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碗面都进了云姌的肚子里，她哭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从最开始以为遇到人贩子的强装镇定，到后来意识到可能是穿越的崩溃哭泣。云姌哭完后又找来地图确认，终于接受了自己或许真的回不去的事实。

    ——大陆板块都变了，这个地图上，再没有她熟悉的地名。

    ……好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云姌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简单回想了一下她已知的事情。

    穿越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她前几天正在玩的某个单机游戏。

    女主角也就是玩家所扮演的角色，默认姓名是“仲孙湛”。游戏共有十四个可恋爱角色，“校园篇”六个，“成长篇”八个。

    每一个男主的单线中，都会有一起特殊事件。云姌当时刷完了十三个男主的单线，正在刷最后一个男主，“校园篇”里一位边姓学长的单线。

    边学长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是个只撩不负责的花心萝卜。身边女性朋友无数，妥妥的中央空调。

    在这个游戏中，玩家不需要攻略任何人，玩家反倒是被攻略的对象。所以当边雪忻追求玩家时，他劝退了身边所有的桃花。

    其中一朵极端的桃花，便是季明庭的妹妹，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配角。

    ——相信浪子回头，想要成为他唯一的彼岸，他也确实靠岸了，却是另外一个人。

    极端的少女选择了割腕，边雪忻毫不知情。

    游戏中并没有太多关于妹妹的描述，她的存在更像是为季明庭的种种行为找一个理由。

    而作为为数不多的反派，季明庭极端、阴暗，性格冲动且没有道德感。

    他的另外两次出场都是在“成长篇”，一个是旧案“网吧起火事件”，提及了名字，没什么戏份，另一个则是“女星落水事件”。

    在后面这起事件中，玩家和闺蜜周子瞳一同进入了娱乐圈。周子瞳演技天赋高，长相美艳，很快就走红了。

    而这时候，她喜欢上了一部古装剧的编剧，季明庭。

    季明庭气质端的是文艺青年，温文尔雅。谈吐不凡又待人温和，两人在一起的过程非常顺利。但周子瞳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这个男朋友不对劲。

    脱离了恋爱的甜蜜滤镜后冷静看待，季明庭对她的好，更像是附在糖纸上一层浅浅的糖，撕开糖纸后里面尽是虚无。

    他不喜欢她，他似乎喜欢别人。

    而那个人，可能是他的亲表妹。

    周子瞳一时无法接受这离谱的猜想，情人节两人在江边散步时，爆发了恋爱期间的第一次争吵。

    她摔了他送的礼物扭头就走，季明庭追上来拦住她，格外冷静地问为什么。

    看着这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周子瞳笑了:

    “季明庭，你表妹知道你喜欢她吗?”

    天色渐暗，季明庭的脸色也如同这天色一般，他收回了伪装出来的关切，变得有些冷漠甚至是生硬。

    他说：“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每天给你发消息的频率太低……”

    “季明庭！”周子瞳听不下去了:“说起来，我还见过你表妹呢。”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个已经记不清面容的女生:“这么一想，她还是我的粉丝……”

    周子瞳说话的时候，季明庭便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脸。在她说完之后，才声音很轻地答道：“这样啊……”

    同一时间，玩家和男主之一也在江边，对方正准备表白。

    在以上帝视角看完了周子瞳的剧情之后，远远地，会看见一个体型高大的男性，将一名女性推进了江水里。

    ——“我”认出来那名女性是周子瞳，救，还是不救?

    限时的选项，云姌选择了救。画面中的“她”便脱掉高跟鞋跃入江中，可是江水太湍急，“她”最终没能抓住周子瞳的手。而“她”本来就体质虚弱，也因为这件事情，不能生育。

    云姌后来也搜索了不救的结局，发现选择“救”之后，会多出一段回忆。

    回忆里是从来没出现过的童年剧情，做游戏时总是被排挤的小孩，和那个会帮她的“大魔王”。

    可惜内容太少，云姌也一直没能发现这个“魔王”到底是哪个男主，最后只剩下一个可能，边雪忻。

    ——会是边雪忻吗?可她现在不是“女主”，她是个配角，还喜提一个疯批妹控哥。

    还好从游戏其他剧情来看，这个哥哥不会伤害妹妹，要不然云姌现在想的就是该如何自保了。

    睡了一觉起来也不知道是几点，云姌饿得厉害。她打开房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季明庭似乎不在，狭小又昏暗的屋子里落针可闻。

    依稀记得睡之前季明庭敲过她的房门，说明天去学校帮她请假。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穿越水土不服的原因，云姌总觉得脑袋昏沉，于是她睡了个天昏地暗，现在完全是被饿醒的。

    厨房的水槽里蓄着水，装了饭菜的碗被冰在水里，云姌将它从水池中拿起，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季明庭不可能没有带钥匙，云姌愣了片刻，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是一个面生的短发女生，稚气未脱，笑起来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女生像是认识她，一见面就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有没有吃晚饭。

    “昨天听你哥哥说请假照顾你了，原本想来看你的，结果突然有事……”

    女生说着就伸手要探她的额头，云姌没躲，任由对方将她搀进了房间。她似乎来过这里，待云姌坐下之后，就走进了厨房张罗。

    “姌姌，这是你哥什么时候做的饭呀?都搜了，我倒掉重新做了哦?”

    云姌有气无力地嗯了几声，厨房里便传来洗菜切菜的声音。看得出她这个同学很是热心，云姌饿不得行，索性坐享其成。

    也不知道这位同学叫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亲密。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云姌托着手腕，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细节……

    季明庭说“明天”请假，同学说的却是“昨天”，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睡了将近两天?

    昨天有发生过什么，季明庭现在又在哪里?

    还未等她想明白，思绪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打断。云姌站起身走向厨房，短发女生似乎遇到了什么意外，打翻了厨房里的餐具。

    可刚迈出几步，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云姌下意识伸手想扶住旁边的桌子，却摸了个空——

    桌椅突然都不见了，身后连同脚下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云姌猝不及防摔倒在这片白色之上，她听见一声被截断的惊呼:

    “姌！——”

    短发女生维持着向她跑来的姿势，很快的，那白色也吞没了她。

    空白的书页被合上，大雪纷至沓来。

    云姌看着面前的一切骤然消失只剩下她自己，她看到了一句话：

    “雪下得太大，我已寻不到来时路。”

    这像是……游戏的结算页面。

    ***

    一个小时前。

    当了十多年的哥哥，季明庭第一次夜不归宿。

    房间应该已经打扫干净了，收纳起来的物品位置也都写进了笔记本里。饭菜只做了一天的量，也不知道许轻青有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一想到这些，季明庭就想马上回家，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用纸巾反复擦拭着手里的刀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妹妹的想法变得有些奇怪。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去分清。

    他知道自己是很在意她的，为了她能得偿所愿，他会用尽一切办法。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挣扎的动作渐小，胶带缠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季明庭有些听不清他的呜咽。

    刚刚划开的伤口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他凝视对方的手腕，看到干涸的红色。

    ……不太对。

    许是刺眼的鲜红让他清醒了几分，季明庭忽然意识到，他是可以为了妹妹做任何事情，但是现在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

    绑架了边雪忻，就只是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妹妹那样的伤口吗?

    ……不对。

    他无法从这件事情中获利，甚至会让结果变得更糟。

    突然想通其中关键的季明庭开始收拾东西，毁掉他留下的痕迹。

    一个刀片落在地上，他蹲下身捡起，再起身时忽然一阵晕眩。

    像是贫血的人久蹲后出现的眩晕，季明庭却感觉到了一丝丝违和。

    耳边尽是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他在这剧烈的咚咚声中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在这废弃的百货楼一层，那声音是从他来时的路上传来的——

    像是有个轻盈的生物，在杂物里穿梭。

    没有犹豫，季明庭凭本能猛然转过身去，在黑影扑上来之前用左臂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黑影的样貌——一条不知是何品种的黑犬。

    犬牙刺破皮肤碰到骨头，咬住猎物就不肯松口的架势，如果他刚刚没有转身防御这犬牙现在嵌入的就是他的脖颈。

    季明庭后撤半步稳住身形，没有犹豫地，右手握紧跳刀向上斜刺——

    清脆的口哨声响起，黑犬松了嘴，刀刃只浅浅划伤了它的皮毛。

    季明庭垂下受伤的左臂看向来人，刚刚还凶恶万分的黑犬摇着尾巴趴那人腿边，他单手按住它，止住了黑犬对季明庭的后续攻击。

    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鸭舌帽。

    季明庭认出了来人，微微侧了身，撇了眼身后的边雪忻:

    “你来找他?”

    “别误会，”顾俨将狗绳重新套回黑犬的脖子上:“是它要进来的。”

    “它?”

    季明庭看了看那条佯装乖巧的黑犬，愣了几秒，随即笑起来:

    “事情已经很糟糕了，不妨更糟一点。”

    强拉着黑犬正要走的顾俨闻言，看了一眼季明庭:“比如?”

    “比如——”

    让边雪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