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撑着头,看了几场男明星的艳舞,尺度之大,挑逗之盛,若是平常人早就看得鼻血直流,双脚发软,不知身在何处了。
黎夕却有些想打瞌睡,这种类型青楼里她见多了,没什么感觉,反而在想,要是他们的粉丝知道她们心目中的男神私底下是这个样子的,还会天天喊着老公求嫁吗?
这些男人眼神污浊,眉眼含媚,唱出来的歌跟发情喘息似的,油腻的令她几欲作呕。
更令她不爽的是,他们刻意想要表现出来的性感以及自以为酷帅的动作,时时刻刻透露着对台下女人的虚假保护欲,仿佛想要击中富婆们缺爱的小心脏。
这让一个女尊社会过来的人浑身不舒服。
这tm是谁睡谁啊,她们是来买男人的一夜,不是被买。虽然不是看她,但那无耻的眼神让她想揍人。一个个出来卖的,不知道放低点姿态吗?明明是觍着脸要钱的小白脸,还要装出一副很可靠的大男人样子。
她感觉她的腹内的火都快要被浇灭了。正有些不耐烦打算走时,突然听见场内静了下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传了过来,不骄不躁,不讨好也不低调。
有点意思。
黎夕停住起身的动作,回转身子坐了下来。
那是一名身穿古装的男子,假发梳得很整齐,乌黑如墨垂在胸前。眉眼清俊,风姿秀美,清雅如莲。他双手持着碧绿的长笛,不紧不慢的吹着,曲调稳定连贯,气息转换控制精准,听不出一点断点或者停顿,也没有气息不够的喘息。行云流水,看得出强悍的功底。
黎夕恍惚了一下。
周围是现代化的桌椅摆设,台下是五彩缤纷的打光灯,楼下坐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群,
而她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来到这里的结果有一半是她自己促成的,而她适应能力超强,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混得如鱼得水。
可要说一点都不怀念过去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她在那片土地生活了十八年,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她熟悉那里的空气,熟悉那里的制度,熟悉那里的人群,熟悉那里的一切。
那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而这里,却是个男尊女卑…或者说是大体平权但实际偏向于男尊的世界。
问她后悔吗?不后悔。
她想过自由自在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生活。
可是遗憾吗?
遗憾。
毕竟她早已经习惯了那种思维思考,早已经习惯了女尊男卑。现在她在适应这个世界,却也意味着她在渐渐遗忘过去。
她真的不曾害怕吗?
她怕。
她怕被改造,怕接受,怕再过几十年,怕在这里的时间比在女尊社会还久,渐渐认同这边的世界观,怕最后沦为这男尊社会的一个普通女人,怕遗忘她本来的家乡。
她骨子里应该是女子为尊,那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女子是天,女子当家做主,女子考取功名,女子封侯将相,女子顶天立地。
她怎么允许自己逐渐磨灭这种意识?!
所以她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却在下意识的追逐跟女尊世界相似的东西。正如她喜欢掌控权利,掌握商业,掌握大事走向。
她不打算轰轰烈烈的生活,却绝不能真的平庸,因为她不希望希望自己被置于一个被动之地,被这个世界的普遍意识而压垮。
而想要做到与世俗的观念对抗,就必须强大,就必须有实力。
只不过她不想明面上做这些,也不想被群起而攻之,她只在暗处积蓄力量,只要有势力就行了,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她不打算主动挑战权威,也没有推翻男尊统治的意向,只打算按自己的意向过得逍遥自在。
她想,也许她偏好年纪小的,甚至看中刘尹文这个男孩,大概也是因为他现在处于弱势状态,能让她有掌控感,像对待女尊世界里的男子一样。
――
一曲已毕,黎夕回过神来。
她打开点播台,查看这个少年的信息。
“花名莲雅,喜好古风,擅长各种乐器,琴笛萧筝埙,甚至琵琶都会,只不过尤擅长长笛。也会古典舞蹈,不过开价较高,不轻易展示。平时只表演才艺,不陪客人,哪怕只是喝酒也不行。”
那是公共信息,而她作为“幽蓝物语”的后台,自然还有更私密的信息。
莲雅真名白辰音,今年二十岁,高中一路跳级,十六岁就上了大学,是一个天才。曾是江市艺术大学音乐系的才子,和另一位优秀学生赵安礼并称为“江大双壁”。
“江承艺术大学……”黎夕沉吟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是因为它出名耳熟,而是仿佛什么时候有过交集,但暂时想不出来,黎夕便跳过了这个问题,继续看内容。
“也是江承市前市长白国安之子,两年前白国安因贪污巨款落马被抓进去了,留下两个儿子,不久后大儿子涉嫌吸毒,还未查清楚就跳楼自杀了,小儿子正是白辰音。白母王氏因家中遭逢巨变,精神失常,更倒霉的是,没多久又诊断出患有肝癌,白辰音辍学打工赚钱,为母亲看病。”
后面想也知道,树倒胡逊散,墙倒众人推,谁会帮助一个因贪污落马的市长的儿子?而他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学生,又能做什么赚钱?病房医药费天天都很高,他一个学生如何承担得起?
还是通过昔日朋友的路子,得知了“幽蓝物语”这个销金窟,就到这来卖艺来了。
黎夕笑了笑,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刚巧撞到她手底下来了。
她按键叫来经理,道,
“就他了,今夜好好安排一下。哦对了,让他保持现在的风格。”
经理为难道,“黎总……这,可是他,他不卖身的啊?”
黎夕眯了一下眼,这个手下真是不懂变通,看来要找机会换一换人啊。
经理额头一滴豆大的冷汗滴下来。
黎夕说得很直白,“跟他说,‘幽蓝物语’老总要他□□,一晚上五百万来不来。”
“是,是!”经理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足够他母亲换一个器官了,而如果他选择拒绝,就应该知道,“幽蓝物语”将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仗势欺人?威胁嘛,她早就做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
白辰音接到通知时身体僵了一下,然后道,
“许经理,请您容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许经理擦了擦头上的汗,内心叹口气,还是说,“那你快一点,别让那位久等了。”
“好,一个小时后我会给您答复。”
许经理出门的时候,顺手帮他把艺人休息间的门给关上了。
白辰音垂着头,苦笑了一下。
其实在做这一行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父亲进了监狱,哥哥离开了人世,母亲重病在床,如今白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能承担了。
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母亲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在这里演出却不陪人,每场只有一两千块钱的演出费,对于母亲的病情只是杯水车薪,母亲现在需要的是換器官,而那需要很大一笔钱。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说是考虑,其实在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
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这一个小时,他想了很多。房里的挂钟嘀嗒嘀嗒想着,他的底线也在被拷问着。
他本来是天之骄子,从小无忧无虑,他热爱音乐,也很有天赋,十六岁就考上了全国最有名的艺术学校,他本以为他会一直和热爱的因为过一辈子,现在却沦落到用音乐来换钱。
他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父亲教他“诚实”,教他“清廉”,教他“诚实做人”,自己却瞒着家人贪污受贿。
哥哥和他说要“认清现实”“勇敢的面对生活”“永远不要逃避”,得知父亲的事后,却选择吸毒麻痹自己,甚至跳楼一了百了。
母亲往日最是疼爱他,如今却已经不认得他了,对他非打即骂,她总把他当成父亲,说他毁了这个家,毁了孩子们。他听了那些话,内心一片苦涩。
他能怎么办呢?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啊。
他放下了矜高的身份,他放下了天才的骄傲,他放下了他热爱的音乐,现在,他要放弃他唯一所拥有的身体,去陪“幽蓝物语”的老总睡觉,也许他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而且还喜好男色……他不敢相信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却不得不去面对。
只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
其实他也曾喜欢过一个人,他没敢对那个人说,因为她眼中从来没看到过他。“江大双壁”就是个笑话,她选择的是另一个人。他只能默默的看着往日他最敬佩的学长牵着他暗恋的学姐的手,离开他的视线。
今夜过后,他连暗恋她也不配了。
哈,他现在这种情况,又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
那么优秀的她,他再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