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视野内一片漆黑，细微的柔软触感扫在脸颊上，带来小小一阵甜腻的香风，饶是对这类气味并不陌生，秦挽筝却还是不由得轻轻皱了下鼻子。

    周夏去棚里和工作人员沟通接下来的拍摄流程，秦挽筝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化妆师拿着粉扑和刷子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偌大的化妆间里一时显得格外安静。

    以往她在后台做妆发的时候都是和好几个小艺人共用一个化妆间，耳边环绕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凌乱繁杂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的嬉笑和闲谈声，房间里总是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相识的小艺人们会凑在一起讨论一下最近圈里的新八卦，工作人员会拿着通告单猛得一下推开房门，大声叫着下一位出场的艺人。

    像今天这样氛围闲适的艺人休息室，秦挽筝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惬意到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昨天在苏城参加完一个线下活动之后连夜坐飞机回到沪城，一下飞机就直奔摄影棚，整晚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好不容易靠加了三倍浓缩的黑咖啡压下去的困意再次克制不住地翻滚上来。

    “怎么，困了？”化妆师正在给妆面做最后的调整，“昨晚没睡好？”

    “几乎没怎么睡，下飞机就过来了，”秦挽筝强打起精神，“感觉都快没力气做表情了。”

    “辛苦了，”化妆师的语气里带着羡慕，“但你的皮肤状态还是很好，一点都看不出熬夜的迹象，也没有黑眼圈，平时我们最怕的就是艺人熬大夜连轴转，光遮瑕就要花好多心思，你可是我合作过底妆最省心的艺人之一。”

    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下去的哪个不是人精，惯是会挑一些艺人喜欢的话出来说的，虽然知道对方十有八九对每一个合作过的艺人都这么说，但秦挽筝还是露出一个看上去对这话颇为受用的甜笑：“哪有那么夸张。”

    化妆师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烂番茄色的口红上又叠了一层薄薄的透明唇蜜，后撤两步将她的整体妆造打量了一番，拍拍手：“好啦，完美！”

    话音刚落，恰好周夏提着咖啡进来，一杯放在秦挽筝面前，一杯递给化妆师和一旁的化妆师助理：“老师们辛苦啦，等下还要继续麻烦各位老师，来，阿筝请大家喝咖啡。”

    “哎哟，搞这么客气干什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化妆师却没有推辞，接过咖啡笑道，“我有预感，这期杂志肯定卖爆。”

    秦挽筝喝了一口手中双倍浓缩冰美式，带着微苦的醇香褪去，舌尖仍萦绕着豆子特有的山参风味：“那就借您吉言咯。”

    *

    秦挽筝进到棚里时，林翊燃已做好妆造等待开工了，一群年轻的工作人员正围在他身边，其中几人手里还拿着纸笔。

    她还未走近，就听见其中离他最近的男生激动地嗓音：“林老师，我妈特别喜欢你在《听风的故事》和《我的边地之年》里的角色！几乎是每年都要看一次，尤其是《我的边地之年》，她每次都看得直抹眼泪，那叫一个心疼啊！”

    “替我谢谢阿姨，”林翊燃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自己的亲妈恐怕都快忘了我以前演过的角色都是什么样子了。”

    “还有我妈，我妈妈也特别喜欢《边地之年》，当然，我也很喜欢，”旁边一个女生附和着将自己手里的纸笔朝前递了递，“能麻烦您给我签两个名吗？其中一张我带回去给我妈妈。”

    “当然可以。”林翊燃接过纸笔，低着头写字。

    秦挽筝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他们，总觉得林翊燃的笑容和状态给她一种说不太清的奇怪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问林翊燃为什么会想到要和自己炒cp时，林翊燃的回答——

    “很多观众都不太明白我的复出之作为什么是这样一部现偶剧，毕竟他们对我的印象都还停留在我十五岁之前，而我希望向观众、粉丝们传递的信息是：林翊燃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林翊燃了。”

    林翊燃在电话那头似乎是轻笑了声：“秦老师，你我都需要一个机会，或许这个合约对双方来说都不亏。”

    挂了电话后，秦挽筝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思考了很长时间。

    窗外，对面的大厦正兢兢业业地播放着客户投放的广告，是一个最近国内很火的一个独立设计师珠宝品牌的视频。

    画面里，云可柔脖颈、手腕、耳垂带着一套该品牌的最新作品，那张被人类科技不断优化过的精致小V脸不断以各种角度出现在画面的正中央。

    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秦挽筝点开，盯着对方发来的内容看了半晌，最终点开方艾的头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秦挽筝：艾姐，抽空和林翊燃那边聊一下具体细节吧。」

    ……

    “啊，秦老师来了。”

    一直被包围着的林翊燃不知如何越过其他人的身影看到她的，签完手里那份签名，他朝她扬着唇角招招手。

    秦挽筝点点头，走上前去的同时更近距离地打量了一下林翊燃。

    “怎么，我这身造型有什么问题吗？”林翊燃眨眨眼。

    她摇头：“没有。”

    大概刚才的感觉只是错觉吧，现在看起来林翊燃好像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今天他们要一起拍摄《yle》六月刊封面，作为国内一线时尚杂志之一，《yle》为了这次的双人封做了不少准备，光是造型就给他们准备了三套。

    为了让两人适应拍摄的节奏，尽快找到舒适的工作状态，摄影师安排两人拍的第一套造型整体风格偏休闲化，整体妆容偏淡，氛围也比较轻松，两人几乎不需要摄影师过多地引导和提示，十分顺利地完成了首套造型的拍摄。

    此刻即将开始拍摄的事今天的第二套造型。

    在前期沟通拍摄方案的时候，杂志社的编辑提出希望拍摄一组和剧中两人角色气质反差比较大的照片。

    在《她才不动心》中，两人的大部分对手戏都发生在职场，因此两人大部分造型都以职业装为主，尤其是秦挽筝饰演的投行女总监明微——一个标准的女强人形象，整个人连头发丝儿散发着一种精明干练、雷厉风行的气质。

    因此杂志社给出的第二套造型方案是偏年轻化、街头风的服装，秦挽筝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分出几股编成麻花，和余下披散下来的头发一起抓到脑后高高束成一个马尾辫，配上一条阔腿牛仔背带裤，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入校门、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秦老师，这套造型很适合你！”摄影助理是个圆脸小个子的小姑娘，看上去大概和林翊燃差不多大，但扛起设备来是一点都不含糊，“又甜又酷，超美的。”

    秦挽筝眨眨眼，随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眼尾的亮片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的：“真的嘛？”

    饶是在棚里经常面对各家艺人，此刻近距离看着秦挽筝这张精致美艳的脸，小姑娘还是被她出挑的美貌和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艳丽震到。

    察觉到自己的一瞬失神，摄影助理忙不迭地应声：“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

    她说着，回头环视了一下周围，试图找到一个有力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是恭维敷衍：“不信的话你问林老师，你说是吧，林老师？”

    闻言，林翊燃插着口袋走到秦挽筝身边，歪了下头，伸出手臂，虚虚搭在她的肩头，朝摄影助理挑了下唇：“怎么样，般配吗？”

    林翊燃穿了一件白色潮牌宽松卫衣，黑色工装裤的裤脚随意塞在马丁靴靴口，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虽然没使力，但存在感丝毫没有减弱，手腕上搭配的两条银制宽手链折射出的光点在秦挽筝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而他的头发看似只是随意地一抓，额前的几缕碎发堪堪过眉，反倒把他的眉眼勾勒得更加凌厉。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翊燃这幅样子，肆意、洒脱，浑身上下透着一副混不吝的野劲。

    和他往常在剧组时的样子大相径庭，但又并不会让人觉得割裂，仿佛他本身骨子里就应该是这样一个人似的。

    秦挽筝暗自感叹一声。

    怪不得是从小吃演戏这碗饭的，不管什么造型在他身上似乎都看不出违和感。

    小姑娘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眼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般配，特别般配！”

    “秦老师，能不能也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小姑娘见她点头，连忙摸出自己的工作笔记，翻开一页，看见自己凌乱的字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又低头翻翻，快速找到了一页空白页，递到她面前，“就签这里吧。”

    秦挽筝依言，在笔记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刚要把本子还回去，就被身旁的人抽走了手中的笔。

    “你刚刚是不是也在等我签名来着？”林翊燃扬着眉问她。

    “啊，啊对。”小姑娘点点头。

    她刚才确实围在那里也是想让林翊燃给她签个名的，只不过还没轮到她，秦挽筝就进来了。

    “两位老师的剧我最近一直在追，特别好看，真的！”

    像是怕两人不信，她还捡了几个自己最喜欢的剧情片段复述了出来。

    秦挽筝一边听她说的话，一边想将自己手里的本子递给林翊燃让他给小姑娘签名。

    林翊燃却没接，微微俯身，直接就着秦挽筝举着本子的姿势在紧挨着她名字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挽筝怔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翊燃已经行云流水地将自己的名字签完了，“咔哒”一声扣上了笔盖。

    然后把本子从秦挽筝的手里接过来同笔一起递还给小姑娘：“那就谢谢你的喜欢啦，接下来还请继续支持我们咯。”

    站在两人面前的小姑娘眨眨眼，刚要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努力压住自己的唇角。尽管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但那抹姨母笑还是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秦挽筝看看她，又瞄了一眼身旁的林翊燃，感觉自己恍然大悟——

    对哦！他们两个现在是cp营业的关系！

    就在她思索着要怎么配合林翊燃的时候，对方屈指轻轻扣了下她的肩膀，在她看过来时朝摄影棚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将她未成形的思路拉回眼前的工作：“秦老师，要开拍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