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生死

    这场众神与堤丰的大战打了十天了,众神将堤丰围困在天空,很默契地轮流出击消耗着堤丰的力量,只等他无力反抗时再给他致命一击。

    十天了,众神之中除了远射神阿波罗一直游走在战场边缘,没受过重伤,大部分神都被堤丰重创过,被迫陆陆续续回到了神山或海域养伤。

    曾经祥和热闹的神山如今遍地是伤员,失败与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神医派昂和青春女神赫柏带着一群女精灵们细心照顾着他们。

    离战场最近的海域,安菲特里忒带着众多海仙女们四处救助落在海里的伤员,并和谷物女神德墨忒尔和她的女儿春神一同在水下撑着一个水下结界,庇佑着不幸被淹入水里的一众生灵。

    剩余的还有一战之力的海域众神也没闲着,积极地对抗着那些从堤丰之血里诞生的怪物,以及时刻关注着海上面的动静。

    胜利女神妮姬在海域深处醒来了,五天前她曾为雅典娜挡了堤丰一击,当场就吐血昏迷了,要不是大洋河神夫妇反应快,在雅典娜的掩护下及时带走了她,估计这会儿她已经魂安深渊了。

    如今她刚刚好些了,想着雅典娜还在战场上,便又撑着未痊愈的身体飞出了海面,直奔战场。

    如今还在海域上空战场坚持与堤丰正面对抗的只有宙斯与雅典娜了,十天了啊,他们也已经有些力竭,而堤丰反击的力量也明显减弱。

    堤丰大概也猜到了他们是想耗死自己,可他却并不害怕,因为他拥有不死的心脏。

    心不死则魂不灭。

    宙斯因为之前也受过伤,撑到现在也算极限了,一时不察竟又被堤丰扎扎实实地一拳锤中胸膛,飞出去了十几丈。

    带着隐身头盔的少女赫拉一直关注着他,见状立刻飞了过去,稳稳地接住了他。

    少女赫拉聚起一团云雾,扶着宙斯躺在云上面休息,自己则守在他身前。

    宙斯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五脏六腑都因堤丰的那一拳而破裂,鲜血不停地涌上他的咽喉,他不想让赫拉担心,便想将血咽下去,可他没有力气了,血还是溢出了嘴角,吐出的血里还有着一小快一小块的血肉。

    少女赫拉怕他呛血,扶着他的后背往起来坐了一些,然后再也绷不住情绪了,几乎是哀求地说:“宙斯,离开战场吧,求你了。”

    “不……”他嘴里不断地涌出神血,语调含糊不清地拒绝了赫拉的请求。他是神王啊,即使如今已不在王座了,可在他自己心里,他一直都是王。

    而王可不能逃跑。

    少女赫拉沉默了,随后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像是眼泪。

    那边堤丰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死宙斯了,他不顾雅典娜的攻击,挥动双翼,想追上去送宙斯最后一程。

    雅典娜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直接选择丢了武器,用双手拽住了他只剩半截的蛇尾,硬生生地拉住了他。

    “赫拉,带他走!”雅典娜虽然看不到赫拉的身影,但她知道她就守在这附近。

    “休想!”堤丰听见了赫拉的名字越发疯狂,嫉妒与恨意让他丧失了理智,他直接单手插入自己胸膛,取出了一根肋骨化作长矛用尽全力朝着宙斯掷去,誓要让宙斯丧命于此。

    “阿波罗!”雅典娜也无力阻止他这一击,只能死死拖住堤丰的断尾,让阿波罗行动。

    远处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的阿波罗迅速拉开了弓箭,但这次他的箭不再是以往的那种用太阳光化作的金箭,而是一支通体玄黑的铁箭。

    那是由德墨忒尔的镰刀锻造而成的箭,上面还附有命运女神的诅咒。

    这一箭,阿波罗注入了他全部的神力,瞄准了堤丰的心脏射出。

    堤丰的矛没有击中半昏迷的宙斯,而是停在了宙斯身前六尺处,矛头消失在了空气中。

    但堤丰没空去再去关注那边的情况了,阿波罗的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不灭的心脏,让他的心脏出现了裂痕,那种疼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嚎叫,巨大的身体不停抖动,最后挣脱了雅典娜束缚,蜷缩成了一团。

    堤丰被击中的瞬间,下方的海水也再次上涨,将附近的陆地死死地掩盖住,绝不让堤丰有机会将双脚落在大地上。

    太阳神力在他的体内炸开,心脏上裂痕逐渐加深,力量也迅速流失着,他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恐惧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能!不能!他不能死,他要活着,活着才能跟赫拉在一起。

    “母亲!”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喊着自己的母亲,希望地母盖亚能帮帮他,然而地母已经被困在了深海无力救他。

    宙斯被长矛若带来的邪恶力量冲击到了,紧闭着双眼又吐了口血。等这波冲击力消散了后他缓缓睁开了眼,一丈之外的少女赫拉也取下了头盔显出了身形,她一向冷情的脸上如今满是泪痕与痛苦。

    宙斯有些清醒了,随后他意识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堤丰的矛没有落空,它的矛头洞穿了少女赫拉整个胸膛,一些内脏从伤处被挤出了体外,血沾污了她浅金色的裙子。

    宙斯恐惧地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受伤的她,仿佛变成了一座刻有惊恐表情的石像。

    “宙斯……”她是面朝着他的,颤抖着双手将库内埃递给她,气息不稳地说:“你快戴上它,离开这里吧。”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了。”见他没有反应,她又试着将头盔往他头上带,但他们之间有点距离,她够不着他。

    “赫……赫拉……”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怕到他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她的伤处,只能绝望无助地看着她金色的眼眸。

    少女赫拉闭上了眼睛,眼泪随之落下,然后她的手一个不稳,头盔就落了下去,但此刻已没有谁去关心它了。

    堤丰因力量的流失体型也迅速变小,他忍着痛张开翅膀给自己撑起了一个小的结界保护自己,然后抬手想拔下心脏上的箭,然而他的手才一碰到那把玄铁的箭心脏就剧烈地疼痛,根本无法拔下它。

    在这时候他听见了很多神在呼喊赫拉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抬头去找赫拉的身形,然后他看到了被他的肋骨之矛洞穿整个胸膛的赫拉。

    他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赫拉!”片刻后他惨烈地叫着她的名字,忍着痛艰难地扇着翅膀想飞向她,但那该死的雅典娜和阿波罗拦住了他。

    “滚开!”堤丰发疯一般地挥着翅膀攻击着他们,阿波罗想着雅典娜坚持了这么久估计也快力竭了,便在战斗中尽力将她护在了身后,自己提着剑与堤丰对抗。

    “别拦着我,我要去救她。”堤丰的手上长出了坚硬的鳞片,单手接住了他的剑。

    阿波罗不理他的话,使力抽回了剑,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时胜利女神,以及一些恢复得差不多的神都赶来了,他们一同施法困住了堤丰。

    雅典娜见堤丰已经无力脱困了,便直接转身飞去了赫拉身边,那可怜的女神已经奄奄一息了。

    赫拉的子女全都来了,他们都关心地围在她身边,神情哀痛。

    他们的长姐——稳重的灶火女神赫斯提亚也赶了过来,她伸出手触碰那支贯穿了赫拉胸膛的矛,想用神力将它取出来,但她的手一碰到那支矛她的力量就开始迅速流失,而矛纹丝不动。

    “赫拉。”赫斯提亚也无计可施了,她哀伤地看着生命逐渐流失的赫拉,知道她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少女赫拉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结局,她看着宙斯充满绝望的双眼,气息微颤地说:“宙斯,别再为她殉情了,为我活着吧。”

    “无忧。”他叫着她真实的名字,撑着身体无力地跪在云上,跪在她的面前,忏悔些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说: “无忧,对不起,我不该去招惹你,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悔恨地哭着,不知该如何救她。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宙斯。”少女赫拉自嘲地笑着,说:“你想为她殉情,而我又不想让你死。所有我化作她以前的样子,让赫拉少女时的记忆取代了我自己真实的记忆。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啊,哪怕是一个替身,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快乐,我都是愿意的。”

    “我知道,你都是因为爱我,而我却一直在伤害你,对不起,对不起。”宙斯失态地痛哭着,脆弱地不堪一击。

    少女赫拉——也就是无忧女神伤感地落下了眼泪,说:“可我失败了,我又渐渐想起了我自己真实的记忆,而你对此也有所察觉吧?所以你才想死在与堤丰的对战中,起码这也算死得其所。”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得重复着,哭得狼狈不堪,毫无尊严。

    这时雅典娜也来了,她动作粗鲁地拨开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阿瑞斯,凑到了少女赫拉身边,也不管他们为何哭成这样,她伸手就要去取那支长矛。

    与赫斯提亚一样,她的力量一注入长矛就如同石沉大海,毫无作用,不仅救不了赫拉,自己的力量反而迅速被吸走。

    无忧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但她还有最后的心愿。她向着宙斯伸手,宙斯握住了她的手,泪流满面地看着她。

    她感受着宙斯手心的温度,笑了笑,释怀地说:“别哭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什么都原谅你。”

    宙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悲痛地点了点头。

    无忧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说:“宙斯啊,我的白夜,我希望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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