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名头发花白身着蓝色官袍的小老头气喘吁吁的提着药箱跑了进来,看他高低起伏的胸膛,夏洙瑜甚至有种——“这老爷子是要跑断气了吗”的错觉。
“陛下,臣,臣来迟了!”
那小老头刚想行礼,柴嵘大手一挥:“免了,看朕的皇子要紧!”
姜太医小心的看向婆子手中的皇子,翻了翻皇子的眼皮,又将手搭在皇子胖嘟嘟的手腕上诊了诊脉,随后像是有什么不能理解一般轻轻的“咦”了一声,又摸了摸皇子的脖颈,脸上的疑惑之情更是深刻。
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白须,思考了许久,已经生出长寿眉的一双眉毛皱成了一团。
最终,姜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求陛下降罪,臣无能,并不能查出龙子为何这般状况。”
皇帝柴喻行一怔,赶忙稳住了身形,脸色略有苍白:“到底如何,快讲!”
“小陛下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且脉象并无任何病害之征兆,但脉动缓于常人,许久才跳动一下……这种状况微臣实在是闻所未闻!”姜太医将头又重重磕了下去,一副毫无办法的样子。
“陛下,臣认为这本就不是寻常的病害。”白将军突然站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讲。”柴嵘面色难看,缓缓开口。
“这第一,姜太医本就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又是悬壶济世的世家出身!若他都看不出的病症,那必然是有些蹊跷。”白将军说着,对姜太医一拱手。姜太医立马授意,微微点了点头,眼中一抹傲意闪过。
“这第二,我听我女儿说,夏姑娘可是在璟王府做过法的,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第一符师’,我不知道夏姑娘是否有这种事情?”白将军回头问夏洙瑜。
夏洙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想着——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也不隐瞒,夏洙瑜坦荡说道:“是,将军说的都是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白将军还想开口,夏洙瑜却打断了他,“不过将军,您敢不敢将府上作法的前后因缘和皇上说清楚?或者说,我在这里再演示一遍给陛下?”
白将军并不畏惧,冷哼了一声:“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谁又知道哪里是真哪里是假,说不准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而已!”
夏洙瑜听着笑了,从浅浅的笑到整个笑容荡开在脸颊上,让原本就艳丽的面容变得摄人心魄了起来,看的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这一幕看在白将军眼里,更是让他眉头紧蹙——不说这青楼女子在巫法方面有过人之处,还有超于常人的胆色,光是这长相就已经有些祸国殃民的意思了。怪不得自家的闺女那么着急的派人送信来,看来信中所说“若是不除掉此人恐怕妃位难保”并非无稽之谈!
不过,就算此人有再大的能耐,这陷害皇子断送皇家龙脉的帽子一旦扣上,就跑不了死路一条!
夏洙瑜看到白将军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心里头兀自为他叹息一声——大将军啊,恐怕你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今天这里了。我夏洙瑜虽心肠不坏,甚至来说前世一直在做保世间安宁的大事情,不过也不能任人摆布吧,那逆转轮回的法术一旦发起,我欠下的因果便是数不清,我可要好好珍惜这一世哦!
夏洙瑜笑够了,回头对皇帝柴嵘说道:“皇上,我不知道你能信我几分。不过皇子的‘病’我能治好,并且还能为你找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只不过,我有两个不情之请。”
一旁的太监咳嗽了医生,皇帝柴嵘才从因夏洙瑜的美貌的震惊中醒过来,为了掩饰尴尬,他故意装作沉思低头静默了半刻,随后抬眼看向那名已经给了他太多震惊的少女,甚至这一刻他只觉得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同她有关,那么他也有几分的不忍心赐死她。因为她,就像是这个世界里一件难得的珍宝。
“说吧。”柴嵘缓缓开口。
“第一,我希望皇上允许我在皇宫内小住几日。”
“可以。”几乎是没有思考,柴嵘便答应道。
柴嵘刚想继续说话,却被白将军的雷霆之语打断了:“荒唐!”
对于白将军的插嘴,柴嵘表示有些不悦,皱着眉看了白将军一眼。
白将军也知自己唐突了,但依然硬着头皮,微微放低了身子恭敬的说到:“皇上,万万不可啊!这夏洙瑜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张脸,实际上却是个切切实实的妖女!今早,随着龙子搜出的,还有一堆作法用的物件!这些都是全璟王府的人一起看到的!并且,在那一堆东西里……”
说到这里,白将军顿了一下。
“有小皇子的生辰八字!”
夏洙瑜嘴角抽了抽——又来这一套。唉!只要涉及到这些巫术啊蛊术啊什么的,先搬出来的就是这生辰八字。说的就和生辰八字就摆在脸蛋子上,让人随意一瞥就能看见似的。真是懒得和这些人说话。
听到这里,柴嵘面色微变,不再与白将军计较他刚刚的唐突。
“这还不算完!”
白将军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些动摇,这时候他微微直了直腰板,继续说到:“另外,在她的屋里,不光搜出了各个皇子的生辰八字,还有陛下您用过的一只碗。”
说到此处,柴嵘的脸才剧烈的变化——这些东西,先不说有什么用,但如果真的是在歹人手里用来作法,那还真有可能像白将军一进来时所说的,断了他呈家的龙脉!
想到这里,柴嵘皱着眉看向夏洙瑜,一双眼睛里满是思量,还有一丝冷意。
“父皇,夏洙瑜是我请来家里为我祛除脸上的东西的。”
突然,一直在一旁不语的柴喻行插话道。
“什么?你的脸可以治好?”柴嵘难掩一抹兴奋。
“鬼痣而已,别人无法奈它何,我可以。”夏洙瑜平静的说到,就像是在说“包饺子吗,我小时候就会了”一样。
“陛下,太子求见!”突然,一位太监躬身禀报。
柴嵘明显有些惊讶,略做思索,点了点头:“宣他进来。”
很快,一位身着杏黄袍子,样子有二十三四,头戴白玉冠,脚上登着一双用金丝绣着金龙的黑色短靴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面如美玉,气质温润,一双眼睛大而清亮透着一股子聪明劲,下巴颏尖尖,看上去很是乖顺的样子。
不过,从他眼角偶尔射出的一律不易察觉的精光来看,这人并不像他的长相那么的简单。
“儿臣给父皇请安。”太子柴喻舟进门一撩长袍,便给柴嵘行礼。
“不必多礼。”柴嵘微微抬手,做了个“免礼”的动作。
柴喻舟站起,看了眼四周的众人,目光落到夏洙瑜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很快又隐匿了起来。最后,他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龙子身上,脸上闪过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回身对柴嵘说到:“我听说皇弟找到了,特来探看。”
“不过如今,找到了和未找到并没有什么区别。”柴嵘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皇弟不知为何,如今昏睡不醒。”
“昏睡不醒?”柴喻舟做出思索的样子,又看向姜太医,“姜太医也没有办法吗?”
被点到名的姜太医赶忙躬身回到:“太子陛下,微臣实在没有丝毫办法。”
白将军这时冷笑道:“太子陛下还不知吧,小皇子是从璟王府搜出来的,而且这璟王府正巧近日刚刚进了一位妖女呢。”
“将军,请不要把妖女妖女的挂在嘴边。一是你们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确实和我有关,二是这妖女的帽子并不是两嘴皮一碰就说着玩的。我去璟王府是为了给三皇子治病,至于之后的这些事端嘛……”夏洙瑜冷笑了一声,猛然看向太子柴喻舟,柴喻舟也恰巧看过来,对上夏洙瑜的眸子,眼里有一丝算计,却很快隐藏了起来。
“还请陛下给我些时间,我必然将那背后的罪魁祸首抓出来!”夏洙瑜掷地有声。
“陛下,我想您该先看看在璟王府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再决定是不是要听这妖女的辩解!”白将军立马说道。
柴嵘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随后冷冷说道:“拿上来。”
很快,几个人将一个小包袱拿了上来。正是从夏洙瑜房间中搜出的那个包袱。当然呢,里面的东西,恐怕早就被王妃换了一些。
包袱很快放在了柴嵘面前,柴嵘身旁的太监代替柴嵘伸手解开了包袱,用手指拨着那一堆东西,给柴嵘一一看着。越看,柴嵘的眉头越是紧促。
说起来,里面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巫毒害人的玩意,也是一些传统意义上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害人的玩意的东西。如果弄些太高深的,恐怕外行人也看不懂。里面不过是一些小人啊、柳木桩子啊、银针啊、看起来就有毒的药水啊。还有一叠写满生辰八字的纸,以及一个碗。
柴嵘拿起那个写满生辰八字的纸,细细看了起来。
果然,正是他柴姓子孙的生辰八字。
柴嵘一气之下将手中的纸张扔了出去,怒目而视夏洙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夏洙瑜叹了口气,她并不是一善于辩解的人,她上辈子话少的就像一座移动的冰山。这辈子她一心想要好好的生活,才让自己的笑容更深一些,让自己的话更多一些,性子更活泼一些。实际上,她的骨子里,还是有着第一符师的傲然,还有天下可以掌控在她手里的从容。今天她已经说了很多,这几日来也是差不多耗光了她的脾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洙瑜只是轻笑了一声,“不过,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龙子的命,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保下了。”
她只是再说事实,没有半分的作伪。一双晶亮的眼睛看向柴嵘,双目平静又清澈。
这是一双多么真诚又美丽的眼眸啊!
夏洙瑜的表现,反而让柴嵘又有些拿不准。他扫过了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只见他们都是低头静气,可见各个都老谋深算的很。
沉思了片刻,柴嵘缓缓开口:“你若救好了龙子,朕就给你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陛下,万万不可!“白将军马上开口,“这妖女多活一天,都是对您,对皇子们的威胁!她既然已经有了这般心思,还如何留她?!她会做妖法,如果留在宫中,更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