绪万千,太多人喜欢想那些梦幻泡影,几真几假,其实心里都知道。

    这是一场假戏,他一直都知道。付灼怀无声地动了动唇,耳边轰鸣,此刻他觉得胸闷的很,屋子里让他透不过气。他很想就此砸碎所有东西,声嘶力竭地质问凭什么要忘掉他,明明早就和他说不会抛下他,难道只有他傻乎乎地相信了吗。他到底为什么会是江召衡。

    这到底是为什么,江召衡是裴邑口中那个要找的师弟吗?否则她凭什么那么在乎江召衡?还是如蘅意公主说的那般,江召衡心悦裴邑,总会在一起。

    那他呢?

    问题又绕了回来,他不想关注江召衡如何,他只想知道他该怎么办。

    付灼怀俯身,他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自卑敏感。他的患得患失让他疯狂,让他满心嫉妒。

    付灼怀思绪如麻,他们早该分道扬镳的。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说:“有人和我说他喜欢你,所以我很在意,我害怕被抛弃。”

    “但是这不对,现在我不想这么害怕了,因为我找不到这凭什么的原因。”

    “裴邑”听不懂这些,付灼怀也不想再去说。

    裴邑却很是焦急,“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谁喜欢谁啊?”

    付灼怀醒悟般地,一把挥出剑,四周的黑暗被利光破开,很快又粘合在一起。付灼怀也不在乎了。

    他已经找到目标了。

    想要回到正轨很简单,只需要再回到岔路口,做出另外该做出的选择,比如分道扬镳。扳回正轨最快的办法是让错误的东西消失,她就在那。

    “裴邑”笑靥如春,亭立在那。

    裴邑来不及反应,周身便被一股力量强行扯了过去,好像要将她扯裂一般,“裴邑”消失了,裴邑躺在地上,胸腔剧痛。

    她口中满是血,四肢百骸疼痛难忍,说话刺激付灼怀的不是她,受伤的倒是她。裴邑勉强睁开眼睛,口中的血让她的话模糊不清:“灼怀,我可是你师姐。”

    付灼怀充耳不闻,他毫不犹豫地翻转剑身,握紧剑柄向下刺去。裴邑这下再说不出一个字,她的疼痛被无限放大,这时视线和听觉反而清晰起来。她清楚地看见付灼怀的脸上被溅上鲜红的血,他的眼睛似乎含着盈润。

    裴邑耳边是白虎的声音,他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还要选择他么?不如就这样让他死去吧。”它循循善诱道:“这样,所有人都解脱了。”

    付灼怀对她下手真狠啊。

    裴邑内心觉得无情道才是最适合付灼怀这样的性格,但以他这样不近黑白的性格来看,修无情道恐怖只会让预言更快一点来。

    他想拔出剑,可剑刚一起,她身上就有源源不断的血冒出来,付灼怀便不敢拔了。他握住剑柄,顺着剑身慢慢俯下来,心中好像也被剜了个大洞。

    师姐死了,被他亲手杀死的。

    付灼怀楞了很久,才想起来要做点什么才行。他该做什么,师姐不喜欢脏兮兮的样子,他是不是应该先帮她收拾一番。她也不喜欢黑暗的环境。

    想着想着,他忽然抬头,猛然想起师姐最讨厌的是奸恶之人,那时候即使素不相识,与她毫无关系也一定要救下他,打的那些人毫无还手之力。其实他也并非是任人宰割之人,那些人身上早就有他下的毒,日复一日地侵袭肺腑,他们不会好活。只有师姐傻傻地相信他是因为善良的不忍用妖力伤害他们而隐忍。

    怎么可能呢,他一向喜欢睚眦必报。

    内心的大洞越来越疼,付灼怀想到了自戕,他很愧对师姐。如今大错已经酿成,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就这样和师姐一起死掉好像也不错。

    他又欲拔剑,这次毫不犹豫,剑身正要起,一双手死死握住了锋利的剑,掌心被割伤了也不在意。

    是裴邑。

    她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我就选他。”

    “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还要选择他么?不如就这样让他死去吧。”

    我选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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