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冠

    无忧镇,无忧如往常一样出门摆摊卖石榴。她穿着不起眼的素衣,乌黑的头发上也没有丝毫的装饰,但她气质卓越,端坐在石榴摊后的小板凳上,高贵而矜持,神色平静而疏离,仿佛此地不是充满烟火气的街道,而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她是坐在王座之上的女王。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她依旧是一个石榴都没卖出去。

    天色已晚,无忧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俯身收摊。她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白夜,以及那些不好的梦境。她是神,她既然无心卖石榴,镇上的居民也就不会违背她潜在的,不愿被打扰的意志来买她的石榴。

    无忧端着一筐石榴回了自己的小院,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传来,由远及近。无忧抬头看去,看见十几只布谷鸟衔着一个石榴花冠飞向了这里。

    无忧腾出一只手,伸向空中,石榴花冠就落在了她的手中。

    看着手里的花冠,无忧不禁柔软了眉眼,她知道这是白夜送的。

    她放下石榴,戴上了花冠,然后步伐轻快地走进屋里去照镜子。镜子里的她带着好看的花冠,喜笑颜开,青春灵动,像一个陷入爱恋的少女。

    但很快的,她就收敛了笑意,取下了花冠拿在手里观赏。她怅然若失地坐在镜子前,一会儿看看花冠,一会儿看看镜子里忧愁的自己,迷茫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知道他很危险,我知道他另有所图。”无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地说:“但我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他吸引。真的很奇怪,我一边抗拒他,一边又无可救药地沉迷他……”

    “这是为什么啊?”无忧想不明白,镜子里的她也是一副迷茫的神色。

    夜里,宙斯沐浴在星光下,双手垫在脑后,悠闲地躺在树冠上看星空。

    他还记得,当年赫拉记恨他用下作的手段得到了她,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对他都没有一句好话,态度十分冷硬,而他也很骄傲,不肯低头认错。直到后来阿瑞斯出生了,他们之间才有所改变。

    他会借着看阿瑞斯的的名义去看赫拉,而赫拉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再对他冷言冷语。

    有一天,夜空很美,他很想见赫拉,就估摸着时间,在赫拉哄着小阿瑞斯睡着后,他悄悄潜入他们的房间,硬拉着赫拉去看星星。

    期间赫拉想挣开他的手,他就抱着她耍赖,还破天荒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他抱着她,温柔地说:“姐姐,今天的星空很美,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或许是那声“姐姐”惊到了赫拉,毕竟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长兄,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

    又或许他从未用过那样温柔亲昵地语气与她说过话。

    总之,赫拉变得安静了,并顺从地让他拉着飞去了云上。

    那天,他与赫拉一起躺在柔软的云上,安静地看着闪烁的星空,那是他们之间难得的平和时光。

    宙斯哀叹一声,然后伸出左手,掌心的纹路泛起微弱的光芒,随即光芒由弱变强,一朵金色的莲花在他手心绽放,那里藏着一段赫拉的过往。

    他目光痴迷地看着旧时光里的赫拉,却无论他如何渴望,他也无法真实地触碰到她。

    他轻轻地说:“赫拉,你原谅我好不好?”

    四下寂静,没有谁来回答他。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落了下来,无忧锁好门窗准备出门。

    她还是以前的打扮,穿着很旧的浅金色素袍,乌黑的辫子规矩的垂落在胸前,婴儿肥的脸上是柔和的笑容。与以往不同是——她带上了一个石榴花冠。

    无忧的目光幽远,一步步地向着白夜所在的远方走去。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与其站在深渊旁惶恐,不如跃入深渊看个明白。

    她是神,神不该恐惧未来。

    她走出了无忧镇,穿过绿洲,走到了无边际的沙漠中。她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有些不适应外面的世界。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自己的领地呢。

    没一会儿,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

    无忧看了看猫头鹰后又继续赶路,默许了这个小生灵的陪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猫头鹰很有好感,曾经也想着要不要养一只当灵宠,但因为一直没有遇见最符合眼缘的那一只猫头鹰,所以此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她并不急着赶路,大多数时间都是像一个凡人那样,一步步地走,缓慢前行着,但偶尔也会克制不了思念,化作清风快速前进。

    这样,从无忧镇到宙斯所在的森林,她走了十天。

    当她离宙斯不过三百里时,宙斯已经感应到了她。

    宙斯在确定了是她之后,从高高的树冠上一跃而下,有些失态地朝她狂奔而去。

    他没想过无忧会来找他,正饱受着思念的折磨,准备想办法偷偷回去看看她呢,谁知她居然来了。

    哈哈哈哈,他的爱人主动走向了他。

    宙斯跑起来比疾风迅捷,很快就到了无忧的眼前。

    乍一见宙斯,即使无忧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有些慌乱无措。

    但无忧是个勇敢而光明的神,所以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目光坦荡地看着他,说:“如你所见,我被你吸引,我选择接受这个命运。现在请告诉,危险的异域神,你是否爱我,是否愿意与我结为伴侣?”

    宙斯像被利箭击中,各种复杂的感情都在他的胸膛激荡,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想笑,但那种常被他压下的失落与惆怅如今也一个劲的往外冒,让他不禁想哭。

    他伸手将无忧拥入怀里,将自己的头埋向她的脖子,空落落的心总算有了一点安慰。

    缓和了一下情绪,宙斯哽咽着说:“我爱你,我当然爱你,我爱你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无忧回拥了他,哪怕她总觉得白夜的爱不够真实,此刻她也心疼了他的脆弱。

    她轻吻了他银白色的头发,轻拍他的背,说:“我会学着相信你的爱,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宙斯渐渐平静,然后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猫头鹰。

    那个猫头鹰就大摇大摆飞了一圈,然后稳稳地落在树枝上,毫不畏惧地与宙斯犀利的目光对视。

    下一刻,它发出了一声哀鸣,在宙斯的目光里化作了灰烬。

    “怎么了?”无忧感觉到不对,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宙斯揽着她的肩膀,说:“无忧,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嗯。”无忧点点头,然后迟疑地问:“要把你那两个小伙伴带上吗?”

    “不带!”宙斯回答得很干脆,然后,拉着无忧的手就化作白光消失了。

    然后,还在森林里伐木头,等着宙斯回来的两兄弟就这样被抛弃了。

    神山上,一道微弱的青光飞进了雅典娜的神殿,在雅典娜的掌心化作了一只小猫头鹰。

    小猫头鹰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蹭了蹭雅典娜的手,雅典娜宠溺地点了点它的头,说:“我都知道了,他很凶对不对?别生气了,他就是个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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