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段钥又在段良的屋子中翻找许久,再无有关“左”的线索。她嗤笑出声,拉紧身上的包裹,转身走出了院子。

    “主子!”素玉小跑着跟出来,将手中的披肩递过去,“虽说天气转暖,但夜里风凉,主子穿得太单薄了。”说着就要把披肩往她身上套。

    段钥看了眼自己的夜行衣,无声笑了下,接过披肩披到身上,走到巷子转角处的马车旁边,转身对素玉说,“夜深,无需送。你回去休息吧。”

    素玉眼中泛起泪光,她朝段钥的方向走了两步,看着她上马车,看着她拉开帘子向自己招手,看着马车车轮转起扬长而去……

    希望过往已然过去,未来皆是平安。

    ————

    楚誉清在城门口等了段钥许久,并非是段钥来得迟,而是他兴致勃勃太过于急切,早早便来到城门外等着,等到了晚上才换上夜行衣,在城墙下踱步,看着城门处的灯火不停走来走去。

    段钥坐在马车里,听着主街人来人往中的欢声笑语,她掀开了窗帘的一角。橙黄火光映在她脸上,她看着喜笑颜开的人群,热气蒸腾的小吃,惊奇巧妙的把戏,表情鲜活的说书先生……

    “别了,望州。”

    她颔首垂眸,放下了帘子。

    楚誉清坐在城墙下,双手撑在后面,抬头仰望蓝色夜空星星点点,晚风吹起额前碎发,难得心中有些失落……

    “你小子。”赵长风锤了他下,将一件软甲抛过去,“别动不动叫自己武功废物,叫久了就真的废了,不叫说不定还能有奇迹。”

    “能有什么奇迹,飞檐走壁还是十步杀一人?”楚誉清翘着腿接住软甲,语气很欠打,“这么好的东西,你舍得给我啊?”

    赵长风白了他一眼,“您老要是嫌弃它不想要直说。”

    “我没说不想要啊。”楚誉清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此去江南,拿着这块玉佩。”和顺帝撂了块质地温润的青玉给他。

    “这是什么?免死金牌?”楚誉清看着上面的“龙纹”装傻。

    “嗯!”和顺帝瞪眼,重重点头,“我看你怎么闯祸能闯出‘死刑’,刚好让文武百官一起长长见识。”

    “姨姥姥。”楚誉清对着耳朵有些不好的太后撒娇,“等我回来,给您带江南那儿的美食,您在家别太惦念我。”

    太后乐呵呵笑道,“等你回来,还不如直接叫江南的大厨给姥姥做。”

    “那能一样嘛!”楚誉清不高兴了,晃了晃太后的手臂,“我给您带回来的可是带着我满满的艰辛和孝心的!”

    太后又笑起来,拍打着楚誉清的手背,“好,姨姥姥等你回来。长风那孩子不跟你一起去玩啊?”

    “他这人有上进心,忙着进学和练武呢。那些东西都不适合我,他替我学,我替他玩!”

    “你啊你!”太后伸出手指戳他的额头,一脸和蔼宠溺,“这句话你从小说到大,现在我还能护着你,等我不在了,万一你被人欺负怎么办?”

    “姨姥姥长命百岁,万寿无疆!”楚誉清提高了声量,“我还等着您给我的孩子取名呢!毕竟我大字不识几个。”

    “哈哈哈哈……”太后揉着他的脑袋,“谁家公子向你一样,你应该好好像你大哥学学。”

    楚誉清一听便知太后又要唠叨,乖乖坐在她旁边听训。

    白天的一幕幕在眼前一个一个浮现,楚誉清回过神后发现段钥已然站在自己面前。

    “傻笑什么呢?叫你也不答应。”

    段钥虽一身夜行衣,皎白月光下竟然莫名显得柔和。楚誉清看着她,想起段钥说过自己父母双亡,心中顿时苦涩了起来,“杨姑娘,你想过以后回望州吗?”

    段钥看着这人坐在土地上满脸怅然看着星空,又问起这种问题,只觉得他青春期到了,伤春悲秋。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楚誉清却不意外,仔细想来,望州也没为她留下些许美妙的回忆。

    “走吧!”他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大步往树林中走去,“杨姑娘你准备的马性情如何?太刚烈的马我不会骑。”

    “杨姑娘?”楚誉清见没人应就停下脚步,回头便见段钥停驻在城门旁,和一味身着华袍的男子说着什么,距离有些远,他看不太真切。

    那人是谁啊?楚誉清看着他的身段,脑海中不断掠过一些熟人的身影,却半天对不上号。

    “又是素玉告诉你的?”段钥看着萧景明,不禁失笑。

    “她已经很久不和我联系了。”萧景明站得格外笔挺,落落大方道,“是我在城门安排了人。”

    段钥点头,“你如何得知的,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来做什么?”

    萧景明见状也不多做解释,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块令牌,“你拿着这个,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段钥看着上面雕刻“萧”字的令牌,并没有接过,而是发问,“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在党争之中,又是什么位置?”

    萧景明余光注意着远处的楚誉清,温和一笑,反问,“那你又为何与军侯之子同行呢?”

    “……”段钥无言,再次看了眼令牌,“我不需要,你好好收着吧。”此次离开,她不想和萧景明有过多牵扯。

    楚誉清蹲在地上玩着小石子,时不时抬头往那边瞅一眼,“怎么还没聊完啊……”

    萧景明叹了口气,将令牌强行塞到她手中,“你若是要去甘州,那里官场如深潭,深不可测,带上它会方便许多。”

    段钥见他如此,只得收下,反正便宜不占白不占。

    萧景明默不作声看着她,一直盯到段钥心中发毛出言打断才罢休,“你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先离开了。”

    “你和楚誉清是什么关系?”

    妈妈和好大儿的关系,她想起现代的姨母粉,下意识想将这句话说出口,还好理智战胜本能,“合作共赢的关系。”她扔下这一句话,晃晃手中的令牌转身走向树林。

    萧景明看着她走向楚誉清,眼神愈发深沉,不动声色笑了一下。

    “那人是……?”楚誉清见段钥回来,犹豫着要不要问她来人身份,但又认为太过冒犯。

    “神经病。”段钥抢答。

    “?”楚誉清歪头,他虽然不清楚这三个字是何意,但直觉告诉他不太美妙。

    “走吧,马不烈,即便你断了一条腿都能骑。”段钥忽略他疑惑的神色,径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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