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顾俨像条冬眠的蛇，怎么也睡不够。仲孙女士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今天要去滑雪场，孟孟是不是忘记啦?”

    仲孙湛给顾俨拿了衣服，顾俨坐床上发了会儿呆，开始穿衣服。

    仲孙女士因为在年底炒了老板，心情大好带着顾俨报了个旅行团。回来之后顾俨就开始赶作业以及去武术班和奥数班打卡。

    他一整个寒假像个滴溜溜转的陀螺，忙起来差点忘了滑雪这件事。

    报班是仲孙女士按照顾俨的意愿报的，他还挺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不过一直花钱没有收入让顾俨觉得有些不舒服，刚好边寒枝女士的工作室在招童装模特，顾俨就托仲孙女士帮他预约了年后的试镜。

    “孟孟想当演员吗?”仲孙湛问道。

    演员?顾俨没想过，他只是单纯地想挣钱。

    这个理由不能告诉仲孙女士，他只说是自己很羡慕电视里的哥哥姐姐。

    顾俨很快穿好衣服，去卫生间里刷牙。仲孙女士已经做好了早饭，现在在厨房里做些小甜点。

    她选的滑雪场离家有七八个小时车程，和付幂一起，两个人轮流开车的话会好一些。

    要带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也早就准备好了，光是零食就有好几袋。

    事无巨细这点上，仲孙女士确实是很厉害的。

    吃完早饭，付幂带着唐晓瑶来了。她们今天穿的是亲子装，两个人的衣着都是蓝白配色。

    云姌戴着白色的帽子和手套，朝着顾俨扑过来。穿得太厚，顾俨差点没抱住她。

    “嘿嘿～”

    云姌最近的情况时好时坏，不过在大人面前，她还是那个“傻孩子”。

    付幂带了自己做的奶茶，仲孙湛也烤了些泡芙，两个人好像都喜欢投喂对方。

    唐晓瑶吃着泡芙满嘴的奶油，顾俨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把她剩下的两个泡芙全吃了。

    不是很甜，但顾俨依旧觉得有些腻。付幂喜欢做甜食，女儿喜欢吃甜食，这组合简直绝了。

    唐晓瑶也越来越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了，顾俨喝了点白开水，故意抬高了音量：

    “原来瑶瑶姐姐也喜欢武术呀！!”

    云姌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向顾俨，那眼神好像在问：“你在说什么?……”

    然后下一秒，在客厅另一头和仲孙湛商量出行细节的付幂闻声而来：“孟孟去武术班，感觉如何呀?”

    ——原来如此，去学点用来防身也不错。

    云姌拿着保温杯喝了一口鲜果汁 ，妈妈的手艺太好，最近她圆润了不少。

    顾俨向付幂描述武术班的课程内容，用小孩子的方式讲述好像有些难为他了，他说得磕磕绊绊，好在付幂是很捧场的。

    云姌也鼓掌，看着顾俨当场打了套拳，那社死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于是她姑且原谅了顾俨“坑”她去武术班的事。

    稍作休整，一行四人便出发了。云姌和顾俨两人在后座，有些无聊，她拿了根绳子教顾俨翻花绳。

    仲孙湛和付幂在讨论最近上映的一部悬疑剧，两人都没太注意后座的小孩。云姌翻着翻着，绳子在顾俨双手上打了个结。

    顾俨：?

    云姌笑眯眯地把绳子又缠了几圈，让他自己解。

    下午五点，几人抵达了山脚下的温泉酒店。顾俨睡得浅，醒来之后拍了拍旁边的云姌。

    云姌揉揉眼睛，一幅没睡醒的样子，顾俨拉着她下了车。

    午饭吃得晚，现在大家都不饿。

    仲孙湛和付幂打算先去泡温泉，顾俨不想泡，云姌也没有去。两个人待在房间里玩，付幂留了部手机，让顾俨有事打电话。

    “傻傻的”云姌在大人走后露出了原型，她拎着一袋薯片，蹬掉拖鞋跳上床。

    电视里播着动物世界，顾俨走过来拿了个塑料袋放到床下装垃圾，然后坐在床边。

    室内有暖气，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长袖的卫衣，背挺得笔直。但他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俨?”

    顾俨扭过头，抿了抿唇。

    室内有些闷，云姌望向他那双不太看得出情绪的眼睛。很久之前她也曾在一个闷热的夏夜与他对视，他想去掰开她的手，她不同意。

    他似乎有些无奈，打算说点什么，血涌出来，吞没了他最后的话语。

    云姌一直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想说的话，一如现在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没有心有灵犀，似乎从来都是强求。

    云姌将手覆在他手背，她听见他缥缈的声音。

    “我有时候会觉得……顾俨已经死了。如今活在这里的人，是杨孟。”

    “不，你是顾俨，我记得你是。”

    “我是杨孟。”顾俨摇摇头，像是在肯定。

    云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倾身，轻轻拥住了他：

    “现在的你叫杨孟，可你是顾俨呀，我一直都记得。”

    “……”

    “知道了。”

    有些热，两人很快就分开了。云姌从背包里翻出一盒棋：“玩一会儿跳棋?”

    “……等一下。”

    顾俨起身拿起了桌上的手机，解锁后连接酒店wifi。云姌看着他打开了浏览器搜索邮箱，便移开视线，将棋盘和棋子拿出来摆放好。

    几分钟后，顾俨将手机放回原位，坐在云姌对面。

    下棋的时候，他们向来不会让着对方。

    但今晚的顾俨有些走神，在仲孙湛和付幂回来的时候，喜获三连败。

    吃过晚饭又玩了一会儿跳棋，云姌开始装傻，于是换成了仲孙女士大杀四方。付幂和顾俨暂时联手，最后顾俨惊险地拿下了今晚第一次胜利。

    明天要滑雪，今晚早睡。付幂和云姌的房间在隔壁，互道晚安后各自回了房间。

    云姌认床，顾俨心里有事。第二天两位家长都神采奕奕，两个小孩却有些无精打采。

    很久没滑雪了，顾俨不用装，就是一个妥妥的滑雪新手。仲孙女士在基本上教会了顾俨之后，让顾俨带着云姌，自己和付幂一个滑一个录视频。

    滑了一会儿，顾俨到一旁休息。云姌也玩累了，坐到顾俨旁边。

    太阳晒得人暖烘烘地，云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绒布的小袋子：

    “过年的时候要回老家，不能和你一起跨年了。”

    “嗯，”顾俨搓了个雪团子放在地上：“你说过。”

    “所以——”

    云姌将放了平安符的小袋子放在顾俨手心，眉眼弯弯：“我打算提前对你说。”

    “新年快乐呀，顾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